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和白貓
他和白貓
境內外對立一直是十分敏感的話題，稍有不當就會引起抨擊，因此很少會有人公開去講。
下課鈴一響，同學們歡呼着沖出教室。
肖搖慢悠悠地收拾東西，坐在她身後的男同學湊過來，他臉上肉嘟嘟的，身形像個臃腫的企鵝：“肖搖肖搖，要不要我幫你拿書包啊？”
“不要！”肖搖一看到他就心煩，趕緊把東西裝進去，對他忍無可忍道，“你離我遠點！”
“你怎麽了嘛？”他反倒委屈上了，“你老是不理我。”
肖搖對誰都是笑臉，但對他讨厭到簡直無法控制表情，黑着臉一聲不吭地收拾東西。
他還在叽叽喳喳地說話：“你這個包好漂亮，花了多少錢啊？哦對了，我好像看到許柔和你買了一樣的包，我老覺得她在學你。”
閉嘴吧！肖搖真的很想一書包拍到他頭上，但看看他滿臉油光的肥臉，還是算了吧……
坐在後面的兩個女孩子和肖搖是一個宿舍的，笑着走過來和肖搖說話，其中一個女生不懷好意地對男生說：“周小胖，你怎麽老圍着肖搖轉，你是不是對我們搖搖有意思？”
周逸宣聽了，居然不說話了，支支吾吾地憋紅了臉。
肖搖簡直要瘋掉了，一張軟軟的臉蹙着眉，身邊一個和肖搖玩得好的女孩子不爽地對開口的女生意有所指地說：“餘小蝶你說什麽呢，搖搖是顏控啊！哪個不識好歹的敢喜歡她呀？”
這話雖然挺自戀，但肖搖現在确實非常需要人解圍，她悄悄擡起臉，只看見周逸宣認真地對她開口：“肖搖，那你覺得我……”
覺得你什麽？覺！得！你！什！麽！
肖搖又低下頭，拉了拉好姐妹的制服下擺，好姐妹立即開口：“咳，那個什麽，肖搖他們家管得嚴，誰敢追她，都要被她哥打爆腦袋！她哥是誰你們都知道的吧？喂，周小胖，你知道不？”
周逸宣張了好幾次嘴，顯然也聽過她哥的“惡名”，眼裏流露出一絲擔憂，最終只和肖搖道：“我還有點事，我晚上邀你打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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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扭着肥肥的身子走了。
肖搖長籲一口氣，她好姐妹叫張芸，胳膊肘戳了戳肖搖，有些想不通：“你幹嘛要怕他啊，大小姐，我要是你，早喊人把他打一頓了。”
“我哪裏怕他了！”肖搖拉着她和其他幾個女生邊走邊說，“他就是嘴巴賤，其實沒礙着我事，反正我平常也不搭理他。”
“我還是欣賞你哥的作風。”張芸說。
餘小蝶在一邊照小鏡子，聽了嗯嗯地點頭：“你要是不喜歡小胖，就找你哥弄他呗。”
肖搖搖搖頭：“……關我哥什麽事啊，都要考試了，我們來聊聊考試內容吧！”
三個人挽着胳膊一塊往宿舍走，正是放學的時候，人來人往地，推着行李箱，背着大包小包。
一個燙了棕色大波浪的女生背着小包從宿舍樓匆忙下來，和人迎面撞了一下，看清對方以後，她大聲沖人罵道：“你有沒有長眼睛啊？真是晦氣！”
對面是打掃衛生間的一個阿姨，是一個境外人，肖搖對她很有印象。這個阿姨外貌其實和正常人很相近了，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右眼，右眼表面結了一層白色的翳。她身形削薄，還低頭、佝偻着背。
阿姨手裏原本提的水桶，捏着抹布，猝不及防和人撞上，水桶直接被撞翻，抹布也掉在地上，她卻無暇顧及這些，原本漠然遲鈍的表情瞬間變得驚恐萬狀，她對發脾氣的女生彎下腰連連道歉：“我眼瞎沒看見您，實在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您別投訴我……”
