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巴蛇食象

巴蛇食象

巨蛇在地板上慢慢爬過來,蛇體長而粗壯,它巨大的腦袋勉強可以穿過鐵籠,絲毫不懼大象驚慌下的胡亂踩踏,慢慢等待蛇體都穿進去,然後不知不覺地繞着大象一圈又一圈,順着大象的身體攀上去,将十分暴躁的大象緊緊勒住。

勒住的地方是大象粗壯的脖子,大蛇一圈圈收緊,不知道是骨頭碎裂的聲音還是別的,咯吱咯吱地響動,大象在漫長的纏繞下窒息。

剛才還活蹦亂跳的大象一下的功夫就沒了動靜,猛地栽下地板上去,就這樣被蛇絞死了。而精彩的還在後面。

用盡力氣的大蛇纏在大象身上一動不動,應該是累癱了。經過長時間的休整,加上馴獸師在籠子外不停地揮棍子打在蛇身上,大蛇終于動作了,它張開上下颌完全180°,從大象的頭部開始吞食。

當真是血盆大口,讓會場內一些女性害怕地驚呼出聲,大蛇艱難地下口,一點一點地往裏塞,下方擠出一個粉色管狀物,是它保證呼吸的氣管。

如此巨大的食物讓它非常痛苦,咽喉幾乎要擠破裂開。

裸露在外的食物一點一點進入蛇體,拱出大象的形狀。會場內的人群站起來,為它而歡呼雀躍,鼓勵它吞食如此巨大,甚至比自己身體還要龐大的食物。

只有肖擱,癱坐在座位上,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受到這樣猛烈的沖擊。

他後來吓得發燒了好幾天,但家裏都以為他受了涼。

陷入小時候的視角,不可避免地要被那時的恐懼支配。肖擱在睡夢中沁出冷汗,半夢半醒之間,好像有人在他身邊輕輕拍打他的後背,但他終歸沒醒。

雨幕,大廈和血腥的一幕突然消散,夢境場景陡然一變。

陽光下他的影子無限拉長,不再是一個孩子的模樣。

肖擱來到一個陌生的露天地區,他面前放置了一個個密集的玻璃箱。

玻璃箱內全是各種各樣奇怪的生物,是意外來到二叔的實驗室嗎?睡夢中的肖擱不明方向,從玻璃箱之間穿行。

灰蒙蒙的太陽光撒在地面,專屬夢境裏混亂又朦胧的畫質,這些奇怪的生物安靜地待在玻璃箱裏,安靜地看着肖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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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他聽到急促拍打玻璃的聲音。

他找到聲音的來源,繞過堆積如山的玻璃箱,朝一個玻璃水箱看去,完全封閉的玻璃箱內水漫過頭頂。

水箱內的人從肚臍下方延出一條深藍色的大魚尾,美麗得驚人,纖細的腰身被一只鐵鏈鎖住,而他正在堅持不懈地拍打玻璃壁呼救。

他被浸泡在水中,他的動作掀起的水花讓肖擱看不清他的臉。

肖擱急切地上前想拉開門鎖,卻始終無濟于事。

水箱內的“他”停止了掙紮,肖擱看清了“他”與言鏡一模一樣的臉,正驚恐萬狀地看着自己。

肖擱猛然驚醒,一睜眼大喘了幾口氣,後知後覺地感覺到脖子上的重量。

是言鏡。他一只手摟住自己脖子,側身正對自己,睡得正熟。

不知道他什麽時候進來的。

夢境把今天看到的別人的遭遇安在言鏡身上,實在沒意思。肖擱一睜眼看見他,卻覺得心安了許多。

再入睡,終于一夜無夢。

郢州實驗中學,高三一班。

下午五點,正在上他們班的最後一堂課。

班主任是個打扮精致的女人,每一根頭發絲都梳理得恰到好處。她的聲音涓涓如流水,帶着幾分溫柔。

她笑盈盈地對臺下同學們說:“同學們,又到了該說再見的時刻啦。還有不到一周的時間可以準備考試,大家在家裏不要貪玩哦。”

講臺下的男生女生統一穿黑白色的精美制服,幾乎無人理睬她,多數女生在照鏡子化妝,閑聊,而男生在後面圍成一圈打游戲。

唯一仰頭認真聽老師說話的是坐在最前排的一個女孩子,漆黑的長發齊腰,長得很可愛,眉眼不自覺帶着笑意,有一雙明亮的眼睛。

她身後一個胖胖的男生戳戳她的後背:“肖搖,你們家是不是早就給你找好了學校?根本不用參加考試吧?”

