第35章 帝王無情

帝王無情

第五章

令升答應過金隅要幫他調查連環死人的案子,還有皇帝噩夢的案子,自然閑不住。令升查案的時候,謝子元偶爾會跟着幫忙,但大部分時間他都無影無蹤,神秘的很。

令升當然知道謝子元身份不一般,但他們只是普通的朋友……就算是親密的朋友,很多事情不該問的也不能問。

總之,謝子元出現的時候令升高興,不出現他也不介意。

連環謀殺案看起來沒有線索,但想清楚了也不難,這個令升早已告訴了金隅,劉金隅早動手了。為難的是皇帝的事情。按說做噩夢這種小事調查起來不難,可這個人是皇帝,皇帝能老老實實什麽都告訴你嗎?皇帝能召之即來嗎?

總之,令升卡在上面。

上次他看過皇帝寝宮,裏面沒有迷幻藥的影子,至于做法……令升就不知道了。他不懂法術,完全不知道皇帝是不是中招,或許……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令升公子,大人讓我來請你。”令升在街邊閑逛的時候,金隅手下的人找來了。

令升挑眉:“案子查出來了?”

護衛搖頭:“不知道,大人只說請公子過去。”

令升笑了笑,道:“去看看也好。”了結了一樁算一樁。

劉金隅在衙門開庭斷案,嫌疑人有很多,個個都關押在牢獄中,當然,是隔開的,決不讓他們有機會見面。

衙門外面圍着一群打聽到消息來看熱鬧的人,雖然他們在外面什麽都看不到,但每個人都興致勃勃的,仿佛擡眼就可以看到裏面的情況。大概,第一時間知道真實情況就足夠他們誇耀了。

令升跟着護衛穿過人群,走向衙門。

人群看到令升,指指點點,叽叽喳喳的聲音響個不停。但歸結起來也就是一些關于令升身份以及以前豐功偉績的話……原來經過一些案子和著書立說,令升已經很有名了,雖不至于人盡皆知,但十之七八的人知道也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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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外面沒有人,安安靜靜的,衙役已經站好了。

見到令升,衙役也沒當回事,目不斜視。令升微微一笑,心想:金隅一年多的整治總算見效了。

劉金隅還沒有上堂,正大光明牌匾下空無一人。令升正好奇呢,就見金隅從後門招手。令升笑笑,走過去。

“金隅,怎麽?”金隅已經換好了斷案專用的官服,笑眯眯的看着令升。

“當然是向你道謝啊,要是沒你提醒,我可不能這麽快破案。”金隅攤手,請令升坐在一邊。反正天還早,證據到齊了,斷案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正好他還想和令升讨論一下,堵住那些嫌犯狡辯的嘴巴。

“我提醒什麽了?這都是你自己的功勞。”這是真的,這個案子他參與的不多,到現在他都不知道什麽情況。

金隅笑道:“好啦,再推辭就假了,你的确幫了我很大的忙。解決了這件事我們才可以放心着手皇帝的事情嘛。”金隅也不是那種死忠的保皇黨,于他來說,如果不是皇帝做噩夢殺人,他管皇帝睡不睡得着。

令升挑眉:“好,我承認幫了你,然後呢,該給我解釋了。”

金隅聳聳肩,開始述說自己破案的歷程。

一開始,連環謀殺案真的沒有線索。

金隅調查來調查去,有嫌疑人,可都沒有犯罪證據。就在他束手無策的時候,令升幾句話提醒了他——把所有嫌疑人連起來,找他們共同的地方。

于是這麽一分析,還真被金隅找到了一些。那些嫌疑人都曾經被辜負,他們怨恨負心人,最重要的就是,他們全都去過建康郊外一棵龐大的相思樹下起過誓言——生死相依,絕不相負。但是他們都被人辜負了,誓言成空。

