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上午還建的好好的,下午時這些太監也不知聽說了什麽,突然變了個态度,收拾了東西就毫不留情地走了。”

思荷不解地跟雲若告狀:“屋頂還差點才完工呢,怎麽能修到一半就跑了呢?”

雲若也不知道,直接找上了姚全。

對方對于她的問題還很驚訝:“難道你還不知道今天發生的事?”

雲若愣了一下:“今天發生了什麽事?”

姚全把她拉到一個僻靜處,悄聲說道:“還記得之前跟你提過的凝美人不?懷孕那個。”

雲若點頭:“記得,怎麽了?”

“皇上一回宮就封她為凝昭容了,賜居凝霜閣。”

“那凝霜閣就在觀雪閣旁邊,這凝昭容便去順路探望了雪妃,聊聊天喝喝茶,誰料回宮後,就午睡個功夫,突然覺得腹部墜痛,連忙叫了太醫診斷,說是吃錯了東西,差點小産呢!”

姚全繼續說道: “凝昭容正得盛寵,又懷有龍種,衣食住行皆有專人負責,太醫把守,不可能吃錯東西……唯有……”

雲若聽到這就瞬間明白了,沒好氣地插話道:“唯有吃過觀雪閣裏的東西是不是?”

“這凝昭容該不會說是雪妃娘娘害的她吧?”

姚全一拍手:“就說你丫頭聰明,全說對了!”

他皺着眉頭:“這凝昭容看着柔若無骨,沒想到實際上也是個黑心的,跟貴妃一唱一和,皇帝盛怒之下,奪了雪妃的妃位,降為嫔。”

“這下大家都知道雪妃複寵無望了,可不就牆倒衆人推了嗎?別說去修銅雀宮的屋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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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元帝根本就不會調查,只會聽她們的一面之詞嗎?”雲若胸中有些惱怒,“還有皇後,六宮之主,任憑他人誣陷後妃就不管不顧?”

那麽溫柔善良的雪妃娘娘,居然被她們欺負成這樣!

姚全卻連忙捂住她的嘴,環顧四周,見沒人了也不敢掉以輕心,捂住胸口後怕道:“姑奶奶,你怎麽又妄議這些大人物,你不要命了,我還想要呢!”

“雖然我也覺得這件事皇上的反應不對勁……”

雲若扒開他的手,冷哼了一聲:“得了吧,你就跟那群人一樣,一坨見風使舵的牆頭草!”

“什麽牆頭草,我這叫圓滑懂變通,你個小丫頭片子懂什麽?”姚全無奈嘆了口氣,“要不然跟你一樣?像根天不怕地不怕的翠竹子似的,早就被人折斷成好幾節了好不好?”

雲若懶得再理他,扭頭就走,姚全在身後伸了伸手,終究是沒追上去。

回到銅雀宮,雲若卻不知如何跟慕烊說起這件事。

說你的母妃又被人陷害了?還是說複寵無望,你沒辦法見父皇,更沒辦法見母妃了?

不管哪一種,雲若都覺得難以開口。

剝奪一個尚且年幼的孩子見自己母親的權利,這是多麽殘忍的刑罰。

所以在小少年忐忑着問她發生了什麽事時,雲若彎腰蹲下,摸着他的腦袋,說:“沒有什麽事。”

“他們走了沒關系,咱們自己修,只是委屈小烊兒還要繼續住後廂房了。”

可她不知道,對方雖然被關在這冷宮裏,與世隔絕,卻因為體內有另一個自己的存在,什麽事都清楚明白。

小少年強忍着将要流出的眼淚,搖頭:“烊兒不委屈。”

七夕這天晚上,皇宮裏挂滿了宮燈。

雲若找了修房頂的梯子,帶着慕烊爬上了銅雀宮的屋頂。

坐在高處放眼望去,能看到宮外京都最高的酒樓,還有京都人們在天上燃放的煙花。

遠的近的,絢麗多彩。

雲若指着一個方向,對她身旁的慕烊說:“瞧,那裏是全京城最熱鬧的地方,有噴火的,胸口碎大石的,表演雜技的,還有集市、花燈,畫舫,和各種各樣的小吃!”

少女眸子裏映着不斷綻放的煙花,瑩潤亮澤,談起話來熠熠生輝。

少年也亮着眸子,對她描繪的景象充滿憧憬:“真的嗎?烊兒從來沒出過宮,也沒見過。”

雲若:“當然是真的,有機會姐帶你去見識見識。”

“好。”慕烊點頭,“姐姐要說話算話哦。”

少女挑着眉:“自然。”

兩人就這樣肩并肩,坐在屋頂上,看皇宮外的京城,仿佛怎麽看不夠。

過了良久,少女悶聲道:“皇宮真的很小,還很悶。”

以前她總覺得侯府又小又悶,總想出去看看,她錯了,皇宮才叫悶,悶得有時叫人喘不過氣來。

慕烊不懂她這句話的意思,歪着腦袋看向她。

“還是這萬家燈火好看。”少女也回眸,兩人對視,她看着慕烊的眼睛繼續說:“小烊兒,這是你需要守護的東西。”

“什麽?”

