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殿下果然神機妙算,一舉兩得,此番那凝昭容不但真的小産,還失了陛下恩寵,再難翻什麽風浪。”
這時的查邢下跪得真心實意,心悅誠服,再也沒有初的心高氣傲,也再不會因眼前之人年幼而對他看低。
少年依舊冷淡地嗯了一聲,道:“讓你辦的另一件事呢?”
“殿下放心,消息已經送出宮了,不日便能收到回信。”
“很好,下去吧。”
查邢退下後,慕烊望向夜幕中不斷閃爍的繁星。
這只是報複欺辱母妃之人的第一步罷了,剩下的賬,一點點的算。
母妃,再等等我。
七夕過後便是立秋了。
元帝最寵信的昌王爺南下治安歸來,不但給皇帝來了不少奇珍異寶,還帶進宮兩名貌美如花,吹拉彈唱一絕的揚州瘦馬。
皇帝甚是滿意,當晚就號召各宮,通知各位大臣,要為昌王舉辦接風宴。
聽聞文靖侯和永順侯這兩家也會到場,為了見自己父親和祖父一面,雲若使了銀錢,跟伺候他們那一桌的宮女換了班。
在金碧輝煌的大殿內,接風宴辦的很是氣派。
宮女端着菜品,酒水,以及各色水果點心有條不紊地魚貫而出,擺放整齊後立在一旁,宮廷樂師也早早準備妥當,只等賓客前來落座,一展身手。
雲若悄悄把那道父親愛吃的東坡肉往右邊擺了擺,然後懷揣着激動的心立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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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大臣及其家眷們說說笑笑着進了殿。
遠遠的,雲若一眼就瞧見了人群中那道芝蘭玉樹的修長身影。
只見他身着月白錦袍,身姿挺拔如一株雪松,烏發一絲不茍地用玉簪束在頭頂,清俊的面龐帶着淡淡笑意,從容不迫地回應着其他官員的客套問候。
姿态謙遜,容顏俊美,氣度更是不凡,引得同行的未婚貴女和懷春的宮女們頻頻紅着臉看去。
這是她的父親,雲钰,而他前面年約半百的男人,是她祖父,再往右,跟她祖父笑着說話的人,是她的外祖父,永順侯。
一下子見到這麽多親人,雲若眼眶一熱,激動得差點落下淚來。
她努力吸着鼻子,尋着母親的身影。
可惡,母親怎麽還不到?父親都被別的莺莺燕燕看去了。
等幾人都在雲若面前落了座,一身着粉衫的少女才姍姍來遲。
“怎麽這麽慢?”永順侯爺連忙拉着她坐下,佯裝發怒,小聲地呵斥道,“再晚會兒皇上皇後都出來了!”
褚書意俏皮地吐舌:“這不是去看姑奶奶了嘛,宴會還未開始,爹爹你又何必着急。”
“對呀褚兄,宴會還尚未開始,何必苛責書意這丫頭。”一旁的文靖侯笑道。
雲钰也輕聲地笑,望向少女的眼底全是寵溺。
少女彎了彎眼睛:“還是雲叔叔好,我爹就是個老頑固,整日不是管我這就是管我那,哼。”
永順侯也不生氣:“啧,沒大沒小的,敢跟你爹我這樣說話,雲钰。”
被叫到名字的男人含着笑意:“在。”
“等你們結婚了可要好好管管她,我跟她娘是管不動了,交給你了。”
這句話說的,兩位年輕人一個紅了耳尖,一個紅了臉頰。
而雲若看着,聽着,紅了眼。
如果母親沒有去世那麽早,這種溫馨将會存續很久很久吧?
至少外祖母不會在母親去世不久後就郁郁而終,外祖父也不會辭去侯爵官位,傷心地歸隐田園,父親更不會守着至愛的牌位孤獨一生。
雲若還在想着,一旁的宮女碰了碰她的手臂,示意她給落座的賓客倒酒。
別的宮女在賓客落座後就非常專業地倒滿了酒盞,雲若也不敢再怠慢了,拿起酒壺給幾人倒酒。
到褚書意時,雲若特地給她換成不易醉人且甜滋滋的桂花米酒。
褚書意也注意到雲若,面露驚喜:“原來是你呀!”
雲若見她竟還記得自己,欣喜之餘連忙彎腰行禮:“褚姑娘安好。”
“快起來。”
褚書意彎了彎唇瓣,“剛剛姑奶奶還跟我提起你呢,說你經常陪她說話解悶,還說要讓我們倆認識認識,定然很合得來,其實說起來,第一次見你,就有種一見如故的感覺……欸?你的眼眶怎麽紅了?”
“無事,只是剛起了風,沙子迷了眼。”雲若笑着揉了揉發燙的眼眶,然後盯着面前之人,如此的近距離看着,周遭的一切都自動化成了陪襯。
面前之人真實又夢幻,讓她舍不得移開視線。
“今天能見到褚姑娘,奴婢很開心。”
她多麽想說,不是一見如故,而是你我血脈相連,靈魂相通,是母女間的天然感知。
哪怕我不是我。
褚書意咧着嘴角,笑得燦爛:“我也很開心!”
