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

第 21 章

見山集團跟昶于科技的合作又沒了下文,聽他們說,那天被陸辛遠撞到駱總騷擾女員工,就說了不會跟一個風氣不佳的公司合作。

林森和柳柳追問了幾次梁樹和陸辛遠什麽關系,被梁樹搪塞過去後,也沒有再問。

駱總被老板罵了一頓,在辦公室蔫兒了幾天,連着林森也得閑,在梁樹和柳柳的辦公室能待上半天。

梁樹對陸辛遠會來找她有莫名的期待,然而一周過去,陸辛遠的電話號碼安安靜靜地躺在她的通訊錄裏,跟公司被收購一樣,像一顆被投入大海的小石子,沒有回音。

而梁樹也分不出太多的心思再像高中一樣揣摩陸辛遠。

因為快到五月,公司還連三月的工資都沒有發。

現實生活的壓力巨大,梁樹整天被雞毛蒜皮的柴米油鹽醬醋茶包裹,每天下了班都不一定剩下精力畫畫。

就連發根長出了黑發,突兀在霧藍色的頭發裏,梁樹也沒錢沒精力去補發色。

生活開始捉襟見肘,聶雯雯察覺她的拮據,打着蹭住的名義,給梁樹把冰箱裝滿了。

又一周過去,工資還沒有發。

辦公室裏大家斷言無良公司終于要倒閉,柳柳算着能拿多少賠償的時候,她們的郵箱裏再次出現了一個郵件。

竟然又是和見山集團的飯局,點名了還要她們幾個陪同。

“不是說不會和我們合作了嗎,為什麽還要去?”

“好不容易遇到了能救公司的,你覺得他們會輕易就放棄嗎?”柳柳面無表情心如死灰絕望又平靜,“想開點兒,說不定真被見山集團看上了,給咱們公司一個大整改,制度什麽的全改了,薪酬福利也跟見山集團一樣,那不也是好事?”

如果不是她的表情,梁樹差點兒就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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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森一語道破:“見山集團前幾年收購的一個公司,就跟後爹養的一樣。我一個親戚在見山集團上班,跟我說就連總部和分部的福利待遇都還不一樣呢。”

“又能怎麽辦,只能去呗。”林森嘆了口氣,拍拍梁樹,“你別擔心,上次得罪了見山的人,這次駱總應該沒這麽蠢,還非得喝多了去騷擾別人。”

梁樹從那天過後又在電梯裏碰到過駱總幾次,他跟個沒事人一樣,心情好的話還會提點梁樹兩句,跟她講工作上有什麽需要改進的地方。

像一個正直優秀的前輩,面對新人就會給出肺腑的建議一樣。

那個威脅她們不應酬就別工作、飯桌上硬要梁樹喝酒的人,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

讓梁樹很割裂,不是很能分清那天晚上是她小題大做,還是駱總的行為的确觸碰到了她的底線。

那天過後,陸主管像長着千裏眼,在第二天早上發消息問她最近怎麽樣。梁樹搪塞過去,就說一切都好,陸主管當時沒有再回,第二天梁樹起床,卻看到幾十條未讀消息,都是陸主管發給她的,包括怎麽在職場上識別壞人、避免PUA諸如此類。

而駱總的行為跟陸主管發的那些經驗總結裏,似乎有相似,但又不完全一樣。

把梁樹搞得有點亂。

她清楚的只有一條:不想再去應酬。

果不其然的,就被駱總叫到了辦公室。

“那天,的确是我的問題。”駱總坐在辦公桌後面泡茶,不時分神看梁樹一眼,鏡片下的眼神很誠摯,說話時停頓長,經過了仔細的思考,斟酌過用詞,給人一種他在道歉的感覺。

“但我平時跟朋友吃飯,也的确都是這個樣子的。就隔壁辦公室,財務部的劉總監,人家也是女孩子,一米七幾的大美女,那我們飯桌上喝了兩杯,勾肩搭背,是很正常的事。”

駱總苦口婆心地講道理:“不過也确實是我的問題,以為你來咱們公司時間也不短了,在我心裏,咱們除了同事關系,也已經是朋友了。”

梁樹擡眼看他,心裏關于自己是否真的是小題大做了的想法,又出現了動搖。

“再說了,你剛進入社會,社會跟學校的差距還是很大的。我也知道你,對生活充滿理想——坦白講,我年輕的時候,跟你也很像。只不過是一起吃頓飯而已,又沒什麽大不了的,如果覺得困難,你要做的也是克服困難,而不是逃避。”

“年輕人,多吃點苦才是好的。”

一席話讓梁樹反倒成了那個把別人的好心當成驢肝肺的人。

但梁樹擡眼看他的時候,駱總眼底精細的算計沒有來得及收住,臉上的笑是得意的,如同看到獵物掉進了自己不費吹灰之力就挖出的陷阱。

梁樹一怔,心慌、恐懼的感覺又襲上心頭。

腦中警鈴大作,陸主管的經驗之談裏有關PUA的部分跳出來,梁樹頓時清醒。

“我不去。”她語氣堅定。

“不去?”駱總像聽到了笑話,幹脆直白道,“連應酬都不會,你還做什麽人事工作?”

