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第 24 章
陳名揚跟見山集團有合作,跑了幾趟都是陸辛遠的總助跟他對接,覺得奇怪,打電話一問才知道,陸辛遠最近竟然都在另一個公司上班。
他摸到永昶科技,隔着辦公室玻璃跟梁樹打招呼,被其他同事看到,驚道:“原來跟你熟的另有其人啊!”
梁樹有嘴說不清,要怪就怪陳名揚長了一個跟誰都很熟的性格。
陳名揚輕車熟路找到陸辛遠辦公室,一進去就“哎呀呀”地叫了幾聲,非常虛僞地表示:“這家公司好大,剛剛我都迷路了。話說,樓下的是梁樹吧?”
“要不是迷了路,我都想不到竟然會在這裏看到她,要不是她跟我打招呼,我都要以為我認錯了人。”
陸辛遠最近忙着整理公司的爛賬,聞言在寬大的桌後沒什麽表情地擡眼看他,又很快繼續看他的文件。
語氣平靜地:“不可能。”
“還不敢承認?”陳名揚樂了,“我剛剛就在樓下看到的她!”
陸辛遠淡淡道:“我是說,她不可能跟你打招呼。”
陳名揚一噎,半響沒說話,大咧咧地往沙發上一坐,過了會兒突然一笑:“你這是,擲千金為博美人一笑?”
陸辛遠不搭理他,陳名揚摸着下吧,“還是金屋藏嬌?”
回答他的是陸辛遠扔過來的文件。
陳名揚笑着接住,“你是真護着啊?”
“她是女孩兒,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你心裏沒點數?”
陸辛遠伸手,陳名揚把文件遞過去,嗤了一聲:“我又不是你秘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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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近水樓臺啊,怎麽不讓她上來。”
“她”說的是誰彼此心知肚明,陸辛遠行得正坐得端,一板一眼地:“別以為誰都跟你一樣,腦子裏只有兩個顏色。”
桃色和黃色。
“人嘛,不就是圖這點兒東西。”陳名揚轉動食指上的鑽戒,沉默只有兩秒,“你真沒包藏禍心?”
“有你這麽用詞的嗎?”陸辛遠終于舍得看他一眼。
“你心裏怎麽想的只有你自己知道。”陳名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陸辛遠就不說話了。
“每次說到梁樹你都跟發條被人摁住一樣,又被本能驅使着要扭動,又沒辦法動。”陳名揚問,“你這是跟她較勁還是跟自己較勁吶?”
陸辛遠表情少見的不自在,他怎麽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別扭。
重逢之前還好,現在不僅見到了梁樹,上班時還知道她就在樓下,就算下班了也知道她的家在哪兒。
心裏的念想一下都有了奔頭,總忍不住想去靠近。
可梁樹的反應實在不像會喜歡他的。
只是出于禮貌或者還沒有挑明關系,保持着應該對一個異姓所應有的距離感。
想了想,陸辛遠謹慎開口:“如果你被甩了,你會挽留嗎?”
“看喜不喜歡吧。”陳名揚說,“喜歡當然就要挽留。”
“挽留也沒用呢?”
