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翌日雲若醒來總覺得自己睡得不好,雙腿發酸,像是被人用什麽東西禁锢了一整夜,不能動彈。

雲若瞥向對面安靜喝粥的小蘿蔔頭。

心想一張小床上睡兩個人是真不行,肯定是他擠的,自己才不能盡興安睡。

察覺到少女的目光,專注吃飯的慕烊擡起頭來,歪了歪腦袋,然後用筷子夾起一個小籠包,放到雲若碗裏。

“姐姐,再不吃要涼了哦。”

睜着圓溜黑眸,乖乖讨好的樣子,倒叫人心生喜愛。

雲若歇了質問他的心思,夾起碗中那枚小籠包放入口中。

這小籠包是思荷用豆角和豬肉做的,不大不小,剛好一口一個,張口咬下去美味多汁,鮮香醉人,不管是皮還是餡都口感具佳。

這是思荷昨晚就和了面,今早天沒亮就起了床,一個人包了包子,坐上蒸籠,蒸了整整兩大鍋,還把其中一鍋趁熱送去了汀蘭苑。

說是感謝褚老太妃。

雲若吃飽喝足,趁天氣正好,把昨天撿起的昙花曬到幹燥通風處,然後跟思荷一起,決計再去探望一下萱貴人。

藥好好吃了幾輪,伺候的人也盡心盡力,萱貴人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日常行動皆可自力,只是身子依舊很虛弱,需要長期滋補溫養,不日便能搬去汀蘭苑。

回去的路上,雲若聽見走廊上的宮女三兩對頭,嘴裏頭議論紛紛。

“不得不說這揚州煙花之地來的女人果然開放,昨晚乾坤殿那叫一個活色生香,大膽至極,我在宮外值班聽的一清二楚,羞死人了。”

“這不一大早,陛下就下令封她們為美人了,你們不知道,陛下上朝時,腿險些都一軟跪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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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是這兩位美人修習的什麽奪精取陽的法術吧,竟把咱們正值壯年的陛下給掏空了身體?”

揶揄過後,便是幾人咯咯的嬌笑。

談笑的大都是在宮裏待過不少年,見過不少世面的宮人。想來以元帝的秉性,這種荒淫無度的事她們定然見怪不怪了,仗着宮牆高深,天高皇帝遠,談起皇帝龍床上的私密事兒來也毫不避諱,若手裏再捧上一把葵花籽,就跟村頭納涼碎嘴的婦人沒什麽兩樣。

但也有一兩個臉皮薄的,弄了個大紅臉。

比如偷聽的思荷。

單純可愛的小丫頭,哪聽的了這些。

雲若也臉蛋微紅,聽到她們說‘張貴妃怕是又要發脾氣摔東西了’,繼而又回想到昨晚假山後頭的一幕。

前有貴妃和小叔子私-通,後有皇帝一夜馭兩女,淫-亂,這豊朝皇宮真是淫-亂。

雲若連忙拉着思荷逃離了。

回到銅雀宮,雲若遠遠瞧見綠枝背了個小包裹,鼻孔朝天地走來。

她走到雲若面前,得意洋洋地道:“我要去嬌蘭殿伺候了,青芽,你就好好待在這冷宮一輩子吧!”

“嬌蘭殿?”雲若看向思荷,“有點熟悉,這是哪位貴人的宮殿?”

思荷小聲提醒道:“青芽姐你忘了?是皇上新封的兩位美人的住所,我們路上聽到過的。”

“哦~想起來了。”雲若挑着眉,鼓掌祝賀,“那祝你跟的兩位美人盛寵不衰,祝你也前程似錦,慢走不送哈。”

綠枝聽出她話裏有話,皇帝最是喜新厭舊,圖個新鮮罷了,什麽盛寵不衰,不過她也不是真的去伺候人的。

‘哼’了一聲道:“你就再得意幾天吧。”

“你以為娘娘為什麽把我調離這裏了?她是放棄你了,放棄八皇子了,放棄雪嫔了,覺得她們構不成威脅了,為什麽構不成威脅,你不如動腦好好想想!”

說罷她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沒有半分留戀。

雲若看着她的背影有些納悶。

“她剛剛那話是什麽意思?”

思荷想了想,然後搖頭。

“說起來……過兩天就是雪嫔娘娘的壽辰了。”思荷猶豫道,“往年都是熱熱鬧鬧的,今年……”

今年如何,思荷沒說下去,雲若也知曉。

大殿裏,慕烊正在練字,遠遠看他的身量,好像比初見時長高了一點點,身姿挺拔,落筆從容。

想到慕烊有個這麽個荒淫好色的父皇,前世的他卻半點沒遺傳上,殘暴歸殘暴,卻從不禍害良家婦女,後宮裏除了宮女就是太監,連個暖床的妃子都沒有。

當然也有膽大的人試着送女人給他,可是他厭惡至極,不但叫人把躺在他床上的女人直接光着扔了出去,還把獻計的那人在第二天上朝時當庭亂棍打死。

有前車之鑒這麽一震懾,從此再也沒人敢往他身邊送女人了,也沒人提議他年紀到了該選妃開枝散葉了,大臣們更是不敢冒險把自家女兒送進宮當娘娘。

私底下不要命的議論他時都說他要不就身體有難以言說的隐疾,要不就喜好龍陽男色。不過怎麽樣都正好,他如此殘暴也沒女子敢嫁給他,皆大歡喜。

想到這裏,雲若不免好奇,那前世的暴君慕烊豈不是要斷子絕孫了?

