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王斌幾人終于從西藏自駕回來了,跟着一起的還有辛丹。
剛下車,王斌沖汽修行二樓高喊一句:“沈老板,來生意了!”
窗戶開着,沈承其聽得很清楚,他走到窗邊,沖王斌幾人招手,同時也看到了辛丹,只是視線一掠而過。
顧禾聽到說話聲向外看了一眼。
“禾姐,有個女的找其哥。”
“師父,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小馬一愣,“咋了?”
郭琮朝他後背拍了一巴掌,“挑事呗,明明還有三個男的。”
小馬撇撇嘴,扒在窗口繼續觀察“敵情。”
送走客人,顧禾打算沖杯咖啡提提神,忽然窗外一陣笑聲轉移她注意力,熱水灑到手上,燙得她連杯子一塊扔了。
“啪!”地一聲,無比清脆。
“怎麽了?!”
小馬和郭琮一齊圍過來。
“燙到啦?我看看。”
郭琮抓起顧禾的手呼呼吹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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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用涼水沖。”
“把窗戶關上。”
顧禾冷着臉招呼小馬,他不明所以,卻乖乖照做。
世界瞬間安靜了。
只是窗戶剛關上風鈴又響了,沈承其進屋見幾個人圍在一起,面面相觑。
小馬大喊:“其哥,禾姐燙傷了!你快看!”
顧禾縮回去,“沒事。”
只是有點紅。
沈承其二話沒說,拉着顧禾走到水盆前,打開冷水那一頭,緩慢沖洗。
“有點涼,忍一下。”
顧禾沒吱聲,沈承其撩着水流往燙紅的地方灑,“疼不疼?”
“不疼。”
小馬跟郭琮收拾碎掉的玻璃碴,怕紮到客人,他還撅着屁股趴到地上把沙發底搜了一遍。
“行了。”剛沖沒幾下,顧禾縮回手。
“有點紅,可能會起水泡。”
“你來幹嘛?不陪朋友嗎?”
“沒......”
其實來之前沈承其摸不準顧禾看沒看見王斌他們,就算沒看見人也聽得到聲音,本來因為石頭的事顧禾跟他有氣,才剛哄好,辛丹又出現,他心裏七上八下,急着過來看看。
“中午一起吃飯吧,你想吃什麽?”
“你應該問他們,不應該問我。”
顧禾拿毛巾把手擦幹,順手糊沈承其臉上,他拿下來,莫名笑了。
“給我媽打電話了嗎?”
“打了。”
顧禾剛想問,察覺小馬他倆在,把沈承其扯到樓上。
“怎麽說的?”關上卧室門,顧禾迫不及待發問。
“我沒細聊,先讓阿姨幫忙打聽一下,看還能不能找到當年認識我媽的領導,或者其他人。”
“啊。”
顧禾還想說什麽,沈承其又問:“跟我去吃飯嗎?”
“不去,沒食欲。”
顧禾意有所指,沈承其聽出來了,擡手摸摸她的羊毛卷,“辛丹說要跟你道歉。”
顧禾躲開,“我才不需要。”
“大人不記小人過。”
“很遺憾,我還沒長大。”
撫摸羊毛卷的手向下,照着顧禾脖頸捏了捏,“那我給你帶外賣。”
顧禾覺得“進攻”得差不多了,沖手背吹了吹,說:“下去吧。”
樓梯響起錯落的腳步聲,臺階還沒走完,她看見辛丹進來,拉開紅色沖鋒衣拉鏈,順手脫掉扔到沙發上。
“你們老板娘呢?”
辛丹問小馬。
“找我嗎?”顧禾從最後一級臺階下來,突然剎住腳,沈承其措手不及,慌忙中摟住她肩膀才站穩。
“我想剪頭,你有時間嗎?”
顧禾假裝無視肩膀上的手,沖郭琮擡擡下巴。
“姐,這邊來,先洗洗頭。”
辛丹轉身前指着沈承其,“聽說你是會員,一會兒刷你的卡。”
郭琮禮貌提醒,“女士,我們店是實名制會員,不能亂刷別人的卡。”
“規章制度”很有針對性嘛。
沈承其一聲不吭回隔壁去,顧禾則坐在沙發上等辛丹洗完。
他剛走,王斌又來了,不過只有他自己,跟顧禾打過招呼後坐到她旁邊,有一句沒一句地跟小馬還有郭琮聊天。
詭異......顧禾感覺他目的不單純。
“想怎麽剪?”