陳名揚頓了頓,探究的目光射向陸辛遠,陸辛遠別過頭:“梁樹甩過我。”
陳名揚愣住,半張的嘴型連個“啊”都來不及發出,突然吃了個大瓜,讓他一時回不了神。
在此之前,他也一直以為的,都是梁樹如何癡情,如何喜歡陸辛遠。陳名揚也看得出來陸辛遠當然喜歡梁樹,只是他的理智始終大于感性,所以陸辛遠和梁樹之間才一直沒有故事發生。
幸好陸辛遠沒賣關子,很痛快地講述起了過往陳事。
畢竟過去了這麽多年,再難以啓齒的事,現在說起來也沒那麽難堪了。
陸辛遠沒其他人想的那樣清高,梁樹又那麽純粹,那麽熱情。理智告訴陸辛遠,梁樹只是什麽都不懂,最多算情窦初開,可終究不是沒有情感的機器,沒敗在梁樹的攻勢之下只是他表面的陳詞。
但關系的确定是在梁樹去集訓期間。
她幾乎每天都會給陸辛遠打電話,有時候什麽都不說,陸辛遠聽到電話那頭沙沙的作畫聲心裏也會很受用。
就這樣持續到次年初春,二月的時候有個情人節,梁樹溜出基地,翻牆給陸辛遠送來一支玫瑰。
他永遠也不會忘記那天的情形。
二月延續了冬天灰蒙蒙的天氣,班上早戀的情侶在分享巧克力,桌上那份就是同桌給他的。
班上暗暗之中開始彌漫起一股甜膩的味道,陸辛遠忽然就很想念梁樹起來。
而梁樹正在全力以赴地準備着藝考,他把自己的情緒壓在了冰山之下。唯一能為她做的,就是每天晚上準時接到她的電話,有時聽她講一些日常瑣事,大多時候兩人都沉默着做着各自的事。
下午下課後,小情侶們黏黏糊糊地準備去校外吃飯,沒過多久就回來抱怨說學校關了校門,沒有假條不準出去。
陸辛遠不僅想,要是梁樹,大概會很沒形象地翻牆。
他發現自己想到梁樹的頻次有點高了,趕緊收了心看題。
晚自習的時候,他心跳加快,好像有什麽事将要發生,頭一次無法專心。
跟老師請了假,陸辛遠決定出去走一走。
渝中是個老學校了,校園的樹長得很高大,他忍不住想起下午腦海裏想象出梁樹翻牆的樣子,情不自禁地就繞着校牆走了一圈。
沒有遇到梁樹,這是情理之中的。
他感到失落,暗自嘲笑自己的“忍不住”。
準備回教室時,兩米高的圍牆忽然出來異響,那顆靠着校牆的歪脖子樹扭了一扭,接着就冒出一個炸毛的白色腦袋。
陸辛遠愣在原地。
心跳聲超過了他心底的聲音,“咚咚”,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只聽到在寂靜的夜裏,心跳若擂。
梁樹染了白色的頭發,跟她冷白的皮膚相得益彰,在深夜裏十分亮眼,簡直要發光了。
梁樹看到了他,欣喜又熟練地扒着牆,跳下來時衛衣往上,露出一小截窄緊的腰,在逐漸泛起霧氣的夜色裏一閃而過。
梁樹對陸辛遠驚濤駭浪的內心毫無察覺,無知無覺地靠近他,嘴巴張合,言笑晏晏,說了些什麽話,最後從懷裏掏出一支玫瑰花。
陸辛遠幾乎用盡全力,才讓自己沒有失态,回過神來,問梁樹接下來準備幹什麽。
梁樹歪着頭,眉頭微微皺起,不太明白陸辛遠為什麽這麽問他,聲音軟軟地:“我說過了呀,我要回基地去了。”
陸辛遠喉結滑動,手不自覺捏緊,驚覺自己收下了那朵嬌豔而脆弱的玫瑰。
“你的頭發……”陸辛遠遲疑着,想說點什麽轉移注意力,最後落到梁樹的變化上,“怎麽變白了?”
“這是奶奶灰。”梁樹手指絞起一縷頭發,湊到眼前,“是不是很好看?跟朋友約了出去玩兒,走丢了也不怕,一眼就能看到我。”
大概沒有誰十七八歲了還會覺得自己會在土生土長的城市裏走丢,梁樹就是那個極少數,她路癡到天黑也能在熟悉的路找不到頭。
而這樣的發色也非常适合梁樹,看起來像個精致易碎的娃娃。
接下來似乎就無話可說,陸辛遠盡力平複心跳,結果收效甚微。
最後決定把梁樹送上出租車。
對于陸辛遠竟然也會翻牆這件事,梁樹表示很震驚。
臨上車,陸辛遠抓住車門,沒有意識到他已經用力到骨節泛白。
“你還有什麽事嗎?”