“那我不做了。”在駱總震驚的眼神下,梁樹一字一句,“我辭職。”

“辭職?辭職可沒你說的這麽容易,新工作找到了?現在就業環境這麽難,以你的條件再找到跟我們公司差不多級別的,那可是很難……”

梁樹的沉默讓對話也沒辦法繼續,駱總擺手:“行了,出去吧,讓小劉進來,把桌子收拾了。”

駱總的秘書小劉在旁邊的辦公室,聽到了聲音自己就過來了。

梁樹離開前看到駱總躺進辦公椅,指揮小劉收拾桌面。

或許是知道了梁樹的态度,索性也都不裝了,那高高在上、頤指氣使的樣子顯露出來。

可惡的資本家。梁樹在心底暗想。

一天的工作終于結束,梁樹踩着點走,路過林森的辦公室,她還在手忙腳亂地打電話,跟訂餐的餐館協商什麽事宜。

看到梁樹路過,也只是停頓半秒,用嘴型說了句“再見”。

回到家吃完飯,梁樹的第一件事就是刷找工作的軟件,目标是一天至少投一百份簡歷。

渝城雖然城市規模不算小,工作機會卻非常有限。

網上還戲稱渝城的工作只有兩種,一種是打螺絲的,一種是打電話叫人去打螺絲的。

正翻找着工作,梁樹收到了林森的消息。

森林:你沒來虧大發!

林森:那個陸總又來了,這次我看清楚了,真的好帥啊!

林森:【照片】

林森:【照片】

林森:将就看吧,偷拍的。

照片裏的陸辛遠被紅酒杯半擋着,五官被就被模糊渲染,照片隐隐暈出紅色的光圈,很有燈紅酒綠名利場的氛圍感。

第二張應該就是被鏡頭鎖定,人臉顯得更清晰,相貌的優勢和周身氣質顯露無疑,襯得旁邊坐着的人都變成了背景板。

陸辛遠不管到哪裏都能成為最抓人眼球的那個。

林森:怎麽樣,是不是後悔沒來了。

林森:一想到那天的英雄救美,人都更帥了說

她估計和柳柳坐一塊兒,柳柳也戳她:你們倆真沒戲?

梁樹正準備回,手機屏幕上方一下彈出好多消息,全是林森發給她的,梁樹看到的時候就是一排排感嘆號刷屏,她正準備退出去回消息,就看到柳柳的消息發了過來。

柳柳:陸總說,他認識你。

柳柳:你們高中是校友啊?

梁樹回了個吃驚的表情包,退回到聊天界面,看到林森不知道什麽時候拉了個小群,現在她們三個都在群裏了。

林森發了好多話,總結起來就是,陸總問起梁樹怎麽沒來,林森嘴快,就說感謝陸辛遠對一個陌生人也路見不平。

林森:你知道嗎,我說陌生人三個字的時候,陸總臉都變了

林森:給你個機會坦白從寬,說你們到底什麽關系?!

梁樹愣住。

追人這種事,以梁樹現在的臉皮,還是有點難以啓齒。

畢竟追了這麽久還失敗了,對方跟自己的差距又那——麽大。

讓她像個笑話。

梁樹懷疑陸辛遠怎麽會把追過他的事也說出來,一方面又猶豫不定,畢竟,人都是會變的。

下一秒,柳柳在群裏發:騷瑞,我剛剛已經透露答案了,梁樹知道陸總說了他倆是高中校友。

梁樹松了口氣,為自己的多想感到抱歉。

陸辛遠果然不是那樣的人。

林森:他竟然記得你們是校友,而你對他毫無印象,說明什麽道理?

柳柳:就是就是!

林森:我們有個大膽的猜測!

柳柳:就是就是!

大樹:請講:)

結果兩人都沒回音了。

梁樹忐忑地等着這個猜測到底是什麽,一直等到了晚上十一點。

柳柳話語含糊地給她發了條語音:“陸總也太男人了吧,直接就開了駱總,說公司容不下老色批。”

林森的話在後面插進來:“他沒有說髒話!”

梁樹舔了舔下唇,擡眼看牆上的鐘,心說都不知道今天十二點之前還能不能睡了。

大樹:什麽意思?