等辛丹洗完,顧禾把圍布圍到她身上,椅子往下調了一格。
“剪剪發尾,再把發根墊一下,新長出的頭發軟趴趴的。”
“好。”
見沒有其他事,小馬招呼郭琮出去,但王斌依然沒動地方,屁股粘到沙發上了一樣。
他倆出門看見沈承其和另外兩個朋友坐在汽修行門口聊天。
馮平上身沖鋒衣,下身卻穿了個大短褲,頂着高強紫外線在揪腿毛,冷不丁一下手重了,疼得呲牙咧嘴。
小馬看他撓,自己的腿也有點刺癢。
郭琮學顧禾盤腿坐,小馬則蹲在花壇邊上,她偷偷朝那夥人瞄了一眼,說:“你讓我出來幹嘛?那女的一看就茶裏茶氣的。”
小馬警告似的“嘶”了一聲,瞪她,“小點聲兒,祖宗!”
郭琮雖不服,但還是把音量放低,“其哥幹嘛帶這種朋友過來啊,明知道禾姐會不高興。”
“人家自己來的,其哥也不能往外趕,再說她沒說啥呀,朋友之間借卡不常事嗎?你還那麽怼人家。”
郭琮特別無語,“當初我還覺得渣男能跟禾姐結婚呢,到頭來還不是出軌了,這種事寧可錯殺一百,不能放過一個。”
“行了,消停點吧,其哥心裏有數。”
兩人誰也不服誰,掰扯半天後索性換個話題。
......
辛丹的頭發弄了三個小時才結束,顧禾都快累癱了。
王斌則一直坐到沈承其叫他吃飯才走,顧禾一開始不清楚他的來意,後來才明白他是來“救場”的,但凡辛丹聊到沈承其,話題都會被王斌帶走,怕她說什麽不該說的惹到顧禾,畢竟在梁暮客棧的時候王斌見識過了。
“多少錢?”
辛丹站起來抻個懶腰,邊打哈欠邊問。
“不用了,沈承其請客。”
“哎,我逗你呢,幹嘛刷他卡,我自己又不是沒錢。”
顧禾點點頭,“一共五百八,給五百就行了。”
辛丹掃碼付完錢,從包裏掏出樣東西,放到吧臺上,說:“之前的事對不起,石頭我還回來了,其實......剛知道沈承其結婚的時候我心裏挺不甘的,大概是嫉妒你吧,不好意思,一把年紀才開竅。”
“被哪位街頭大師點化了嗎?”
辛丹笑笑,“把拉薩的寺廟走了一遍,看開了。”
顧禾送她到門口,辛丹又轉過來,“還有。”
“嗯?”
“我從拉薩的“天上郵局”給你寄了張明信片,估計過兩天能到。”
“明信片?”
好久遠的物件。
“算賠禮了。”
門關上,阻擋顧禾的欲言又止。
回屋拿起那塊石頭,撫摸着上面的紋路,顧禾實在不清楚沈承其對辛丹說了什麽,能讓她放下身段道歉。
若是什麽也沒說又有點解釋不通......
下午,幾人臨走前隔窗跟顧禾打了招呼,還買了水果,她隐約聽到王斌跟沈承其說什麽時候出發聯系他,不知道又要去哪。
......
一周後,也是月底,郭琮離開了理發店,顧禾為這位學成返鄉的小徒弟送行,帶上小馬,三人一起吃了頓大餐。
郭琮要在老家開理發店,顧禾和小馬各送她一把剪刀,小姑娘哭得不行,說舍不得顧禾,無奈家裏催促好幾次,說門市都找好了,舍不得也沒辦法。
郭琮一走,店裏冷清不少,顧禾怕小馬孤單,跟他說有中意的學徒可以再招一個,小馬罕見沒有順從她的意思,說店裏能忙過來,學徒工資再低也是一份支出,他可以多幹點。
突然這麽懂事,倒搞得顧禾有點不适應。
這幾天遠在白城的趙老師四處托人打聽,但沒什麽收獲,顧禾給她打電話閑聊家常時趙老師自己提了這事兒,有點自責,說沈承其第一次開口找她辦事,還沒辦好,顧禾安慰她說間隔時間太久,打聽不到很正常。
過了一周最忙的周末,閉店後顧禾打算洗完澡直接睡覺,剛換上睡衣要進洗手間的時候電話響了。
“幫我開下門。”
沈承其說。
他不是第一次閉店後過來,顧禾卻還是有些手忙腳亂。
她把衣服換回來,雖然睡過一次,但不代表兩人之間沒有界限......