呸,想什麽呢!

雲若搖搖頭,晃晃腦子裏的水,然後進了殿,走近了看,雲若才發現他寫的都是賀壽的詞,寫了厚厚一打。

雲若拿起最上頭的一張紙看,小小年紀便寫的一手工整小篆,可比她強多了。

雲若問他:“這麽多,是寫了幾遍啊?”

少年停下筆,不好意思地撓頭:“那是烊兒寫壞的廢稿。”

“廢稿?”雲若看着手裏的紙,“我看這張挺好的啊,怎麽廢了?”

慕烊指着角落裏一道小小的墨漬:“這裏髒了。”

這麽一小點墨痕,慕烊要不是指出來,雲若都沒能發現。

這時慕烊又說:“我要送給母妃賀壽的,髒了可不行。”

雲若了然點頭:“行吧,你繼續。”

少年笑笑,繼而專注紙上,雲若坐在一旁看他認真寫字,腦袋裏思索着,兩天後如何才能把他帶進觀雪閣見上靳半雪一面呢?

母妃生辰,卻不讓他見上母妃一面,這也過于沒人性了些。

另一邊,觀雪閣上下一片平靜。

本不該如此平靜的。

往年臨近靳半雪生辰這兩天,各宮來送禮物的宮人都會接踵而至,皇帝賞賜的绫羅綢緞也會由宮人成箱地往觀雪閣搬。還有皇宮各司,各局,皆會為慶祝雪妃生辰做準備,每天前來觀雪閣打聽雪妃愛好和宴席具體事宜的宮人不計其數。

如今的觀雪閣卻成了無人問津的清冷之地。

輕紗随風飄揚,貴妃塌上女子柔美的面容若隐若現。

她正閉目淺眠,三千青絲順垂與肩,眉如遠黛,朦胧輕撇,濃密的長睫微顫,似乎心有煩思,睡不安穩,淡淡憂傷眉間萦繞,讓人心生憐惜卻又不忍打擾。

陳全淑放輕步子走到殿內,望着塌上的女人,躊躇着終上喚了一聲:“娘娘。”

靳半雪睜開眼,坐正了身子,道:“信送出去了?”

陳全淑:“送出去了,八百裏加急。”

靳半雪點頭:“那便好。”

見她想起身,陳全淑立馬去攙扶,感受到對方越發瘦弱的身子,止不住地心疼:“娘娘,我們真的要這樣嗎?”

靳半雪走到木窗前停下,望向遠方,平靜目光中卻全是似水的柔情。

“全淑,我別無選擇。”

自從昌王獻上的兩位瘦馬封了美人,宮內的流言小話是更多了。

雲若去食堂吃個飯,都能聽到一肚子小道消息。

比如這些天皇帝都不去別的宮找別的妃嫔了,下了朝便去那兩位瘦馬那裏,嬌蘭殿那叫個夜夜笙歌。

又比如前段時間小産的凝昭容,期間去嬌蘭殿鬧過一次,哭得梨花帶雨的,可還是連皇帝的面都沒見到,還被狠狠呵斥了一頓。

又說近些日子張貴妃宴請了昌王妃,昌王妃喝醉了,還是昌王親自去青華宮把人接回去的呢,昌王和王妃感情真好。

還說了,明天就是雪嫔的生辰,觀雪閣的人囔囔着要見皇帝呢,可皇帝沉醉在溫柔鄉裏,哪管的上觀雪閣。

這皇宮是道密不透風的牆,卻又最是藏不住事兒的。

雲若坐在屋門口,認真繡着荷包,直到烏雲壓城,傍晚時分的天色很快轉陰。

“怕是又要下雨了。”

京城八百公裏,密布的陰雲仿佛要壓垮草地上駐紮的營地。

營帳內一燈如豆,頭發花白的老元帥,坐在燈前仔細地對比着兩封前後收到的密信,一遍又一遍,最後用那滿是風霜侵蝕痕跡的手捂住臉,無聲悲恸痛哭。

“父親。”

一正當壯年的中年将軍進了營帳,見父親如此,焦急地上前一步問道:“可是妹妹和烊兒出了什麽事?”

見父親沉默不語,靳半白心中料到大半,橫眉怒道:“若元帝真要收回兵權,我們給他便是,何苦為難她們母子!”

靳老元帥抹去眼角淚花,搖頭,“半白,你不懂。”

“是,我只懂打仗,不懂他們這些高坐在京城掌權者的心思。”靳半白又憤又恨,胸腔內像燃起一把火,“我只知道我們靳家男兒為了豊朝抛頭顱灑熱血,鎮守邊疆,保家衛國,可被我們拼死保衛的國王呢?不需要我們了便要一腳踢開嗎?功高蓋主,呵!”

“不是一腳踢開。”靳老元帥捏緊了手裏的信封,同樣憤恨的切齒聲道來,“他是聽了慕昌那奸王的讒言,要把我們趕盡殺絕啊!”

“你妹妹,你妹妹……”靳半雪為他們做的決定,靳老元帥怎麽都說不出口,顫抖着把其中一封信遞給靳半白。

靳半白難以置信地接過,熟悉的清秀小字映入眼簾。

“父親,女兒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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