他說得語焉不詳,梁樹有沒有其他的事其實跟他也沒關系。
梁樹仿佛知道他在問什麽,忽然笑開的樣子就像一個答案終于等到問題:“我出來就是想看看你,看完我就回去啦。”
黃色出租車開走,紅色的車尾燈在細雨蒙蒙中亮起,路邊門市亮着的燈映到門外,地上被細雨浸濕,夜霧彌散,一時讓人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
唯有手中的玫瑰,證明剛剛到來的人是真實地來過。
陸辛遠暗自期待起下一次見面,還不知道此次見面後,一直到七年後的相親宴重逢,才終于是“下一次”的見面。
梁樹是忽然消失的,聯系不到人,陸辛遠先問了她的一些朋友,唯一能确定就是梁樹家中破産。
至于那些梁父把錢都給了梁樹,讓她出國再也不回來之類的話,在陸辛遠心底雁過不留痕。
正值高考臨近,陸辛遠忽然向父母提出要留學的事。
這讓陸父陸母感到驚訝,之前他們跟陸辛遠商量這件事的時候,都被陸辛遠沒有餘地地拒絕。
現在突然提起來,兩人懶得去深究原因,只是立刻把事情安排了下去。
事情的轉折是在傅博宇找陸辛遠談話的時候。
傅博宇聲稱他有梁樹的消息,把一直找人打聽梁樹的陸辛遠約出來,在陸辛遠問他梁樹怎麽了的時候,傅博宇忽然用一種看好戲的語氣問:“你不會以為梁樹還想跟你聯系吧?”
陸辛遠愣住。
“跟所有朋友都斷了聯系,就是梁樹故意想和過去切斷關系,你現在到處找她,是想故意給她添麻煩嗎?”
“叫你出來沒別的事,就是想告訴你,別找了,她不想被你找到。”
陸辛遠脫口而出不可能。
傅博宇嗤笑道:“她家破産了,你就當可憐她,管她是好是壞,給她時間冷靜接受現實不行嗎?非得在這個節骨眼上去展示你的存在感,給她添麻煩嗎?”
“她聯系我卻不聯系你,意味着什麽我想已經夠清楚了。”
比起陸辛遠,梁樹的确跟傅博宇走得更近。
他們相處的時間更多,認識的時間也更長。
傅博宇嘆了口氣,好像很能理解陸辛遠:“她就是這樣,可以說是見一個愛一個的性格吧,大概要等到她再成熟一點,才會明白她對我的喜歡才是男女之間的情愛。”
他靠近陸辛遠,遺憾道:“你這樣的過客,不止一個。”
夏季的雨來得猛烈又急促,傅博宇從容退回室內,被暴雨打濕的陸辛遠顯得很狼狽。
傅博宇的話的确在某種程度上制止了陸辛遠,而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就是梁樹的恩師。
梁樹在一次國畫比賽中嶄露頭角,被徐大師看中,收為關門弟子,甚至為了梁樹,從北方搬到渝城,就是為了能夠親自教導她。
梁樹離開後,徐大師也準備回家了。
這樣深厚的師恩竟然也說斷就斷,無聲說明了梁樹要跟過往斷開的決心。
她依舊沒有跟陸辛遠有一丁點的聯系。
徐大師臨走前,陸辛遠去送他。
說是送,其實更多的還是想知道徐大師有沒有梁樹的信息。
徐大師沉吟片刻,叫他不要再找,就當兩個人的緣分斷了。
如果有緣,今後總會有再見的機會。
心裏緊繃的一根弦徹底斷掉,他明白自己又被抛棄。
梁樹帶來的喜歡猛烈熱鬧,像一場盛世煙花,然而人群散去,留給陸辛遠的只有巨大滿足後,無限寥落的心理落差。
這些年來,陸辛遠跟傅博宇多少有共同的好友,每次午夜夢回,他最怕的就是聽到傅博宇要和梁樹結婚的消息。
七年後重逢再見,傅博宇沒有像他說的那樣會一直陪伴在梁樹身邊,然而不幸的是,依舊不會有陸辛遠的位置。
而他很慘的是,依然無法抗拒來自梁樹的引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