然後,金隅推斷了第一起謀殺案的日期,并且調查那天和那幾天之前發生的事情,還真被他找到了——雖然金隅也不知道那件事和謀殺案有沒有關系。不過待會兒他可以審問嫌犯。

就在第一起謀殺案發生前兩天,那天是傳說中非常陰的日期,容易見鬼。而後,有一個女人穿着紅色的嫁衣吊死在相思樹上。

那女子叫做青蓮,出淤泥不染,濯清漣不妖,好美的名字。

她的情人是陳明,大戶人家的公子哥。

而青蓮是個風塵女子,雖說是清倌,但大戶人家怎麽可能讓她進門?所以她死了,在陳明将要成親的前一天。

然後兩天後,陳明悄無聲息的死在床上,吓瘋了他的妻子,吓壞了他的家人。

令升喃喃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負心天誅地滅。”

金隅嘆氣:“可不是嘛,這樣一來,我想不懷疑青蓮也不行。但是我又覺得沒有這麽湊巧,妖怪應該不多吧。”如果妖怪多,為什麽他長這麽大一次都沒有見過?王師傅那事,若不是令升親口說,他也不信有妖怪。

“說不定啊,我聽人說,在特殊的時刻穿着大紅的衣服自殺會變成厲鬼。”令升嘴角一勾。

金隅搖頭:“一開始我也以為有鬼,但後來我發現不是這樣,因為我找到了其他證據。”

金隅以為有鬼,但他第一時間沒有請和尚道士,而是讓人把相思樹燒掉。

相思樹其實并不叫相思樹,但誰也不知道它的名字,因為一個生死相依永不分離的傳說,它變成了相思樹,而這裏,也變成了情人的聖地。

情濃之時,情人們總喜歡來這邊發一個誓言,然後用頭發做成同心結或者用頭發系着紅巾挂在樹上,讓大家看到他們的愛情。可惜,相思樹邊的誓言卻是破碎的多。

金隅這段時間也看了不少神話書籍,他覺得相思樹若有靈,也是人類的信仰賦予的。而青蓮能變成厲鬼,肯定也是相思樹的幫助,或者她就附在相思樹上?反正不管怎麽說,相思樹一定要燒。

于是,金隅不顧大家的反對動手了。

但是,相思樹燒掉之後還發生了類似的案件,金隅想:或許他想錯了,這和妖怪無關。

金隅開始嚴密跟蹤那群人,終于被他發現了蛛絲馬跡。

是的,嫌犯沒有任何犯罪的證據,他們的能力也不足以讓他們無聲無息的害死一個人,可,若是不止一個人呢?若是群體作案呢?這個案子就是這麽奇葩。

所有的被辜負的人湊在一起,他們每個人做自己擅長的可以做的事情,然後組成一件兇殺案。朝廷查案的時候,每每查了一段就會斷掉線索,不是線索真的斷了,而是作案的人變了。怎麽能想到呢?怎麽能想到每一件案子都有十幾個兇手?

“有的人調查仇人行蹤,有的人提供兇器,有的人付諸行動,有的人擺平現場……你能想像嗎?十幾個人配合的無比默契,仿佛演練了千遍,一點痕跡都不留。”金隅剛開始簡直不敢相信,會有這樣的案子嗎?兇手怎麽可能行動如一?但事實告訴他,就是這樣。

令升摸下巴:“你确定?”

金隅苦笑:“不确定我幹嘛升堂。”

令升點頭:“那倒是,不過這麽解釋所有的事情都通了。”所謂靈異案件,靈異的不是鬼,是人。“大概是一個人無法報複,所以要聯合吧。但是我覺得必定有人聯系着他們。”這群人身份不一,平時見面都很難,或許他們根本就沒見過,他們是怎麽配合的?

金隅贊同:“我也這麽覺得,但是無論如何調查我都發現不了那個人。”所以本次升堂最重要的就是找到那個幕後人。

令升若有所思:“恐怕很難。”

金隅攤手:“為難也要上。”

令升一笑,偏頭看外面:“該升堂了。”

金隅點頭,笑道:“願不願意充當一回師爺?”