接下來,昌王出場,群臣恭賀,接着太監通報,元帝攜着後宮衆妃嫔上座,奏樂響起,舞-女翩翩出場……
雲若全都視而不見了,腦袋裏一遍遍,全是她年少時期的母親,巧笑倩兮的樣子。
開場舞閉,大殿裏緩緩走出兩名身姿曼妙,蒙着面紗的紅衣女人。
她們身着布料極少的輕紗舞衣,不盈一握的酥腰裸-露着,一人抱着琵琶,一人拿着未開刃的銀劍,走到大殿中央停下,對着元帝柔柔行禮。
太監總管俯身笑眯眯地在皇帝耳畔說道:“陛下,這兩名女子,正是昌王獻給您的禮物。”
元帝聽完哈哈大笑,叫兩名女子起身,然後開始表演。
只見這兩名女子語調婉轉地道了聲“是”,然後便開始彈動琵琶。
琵琶聲入耳便極為婉轉動人,很快就把衆人帶入這音樂中。
這時,另一名女子開始跳劍舞,銀色長劍随着琵琶的音律舞動,或柔美動人,或英氣逼-人,身段婀娜,舞姿優美,腳腕處的金鈴更是抑揚頓挫地響着,一聲聲仿佛蠱惑到人的心裏。
真不愧是揚州瘦馬。
雲若不由得感嘆,連她一個女子,都不由得看呆了。
雲若又扭頭看向雲钰。
不同于別的雙眼發直盯着那舞-女的男人,他依舊淡然如蘭,偶爾與同僚推杯換盞。
而褚書意,她母親,瞪着大眼,粉唇微張,若不是場合不對,怕是能“哇”出聲來。
她朝雲若悄悄招手,雲若俯身靠過去。
褚書意道:“瞧她那細腰,多會扭,我算是知道為何男人們愛看這些了,如此的賞心悅目,同為女人的我都險些把持不住,将來定要養上幾個這樣的美人,專門跳舞給我看。”
沒想到母親竟如此大膽,雲若臉一紅,下意識看向父親。
男人明顯聽到了,手裏的酒杯都險些端不穩,灑出來,接着清咳了一聲,耳尖通紅。
雲若不由得掩唇輕笑。
那兩名女子表演完,元帝直鼓掌,開懷地道了聲“賞”,然後以酒力不勝為由,準備退去宴會,讓衆人自由暢飲。
臨走前還色眯眯地看向臺下那兩名瘦馬,誰都能看出來,這皇帝到底是為何要離席。
他就這個德行,大臣以及妃子們都見怪不怪了,說不定第二天,後宮裏就又多了兩位美人。
皇帝走後,皇後等人也沒繼續留下的意思,跟着陸續離開了。
雲若看到,張貴妃起身時,瞪了一眼臺下的昌王,說是瞪,還是用嬌嗔來的貼切。
張貴妃那媚眼如絲,似怒非怒的樣子,還有昌王回應的那抹意味不明的笑,也不知是雲若的錯覺,還是張貴妃這人長相本就如此妖豔狐媚,莫名覺得兩人這互動像是在眉目傳情。
不過一個貴妃,一個王爺,又怎麽可能,遂很快把這想法抛到腦後。
幾個重量級人物走了,宴席上的人也不端着了,絲竹管弦繼續奏着,酒繼續喝着,褚書意覺得看男人們喝酒太沒意思,要雲若陪她出去透透氣。
等出了宮殿,褚書意神神秘秘地塞給雲若一個絹帕包着的東西。
打開一看,竟是兩塊桃花玉蓉酥。
雲若有些驚訝,擡頭看向她:“這是……”
“怎麽?你不喜歡嗎?”褚書意有些失望,“我看你在宴會上一直看這個,還以為你是想吃呢。”
雲若一頓,心裏騰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
傻母親,她哪裏是在看這桃花玉蓉酥,明明是在看她呀!
“喜歡。”
雲若擡眼,眸色流轉:“很喜歡,謝謝你。”
“不用謝,我喜歡你,吃了我給你的糕點,以後你就是我的朋友了!”褚書意彎着眼睛,笑着說。
在她的注視下,雲若拿起一塊糕點放入口中。
又香又甜,酥脆可口,比她吃過的任何糕點都好吃。
“很好吃。”
褚書意笑着拉着她去不遠處的禦花園裏賞花。
立秋的夜已經清涼了許多,沿着禦花園裏的湖邊走,夜風徐徐,神清氣爽。
菊花爆出了花骨朵,但還未開放,倒是木槿開得很豔,粉色白色紫色,一簇簇的,散發着淡淡的清香。
褚書意問雲若最喜歡什麽花。
“梨花。”
雲若道,“這是我母親最喜歡的花。”
褚書意亮了亮眼睛:“好巧,我跟你母親一樣,也好喜歡梨花的!”
“柳色黃金嫩,梨花白雪香……而且,梨子最好吃了!”
原來,母親喜歡梨花的原因竟是這個嗎?
雲若彎了彎唇瓣:“是啊,真的好巧。”
褚書意本就是非常活潑的性子,又因為跟雲若有莫名的親切感,拉着她邊走邊說,只覺兩人相見恨晚,有說不完的話。
走到一處假山叢,眼尖的兩人同時發現一株即将開放的昙花。
昙花盛開如此難得一見,于是乎,母女兩人激動地蹲在假山後,眼睛眨都不眨,就這樣等花開放。
沒成想,昙花盛開還沒見着,反倒撞見了一樁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