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兩人終于還是停了下來，秦柯寒坐在地上，臉上是我從沒見過的頹唐。

從他們口中，我知道了那段被遺忘的記憶。

季家是南城裏的老牌家族，我又是季家獨女，從小被捧在手心，免不了養成一副無法無天的性子。

我和秦柯寒從小一起長大，秦家和季家家世相當，在大人們看來，我們的訂婚結婚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更何況，那時候季氏有一個項目資金流出了問題，急需靠着聯姻來度過艱難時期。

我和秦柯寒的訂婚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進行的。

秦柯寒苦笑：“你說了你不願意，但大家都覺得是你年紀還小，性子還沒有定下來。”

他垂頭說：“我也是那樣以為的……所以我跟你解釋了訂婚的目的，說我不會強迫你做什麽事情，甚至将來如果你有喜歡的人了，我們也可以解除婚約……”

“——但我沒想到，有一天，你真的跑來跟我說要解除婚約，你說你有喜歡的人了。”

他像是沉浸入一場回憶：“我毫不懷疑你話裏的真實性，前二十年裏，你從來沒有露出過那樣的表情。我頭腦轟鳴，無法聽進去你在說的那些——你們相識相愛的經歷，以及他多好什麽的……”

“可是我又不甘心，我們一起度過二十年，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我們家世相當，還有婚約，為什麽你會愛上一個剛認識沒幾天的陌生人？”

“我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我說至少把我們的旅行走完——那個本來就是我們訂婚後的度假——我答應你，等旅行結束，我們就解除婚約。”

蔣禹城不快地發出“哼”的一聲。

秦柯寒沒有理會他，繼續說：“結果在回來的那一天，你出了車禍。”

“得知你失憶的消息時，我甚至以為這是老天給我的另一個機會。”他擡頭看向我，眼神絕望地自嘲：“是我忘了，我們一起二十年，你都沒有愛上我，怎麽可能在一場旅行，一段短暫地相處後再愛上我呢？”

Advertisement

我有些愧疚，不知該如何反應。

秦柯寒真的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他唯一的錯是不該喜歡上不愛他的人。

他對上我的眼神，又垂頭掩住失态的眼神：“不要可憐我，晴晴。”他撐着地站起身來：“婚禮的事情我去說，你不用擔心。”

他聲音低低的：“這大概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

兩天後，我懷着忐忑的心情被叫到書房。

父親看着我，表情像是有怒氣，但卻不像我想象中那樣狂風暴雨。

他像存心晾着我，我站的腿都酸了，他才擡起頭理會我。

“都是你媽把你慣壞了，無法無天的。”他開口就是指責：“結婚這麽大的事情是能随便改的嗎？”

“還好柯寒那邊跟秦家說了，由秦家出面毀約，合作項目也會繼續下去，不會對季氏有多大的影響。”

他總能用最冷靜的态度判斷得失，我卻不耐煩聽這些：“是我提出要解除婚約的，是我欠了秦柯寒的。”

他絲毫不在意，瞥了我一眼：“狗脾氣倒是一點都沒變。行了，既然秦家先開口，這件事我就不追究了。”

我冷眼旁觀，心裏卻清楚了，如果不是秦柯寒主動提出，恐怕我的父親——這個最成功的商人，就是綁着我都要把我送到婚禮上。

怪不得秦柯寒說這是他能為我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把女兒的婚姻賣了個好價錢的父親不在意我的忤逆，繼續說：“蔣家的小兒子是愛玩了點，在國外待久了是會這樣，雖然不如柯寒好，但也還算可以了。”

我被他的話震驚，往後退了一步：“你在說什麽？”

“既然你喜歡蔣家的小兒子，那正好把兩周後的婚禮對象換成他好了。婚期不變。”

我這時候也聽明白，蔣禹城就是他口中的蔣家小兒子，但不敢相信這樣無恥的話能從父親嘴巴裏說出來。

是，我喜歡蔣禹城，但這不代表在我還沒有完全找回記憶，以及剛剛和他确定了心意後，就要立刻結婚。

尤其是這樣帶有利益性質的作秀般的結婚，更讓我厭惡。

“我不會結婚的。”我聲音冰冷：“不管結婚對象是誰，我都不會結婚。”

他終于面露怒火：“這由不了你說了算。”

然後不再多話，叫來管家，吩咐他将我關在房間裏。

……

我絕食了。

絕食一天半後，門鎖響了聲，是母親端着飯菜走了進來。

她眼眶紅紅的，把托盤放到桌子上，然後看着我不說話，似乎不知道如何開口。

良久，她嘆了一口氣：“你爸爸讓我來勸你，可你是我養大的，這個做了決定就一條路走到黑的性子我怎麽能不知道呢？”

“在我們這樣的家庭，婚姻本來就是籌碼，”她伸手摸我的頭發，被我躲開，她聲音也抖了一下：“……是媽媽不好，我以為你和我不一樣——柯寒是個好孩子，你們從小一起長大，媽媽以為你會喜歡他。”

她又坐回到椅子上，離我遠了一些：“是媽媽不好，不該把你生在這樣的家庭。”

我猛地擡頭，看到她不斷落下的淚水，不禁撲到了她的懷裏，淚水也不由得湧了出來。

我的肩膀傳來濕意，那是媽媽流出來的淚水。

她聲音裏有點哽咽，還在安慰我：“至少，至少蔣禹城和你是相愛的，是嗎？這樣也不算最差的結局了……”

那麽什麽是最差的結局呢？我在心裏問自己。

我抱着這個苦的顫抖的女人，直到此時才開始懷疑，在所有人看來恩愛完美的季氏董事長和夫人，他們真的如同大家想象的那樣相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