衙役威風凜凜的喊過升堂之後,有衙差壓着一個嫌犯進來了。

金隅坐在上面,令升站在一邊,兩個人都板起臉。

“嫌犯紀秦氏,老實交代你是怎麽夥同其他人殺害丈夫的。”嫌犯一上堂跪下,金隅就給了一個直截了當的攻擊——他把事情擺出來了。

紀秦氏是個年輕的女子,大約二十五六,據資料記載,她的丈夫為了攀高枝休掉了她……然後她丈夫死了。紀秦氏表現的很大方,在人還沒死的時候就準備好了棺材和墓碑,人一死就搶回家埋葬了。金隅查到這件事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有這麽蠢的兇手嗎?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但人家紀秦氏就是不在乎。或許,丈夫的背叛已經讓她生不如死?

紀秦氏淡淡一笑:“我買兇。”

金隅冷笑:“是嗎?你買得起?”同夥中很多人都是有錢人,紀秦氏那點家底,都不夠人家一頓飯。

紀秦氏微笑:“有時候買兇不一定要錢。”

“那你付出了什麽?”金隅問。

紀秦氏道:“我年輕的身體,家裏所有的寶貝。”她特別合作,什麽都說了。但是金隅不信。紀秦氏長的根本不漂亮,誰那麽大胃口吃的下去。至于紀家的寶貝,一個三代農民能有什麽寶貝?

“紀秦氏,所有事情本官都查清楚了,要本官一五一十的說出來嗎?”金隅很不耐煩。

紀秦氏垂眼,輕笑:“既然大人都知道了,還問奴家幹什麽?”

金隅側頭,示意令升送上認罪狀。

“你自己看看,有沒有想反駁的話。”金隅盯着紀秦氏看,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波動。

紀秦氏掃了一眼,道:“大人,奴家不識字。”

令升将狀子放在紀秦氏手上,緩緩念出她的罪狀——謀殺親夫——其實已經算不上親夫了,但律法如此規定。

“哦,奴家認罪了。”紀秦氏很輕松的說。

金隅皺眉:“這是死罪,不反駁?”

紀秦氏笑:“我很想殺他,我也成功的殺死了他,沒什麽好反駁的。”

“但你沒有動手,把事情說清楚的話,本官可以酌情處理。”金隅企圖從她嘴裏挖出什麽。

紀秦氏輕輕一笑:“大人所知就是真實。”

金隅蹙眉,令升回頭看了他一眼,兩人都挺無奈——碰上一心想死的人,你能怎麽辦?

金隅只好把紀秦氏先押走關押,再審問其他人。

第二個人是個教書先生,他的情人抛棄了他另嫁他人。

但其實,事實不是這樣。

金隅查到,那小姐是生了重病快死了,于是演了一場看不起的戲碼,硬塞給書生一些銀子,指望他能過的好一點,誰料到書生完全體會不到小姐的感情,因愛生恨,犯下殺戮。

書生一上堂,金隅就用輕緩傷感的語氣述說小姐的深情,成功的打碎了書生的驕傲。

“小姐,小姐……為什麽不告訴我?”書生涕淚縱橫,哭天搶地。

金隅啧了一聲,他就是瞧不起這種人,沒能耐給心上人好日子也就罷了,一旦自己的心意不被接受就殺人,這是愛嗎?占有欲罷了。令升則覺得,如果無法相信自己的愛人,怎麽能說你愛她?

金隅嘆氣:“好了,別哭了,人又不是你動手殺的,告訴我,你怎麽和那群人聯系在一起的。”

書生還在哭,似乎完全沒有聽到金隅的話。金隅不悅,一拍驚堂木,冷冷道:“如果不想小姐死不瞑目,把事情真相告訴我。”

書生終于反應過來了,擦幹淚道:“我不認識那些人。”

“不認識你們還配合的那麽好殺人?”金隅才不信他。

書生搖頭:“我真的不認識那些人,我們所有的行動都是各自為政。”

“這不可能,彼此之間不知道怎麽配合的天衣無縫?”金隅質問。

書生道:“我不知道別人怎麽樣,我是聽了神秘人的話才在特定的時刻做特定的事情,到現在我都不知道我所做的事情在兇殺案中起了什麽作用。”每個人都做了一點點事情,合起來就是兇殺案。事實上真的追究起來,金隅還無法定他們死罪——他們确實沒有直接殺人。