女生原本也沒打算多惹是非，她忙得很，看了眼手機信息，語氣惡劣地丢下一句“下次注意着點。”，匆匆地又離開了。
旁觀者簡直嘆為觀止。肖搖是其一，她看得真真的，分明這個女生投胎似的什麽也不看就直接撞上去了，還好意思讓別人道歉。
現在人都這麽厚臉皮了麽？
不過發生在這個學校也還算正常了。
郢州市實驗中學是一所私高，盡管是私高，教育資源卻是最好的，與此同時學費也高昂到可怕，可以說，能在這裏上學的學生幾乎都背景不凡。
這裏誰不是從小嬌生慣養長大的？聚在一起這樣的人多了就容易出現矛盾，一些跋扈一點的沒處撒氣，就喜歡欺淩這些無勢可依的。
肖搖瞧那阿姨眼神不好，歪着腦袋在地上找抹布，那情形可悲又好笑，肖搖心中不忍，上前替阿姨撿起來，也不嫌髒，塞在阿姨手裏。
本來想遞了東西就走的，那阿姨看見她卻眯了眯眼，道：“又是你這個女同學哦，我記得你的。”
肖搖回頭。
阿姨笑笑說：“上次在衛生間也是你，幫我接水管，沖水。”
餘小蝶和張芸面面相觑，肖搖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嗯……是我。”
這個阿姨好像很喜歡她，放下抹布搭在水桶上，往自己褲腿上搓了搓手，從衣兜裏掏出一捧糖果，有些期待又有些猶豫地遞給肖搖：“水果糖，不曉得你吃不吃……”
她看起來有幾分窘迫，但又沒什麽拿得出手的東西，肖搖眨了眨眼，走過去拿了幾顆糖，道過謝，然後擔心地說：“謝謝阿姨。這裏來往的人挺多哦，您注意安全，不要再被人撞了。”
“噢，好，好喔。”
等阿姨走了，張芸趕緊拍拍肖搖的手，語氣誇張：“快！快扔了！！”
“啊？”肖搖看着包裝鮮豔的糖果，是一顆顆零散的，“為什麽？”
張芸說：“你有沒有點安全意識？不要随便吃陌生人給的東西！”
“哦。”肖搖腦子裏一直想着班主任說的那些話，還有那個在她面前活生生的境外人，不由自主地開始發呆。
宿舍裏的物品之前就收拾得差不多了，學校有專門的車會運送到家。肖搖宿舍一共四個女生，最後一個女生許柔姍姍來遲。
許柔果然背着和肖搖一樣的包，不過肖搖這個用了挺久了，而她那個應該是新買的。
餘小蝶掃了許柔一眼，對着鏡子塗抹嘴唇，狀似無意道：“許小姐最近花錢挺大方。”
許柔重重地将包落在桌上。學校制服下她的身材曲線依然很明顯，前凸後翹的，但卸下濃妝的臉有些疲憊。
許柔咬了下唇，轉頭說：“餘小蝶，你到底要說什麽？”
“我說什麽啦。”餘小蝶拿唇釉點了點，說，“嗯……之前拿不出住宿費讓肖搖墊付的是你，現在背這麽貴的包的也是你。對了，你還錢了沒？”
肖搖最怕這倆的陰陽對話，趕緊出聲：“還了！小蝶啊，她還我了。”
“哦。”餘小蝶有些失望。她不喜歡許柔，抓住機會就要嘴她兩句，無話可說就拿她的包說事，輕飄飄地道，“一個月請假天數得有三分之二了，你不會是出去兼職了吧？為了買包？”
她又立即否認：“不對，不對，你就是兼職一個學期也是買不起的。該不會是……”
肖搖用力咳了一下，許柔同時暴怒出聲：“餘小蝶你有完沒完？我是礙着你什麽事了嗎？你就要處處針對我！”
“沒有啊。”餘小蝶無辜地說，“你可不要誣陷我，別一會又和那些男的說我欺負了你，我就是碎嘴子。”想到什麽，她嘻嘻地笑了：“不過，今天以後咱也見不着了，各人有各自的道要走，你就是這次打腫臉充了一回胖子，也改變不了你低賤的身份。”