林森發來語音:“還能有什麽意思,陸總直接投錢給咱們公司了,唯一的要求是開掉駱總。”

梁樹的心像被電電了一下,有一種酥酥麻麻的感覺,還有點小興奮。

林森的語音又來了:“你沒來錯過了真可惜,那場面簡直了,我們都分不了心給你實時播報,真的!太牛逼了陸總!”

柳柳在那邊大吼:“我們自願喝的,都是自願喝的!高興!開心!”

“我們本來還準備第二趴,陸總說有什麽事,就走了。”

“不然還能喝!喝!”

酒氣仿佛能從電話的另一頭傳染到梁樹 ,她感覺自己也熏熏然了。

說不清什麽原因,如果要細究,梁樹又該懷疑自己自作多情了。

她跑到陽臺透氣,要趕緊吹吹風才好。

渝城的風已經帶了熱氣,樓下車水馬龍,紅色的車尾燈光忽明忽暗,天邊傳來幾聲遙遠的雷鳴。

喧鬧中又帶着安靜。

不知道冷靜了多久,梁樹看到一輛眼熟的車停在樓下,接着手機響了。

看到來電人,差點兒沒拿穩手機。

“喂?”她聲音輕輕的。

“今天還好嗎?”陸辛遠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梁樹福至心靈,想到了那輛車是誰的。

所以他正坐在車裏嗎?

應酬過後,開車過來在她樓下給她打電話?

剛剛消下去的熱度又浮上了臉,梁樹揪了下自己的臉,确定不是在做夢。

“要睡了嗎?”

沒有等到她的回答,陸辛遠耐心地又問了一句。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

“那我先挂了。”

“還沒有。”

說完,梁樹忍不住笑了。

“今天沒有看到你。”陸辛遠說。

梁樹一下就腦袋空空,心髒像被什麽攥住、松開,緊接着猛烈跳動起來。

真是太沒有出息了。

“我現在就在陽臺。”看到陸辛遠從車裏走了出來,梁樹說話沒經過腦子,嘴巴自己就冒出了這句話。

說完又後悔了。

陸辛遠說的應該是沒在飯桌上看到她吧。

梁樹咬唇,感到尴尬。

“看到了。”他說。

深夜的風吹過梁樹耳畔,她的呼吸一頓。

這真是一種難以形容的、很微妙的感覺。

原來在心動之上,還能再心動。

樓下的馬路在九十點的時候就開始陸陸續續停滿各種車,陸辛遠運氣很好,在斜對着梁樹陽臺的路邊找到了一個沒有人停的空位。

他倚靠着車門站立,在兩盞路燈之間,梁樹看不清他的表情,一時難以判斷她應該說什麽。

只知道陸辛遠也在看着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輛車停在陸辛遠車的後邊,下來個中年男人,嗓門大得整條街都能聽到。

“兄弟,你是要在這兒停車,還是停一會兒就走?”

梁樹看到已經過了十二點,趕緊開口:“先走吧,明天見。”

說完不等陸辛遠說話,她趕緊挂斷了電話。

明明也沒發生什麽,就有點兒心虛的感覺……

那位大哥順着陸辛遠視線的方向也往上看,嘀咕了句:“在等哪個人?這棟樓我都熟悉,你找哪個我去給你喊下來。”

陸辛遠的聲音是正常音調,梁樹在樓上聽不到他說了什麽,只在中年大哥順着方向看來的時候下意識縮了下腦袋,但中年大哥的視線并沒有具體停留在哪個陽臺。

那就是沒有被看到。

陸辛遠不知道回了什麽,中年大哥大聲粗氣地:“好,以後有事你可以找我,在樓下打什麽電話,我看你好久了,拿着電話打了這麽久,對方還沒接吧?”

梁樹:……

接了,就是沒說話而已。

中年大哥:“哪個女人這麽狠心,兄弟,狠心的女人不能要,你不要當舔狗。”

梁樹要被中年大哥逗笑出聲了。

陸辛遠當舔狗,還真想不出來,也只有大哥能想出來了。

陸辛遠把車開走,給梁樹又打了個電話:“我走了。”

他的音色偏沉,聽着就很能讓人安心:“早睡,晚安。”

梁樹目送他的車消失在拐角。

中年大哥停好了車,副駕駛随後跟着下來了一個中年大姐,半埋怨道:“人家小情侶,打電話就多等一下又怎麽。”

梁樹臉紅,跑回了客廳。

回到客廳才發現,剛剛根本都沒開陽臺的燈,六樓也不是路燈能照射的範圍,陽臺烏漆嘛黑的,哪兒能看到她呢?

她又想,就算看到又怎麽樣?

梁樹心裏沒有具體的答案,臨睡前也迷迷糊糊地也還想着這件事,于是做夢也夢到陸辛遠有了女朋友,場景俨然是在高中。

眼神裏是梁樹從來沒有見過的溫柔和縱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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