接下來金隅和令升又審問了其他嫌犯,所得到的消息差不多,都是神秘人的唆使。這個神秘人非常神秘,所有嫌犯都沒有見過他的樣子,甚至連他的聲音都沒有聽過。神秘人是直接在他們腦子裏下的命令,而他們竟然毫不猶豫的聽了,還完全沒有覺得有問題。

下堂後,令升和金隅坐在衙門裏面讨論案子。兩個人讨論來讨論去,對神秘人沒個章法。可以肯定,那些人的行為受到了神秘人的誘惑,也是神秘人聯絡了這些人……可是神秘人是怎麽做到的?為什麽一點線索都沒有?

金隅摸下巴,突然敲手:“話說,令升你覺得可能是妖怪嗎?”

令升眨眼:“或許吧。”書上說妖怪可以借由人類的血肉增強功力,但誰也沒有見過。

總之,連環謀殺案算是告破了,那個神秘人……暫且無法追究。

“是不是該去報告皇上了?”令升問。

金隅搖頭:“不行,我還得整理一下。”

令升想了想:“這樣吧,我先去見見陛下,正好有事。”

金隅點頭:“我送你。”

說是要立刻去見皇帝,令升還是等到大家都下朝了才去求見。他避開了那些官員,倒是看到了好些秘密。

來領令升去見皇帝的,還是那個拿鲛人珠的親信。

這個皇帝并不算明君,但絕算不上昏君,他就是有點喜歡享受玩樂。很多大臣要見皇帝非常困難,因為皇帝根本不想和他們說話聊天,但是令升不一樣,和令升談話總會有一種別樣的舒适。但令升之前能離皇帝有多遠就離多遠,皇帝想找他聊聊天還得專程派人找。所以令升找皇帝,只要皇帝有空,八成會見他。

“幹大人,陛下心情不好。”親信漫不經心的說了一句。宮廷的人都是人精,随手施恩刷好感度是小事,因為不定什麽時候自己就需要別人的幫助了。

令升道:“是又噩夢了嗎?”

親信淡淡道:“陛下午睡被攪亂了。”

令升若有所思。盯着前面的親信看了一會兒,令升突然問:“閣下,我們是在哪裏見過吧。”

親信淡淡道:“幹大人說笑了,我們在宮中見過幾次了。”

令升想了想,他對這人在宮中的印象就是鲛人珠的時候,但這個印象應該是更久之前……他應該沒有認錯人才是——畢竟親信沒有胡須麽,而且長相也沒什麽變化。

“我記得是五六年前了吧,那時候你也長這樣……付公子你為什麽變成這樣?”令升很疑惑,有什麽人會抛棄家庭做太監?

親信冷冷道:“我不是付公子。”

令升沒有反駁,他也就是好奇,既然別人不想多說,令升也不好多問。

親信把令升帶到禦花園,皇帝就在那邊賞花。

有三五美人翩翩起舞,有一群樂手在不遠處彈奏,和風起,蝴蝶舞,真叫神仙享受。

“愛卿,你來了。”皇帝笑着舉杯。

令升微微一笑,走過去,行了一個禮:“陛下。”

“坐。”皇帝擺手。

令升點頭,坐在皇帝對面。

皇帝面前有酒杯,小菜,還有一副圍棋,棋盤上擺着殘局。

“愛卿,這是朕想的殘局,你能破解嗎?”皇帝挺得意的看着殘局。

令升看了一會兒,贊嘆道:“陛下果然厲害,微臣有點為難。”

皇帝笑:“愛卿,難道你也學他人?”皇帝喜歡令升的一個原因就是他真實,不會為了其他理由而奉承。

令升一笑:“雖然為難,但微臣還可以破解。”

皇帝笑了:“這才對嘛,來,破解試試。”

令升點頭,右手拿出一個黑色的棋子,開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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