這話相比餘小蝶以前說過的并不算過分，但以往許柔頂多反駁兩句就不吭聲了，這次卻刻薄地回她：“是啊，我再低賤，那些男的也喜歡我。說了那麽多，還不是林峻看不上你，就愛圍着我轉麽。”
林峻是其他班的一個男生，成績次次第一，家境一般，和許柔一樣是本校優惠政策招進來的學生。
餘小蝶像踩了她的痛腳似的，當即罵道：“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一副媚俗樣，天天往男人堆裏湊，妓子！不要臉！林峻才看不上你！”
這兩人不對付，吵鬧是常事，就這會過分了點，旁人也插不進去。
張芸捂了耳朵，去洗衣房了。
肖搖接到她哥打來的電話，走遠了些，滿帶笑意地喊道：“哥！”
她這聲一喊，宿舍裏兩人聲音降了下去，那一頭肖擱的聲音傳出：“怎麽樣了？劉阿姨問要不要她來幫你收東西。”
肖擱的聲音張揚而随性，聲如其人，幾乎能立馬想象出對面人的模樣。
肖搖聲音軟軟的：“不用啦，我弄得差不多了。一會有人來幫我提下去，哥哥，你現在到哪了？”
“快了，還有二十分鐘。”
“嗯嗯，那你開車注意安全！”
等她挂了電話，餘小蝶湊過來問：“搖搖，你哥來接你啊？”
“對啊。”肖搖提起一邊的書包，和她笑着揮揮手，“我去校外有點事，我先走喽。”
餘小蝶遺憾地說：“行吧，拜拜。”
和宿管說了要搬行李的宿舍號，肖搖提着包溜達到了校外。
這時候外面很熱鬧，處處是店鋪和小攤的叫賣聲，各種小吃香味撲鼻。肖搖買了一包小魚幹，繞進居民樓裏一條窄窄的小巷子。
“小喵。”“小喵喵。”
肖搖站在巷子外面喊了幾聲，以往她叫一聲它就出來了，這會兒卻沒什麽反應。
她感到奇怪，走進巷子。
走到拐角處，她聽見喵咪發出熟悉的“喵”叫。
她從拐角走出，看見一只白貓和一個男生的背影。
白貓是她熟悉的貓，那個男生卻是肖搖不認識的人。
他背對着肖搖蹲在白貓面前給它喂吃的。
“你也來喂貓呀？”肖搖将包挂在一邊的牆上，自來熟地蹲在男生身邊摸了摸貓咪。
江秋铎轉頭就看見肖搖，過了一會，應道：“嗯。”
肖搖大大方方地看他，心裏卻暗暗地道，這人有點小帥。不對，應該說很帥了。
他穿着白T和牛仔褲，長得白白淨淨的，鼻梁很高，眼窩很深，有種寧靜安逸的氣質。
将小魚幹倒在草地上，白貓認出肖搖，在她手心裏蹭了蹭，發出一聲聲喵嗚，像撒嬌似的。
江秋铎低頭看白貓翻起肚皮，四只短腿在空中抓來抓去，爪縫裏的泥巴蹭到女孩手掌，她渾然不在意。
肖搖穿的制服很容易辨認。江秋铎慢慢收回視線，拍了拍白貓腦袋，打算起身回去了。
女孩這時卻問：“你經常來看小喵嗎？”
她睜着一雙明亮漂亮的杏眼看他，江秋铎反應了一會，小喵是女孩給這只貓取的名，他回答：“我不住這裏，看見就喂了。”
“喔。”女孩肉眼可見地低落下來。
“怎麽了？”
“我高三啦，我要走了。”肖搖說，“我家離這裏很遠的，可憐我們小喵沒人喂了。”
江秋铎有點摸不準她是不是在暗示他，一頭霧水地問她：“你為什麽不收養呢？”
“我也想啊，可我都不知道它是家貓還是流浪貓。”肖搖說，“而且，我哥不讓。”
“他為什麽不讓？”
“我哥說流浪貓和流浪狗啊這些都很危險的，不讓我碰，我每次都偷偷地來摸一摸。”肖搖嘟囔，“你好多問題。”
“……”江秋铎抓了抓頭發，站起來，“我走了，你慢慢喂。”
肖搖拿了根草逗貓，正要說好，聽見男生在她背後聲音大了幾分：“喂，那是不是你的包”
她回頭，只看見一個高高瘦瘦的黑衣中年人鬼鬼祟祟地看了他們倆一眼，突然奪過她的包嗖的一下竄了出去。
肖搖大驚：“是我，我的包！我的手機！搶劫啦！！”
江秋铎立即追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