開門的人熟練,進來的人更熟練。
沈承其帶了幾盒藍莓過來,放到收銀臺上,說:“我明天要去一趟白城,王斌開車帶我去。”
“有線索了嗎?”
“沒有,我想過去看看,實在找不到再回來。”
“去幾天?”
“不一定,你要是想我......”
“誰想你。”
沈承其臉上明顯失落,但他什麽也做不了,“你要想回家可以跟我一起。”
“不回了,店裏走不開。”
郭琮不在,她和小馬比平時忙。
顧禾轉過身,打開藍莓盒子,沒顧上洗直接塞嘴裏一顆。
酸澀,有一點甜。
“等到了,我和王斌找時間買點東西去看看阿姨。”
正常禮節,應該的。
“花多少錢跟我說,我給你。”
沈承其怎麽可能要她的錢,“早點睡,我回去了。”
“回來,坐下。”
“嗯?”
沈承其一腳跨出去又跨回來。
“頭發長了,給你剪剪。”
門開了又關,灑進來一束月光,清冷明亮。
熱水器常年插着,水龍頭打開,水花在顧禾試溫的掌心由涼變熱,之後淋到沈承其頭上,水花四濺,濡濕了他的睫毛和眼睛。
“涼嗎?”
“不涼。”
“燙嗎?”
“不燙。”
初識的一幕再次上演,關系卻今非昔比......
顧禾低頭,發尾不時撩過沈承其的臉,有點癢,水滴迸濺在脖子上他索性閉上眼睛,暗地享受這個過程。
可沒過兩秒顧禾察覺到了,她關上水龍頭,把頭發紮上,繼續給他洗。
面前忽然一片空蕩,沈承其睜開眼睛,看見紮起頭發的顧禾,而她的發繩還是之前在北京雍和宮的時候,沈承其幫她“化緣”來的那個。
雖然顧禾不是可愛型,但這個頭繩卻和她意外适配。
洗完頭,沈承其坐到椅子上,顧禾往下調了調。
“回頭你把上次回家住的酒店名字發我,我這次還住那。”
顧禾擦他頭發,“我給你定吧,你和王斌是住标間還是大床?”
沈承其猛地回頭看她,“當然是标間。”
顧禾笑得不懷好意。
“這回給你剪完,你留長一點吧。”
“怎麽了?”
顧禾随意地抓着他頭發,“你留寸頭看起來壞壞的。”
準确說是有點痞。
沈承其鄭重聲明,“我是好人。”
“是,是,這位好人請你坐直,我要開始剪了。”
......
第二天早上醒來顧禾沒看見沈承其,她幾次到門口抽煙,只看見楊鵬和老王從隔壁進進出出忙碌的身影。
某個人才剛離開德令哈,她就感覺到一股苦澀的孤寂,随着煙霧吐出去,置換大片的空落湧進心裏。
兩天後的下午,她接到一個電話,是郵政的快遞員打來的,說有一張她的明信片,問方不方便簽收,顧禾想起來是辛丹從拉薩寄來的明信片,她和快遞員說方便,不到半小時就送上門了。
隔着窗戶快遞員遞過來,正面朝上,畫面是布達拉宮。
明信片背面除了地址外只寫着一句話:“祝快樂、平安。”
簡短五個字,對有些人來說是生活常态,對有些人卻是奢求。
顧禾盯着明信片,猛地想起來許久前跟沈承其一起回白城老家,在抽屜裏看到的信件。
鄧敏清......原來這個名字之所以熟悉,是她真切見到過。
放下明信片,顧禾趕忙給趙老師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