慕烊露出迷惘的神情。

少女咯咯笑:“以後你就慢慢懂了。”

七夕佳節,諾大的皇宮裏,有憂愁就有歡樂。

凝霜閣又被皇帝賞賜了不少金銀珠寶,此刻阖宮上下一片喜慶。

凝昭容看着琳琅滿目的首飾,心情愉悅,面色紅潤,哪裏還有半分險些滑胎的樣子。

她挑挑揀揀,最後從紅匣裏拿出一條色澤品相極好的南珠串。

一旁的宮女連忙誇贊道:“娘娘,這串南珠項鏈是海國上供的,僅此三串而已,陛下給皇後貴妃還有娘娘您各一串,可是別的宮都得不到的殊榮和恩典呢!”

“皇後和貴妃尊貴,我怎能跟她們相提并論?”話是這樣說,可凝昭容臉上卻無責怪的表情,還吩咐這位宮女把南珠串給她戴上。

上好的南珠顆顆珠圓玉潤,瑩白中散發淡淡耀眼的粉,跟她今晚的衣裳和妝容甚是相配。

凝昭容滿意極了,又整了整鬓角碎發,對宮女吩咐道:“陛下在禦花園是吧?我們去找陛下。”

然而剛出了宮殿,走在長廊上,脖子上挂着的南珠串就斷了線,珍珠一顆顆地滾落在地,滾得到處都是。

凝昭容皺着眉頭,隐隐有些怒氣,呵斥身旁的宮女太監:“還不快把南珠都撿起來,這可是陛下賞賜之物。”

這大好節日裏,珠串斷線,真晦氣!

宮人們連忙俯身跪地,借着不甚明亮,趴在走廊上找四處滾落的南珠。

南珠四處滾落,一堆人圍着找了許久,再拖下去皇帝都賞完花回宮了,凝昭容漸漸等的不耐煩了,見腳下的南珠差不多都被撿起來了,遂叫上自己的貼身大宮女,跨過衆人,準備繼續往前走。

哪成想才走了兩步,腳下一滑,只聽一聲驚叫和巨響,凝昭容的身子重重地摔在了走廊上。

“不好了!凝昭容踩到南珠摔倒了!”

“快!快傳太醫!”

眼瞧着女人腿間見了紅,衆人頓時驚慌失措,亂成熱鍋上的螞蟻。

而黑暗中有一身影,他冷冷地瞥着倒在地上不斷哀嚎的女人,然後在太醫到來之際,又悄無聲息地轉身離開。

翌日,雲若一醒來就收到凝昭容滑胎的消息,還驚訝了一下。

“怎麽那麽巧,就踩到那顆被遺漏的南珠了?”

思荷也納悶:“可不就是,皇上可生氣了,當場杖斃好幾個人呢!”

“凝昭容這一摔,不但孩子沒了,身子也壞了,宮裏都說,是她沒福氣還愛臭顯擺,若不戴那串南珠,也就沒這檔子事了。”

雲若:“外面真這麽說?”

思荷:“對啊,今早上我去看望思萱時親耳聽到的。”

雲若“啧”了一聲:“這話要傳到皇帝耳中,那凝昭容這恩寵,怕是也到頭了。”

思荷不懂:“為何?”

雲若解釋道:“你想啊,那南珠是皇帝賞賜給凝昭容的,盡管确是個質量不好的東西,還害她摔倒落了胎,但怎麽來說,這都是禦賜之物,追究那串南珠本身的責任,就是追究皇帝的責任,是皇帝的失察才導致她滑胎。”

“對呀!”思荷聽雲若這一點波,醍醐灌頂,“那凝昭容這次可不就只能打碎了牙往肚裏咽了,誰都怨不得了?”

雲若點點頭,想了想又搖頭:“還是能怨的,比如那些被杖斃的宮人,她也只能怨他們。”

“明明是掌權者的失察和當事人的不注意所致,到頭來死的卻是這些無辜人。”

思荷聽了這句話莫名起了雞皮疙瘩,抱着胳膊感嘆道:“還是咱們銅雀宮好,殿下平易近人又乖巧懂事,從不為難奴才們,也不濫用刑罰。”

“你倒是奇怪,這座冷宮真有那麽好?”雲若打趣她。

思荷點頭:“雖然會在別的宮面前擡不起頭來,但就是很安逸啊,主要還是……”

“還是什麽?”

思荷親昵地拉住雲若的胳膊:“有青芽姐你呀。”

雲若笑道:“油嘴滑舌,跟誰學的?”

思荷:“跟你學的。”

雲若聞言去撓她癢癢,思荷最是怕癢了,連忙閃躲。

聽着遠處傳來的少女歡笑打鬧聲,綠枝煩的“砰”的一聲關上了窗戶,吓得窗外樹枝上的鳥都飛了。

這動靜那麽大,能不注意都難。

雲若看着綠枝那間門窗緊閉的屋子,納悶道:“整天呆屋子裏,她都不悶嗎?”

思荷聳聳肩,表示她也不能理解。

自從上次跟她們鬥嘴之後,這綠枝便更肆無忌憚地擺爛了,除了去食堂吃飯,便整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在房裏看話本,睡大覺,銅雀宮裏的活兒是一點都不幹,甚至見了慕烊也懶得行禮。

活的那叫一個滋潤。

“對了。”雲若拉着思荷,往自己屋裏走,“我新買了綢緞和絲線,我們繼續來繡花啊!”

想到被少女做毀的綢緞和絲線們,思荷感到一陣肉疼。

“……還來?”

“當然,我一定要趕在下月底做出一個最漂亮的荷包!”

少女幹勁滿滿,十根手指頭紮成了篩子也不說放棄。

看來那人,真的是她很重要的人呀。

思荷彎了彎眼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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