肖搖不太喜歡這個男生,凳子往前移了一點,躲開他,睜着亮晶晶的眼睛對班主任說:“鄒老師,畢業了以後我會經常來看您的。”

班主任點點頭,微笑道:“希望可愛又聰明的肖搖同學可以考上自己心儀的學校喲。”

肖搖被老師誇獎了很開心,還沒露出笑意,只聽見背後的胖男生和同桌小聲哄笑:“她要自己能考上我馬上表演倒立吃shi。”

他同桌壓低聲音:“哈哈哈哈好狠啊你。”

肖搖有點生氣,她一直想考郢州最好的天安大學,雖然确實很難很難考。別人這麽說也許沒錯,但她還是很不爽。

講臺上的班主任沒注意到她的小情緒,走到黑板前,突然嚴肅起來:“同學們,現在離放學還有十分鐘,我在這裏想跟大家聊一個課外的話題。”

除了少數幾個聽講的同學,大家依然在低頭做自己的事情,班主任笑笑,繼續說:“大家都有過放射性檢測的經歷,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見過不能通過檢測的?”

有同學說:“鄒老師,他們是境外人,政府會發通行證的。”

“嗯我知道。”班主任說,“我說的當然不是這種情況,通行證也不是那麽容易拿到的,否則境內現在恐怕就遍布境外人了。”

“啊不要啊,境外人長得好吓人的。”一個女生皺緊眉頭。

确實,境外人因為遭受過度的輻射,多多少少都會出現身體上的異變,表現怪異和殘缺。

生活在境內的境外人都經過了嚴格的身體檢測,身體內的放射性在安全範圍內,不會影響到境內健康的人,但百年來的異變早已經刻進了他們的基因裏,單看外表就知道他們的身份。

班主任笑了笑,問那個女孩子:“那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我們生來健康,能生活在沒有被核輻射污染的這片淨土,他們卻不能。”

他們要為稀缺的名額擠破腦袋,只為逃離境外無孔不入的核輻射。

當獲得通行證正式踏入境內的那一刻,他們以為迎來的是自己的新生,卻不知道在境內人眼裏,他們是比那群低階貧民還要不堪的存在。

女孩子扭過頭,別扭地說:“我不知道,不要問我!”

同學們不覺間停下來自己手中的事,有個同學大聲回答:“因為政府在保護我們啊,我爸是一名生物老師,他說過要隔絕基因污染!這樣我們才不會變成和他們一樣的怪物!”

“怪物”這個字眼讓班主任不明顯地皺了皺眉,她勉強地笑道:“你爸說的确實是對的,這也是當初劃分境內外的一個最重要的原因,但我今天想來給大家科普一下當初的歷史,順便提一提我個人的見解。”

肖搖認真地聽着,班主任娓娓道來:“關于我們這塊土地的曾經。也許大家很難想象,其實在一百多年前,我們這裏還只是一個待開發的三線小城市,對比發達的東部沿海地區,郢州就像一顆微不足道的塵埃。當核戰争爆發,整個廣闊的東部地區,足足一千七百多萬平方公裏的土地污染淪陷,人類一旦接觸核輻射,是死是傷就在一線之間,他們根本無法在露天出現,幾乎所有高科技醫療裝置也難以使用。

做出荒唐決斷的那群高官帶着部隊,早早抛棄了東部,在中西部重新建立了政府,他們稱呼自己和中西部的人群為‘幸存者’。可憐東部那群人想方設法躲在地下,向曾經落後,貧窮的中西部地區發送求助信號,結果我們都知道,他們遭到了拒絕。”

班主任喝了口水,肖搖難以置信地問:“他們那時候就意識到了基因污染這個問題嗎?”

她更想說,遇到這樣的災難,他們居然只想着保全自己嗎。

“當然能意識到,但不完全是這個原因。”班主任搖了搖頭,笑着說,“中西部是很貧窮的呀,他們連自己都活得很艱難,無論醫療水平還是生活質量都非常非常低下。越貧窮越自私,這不難理解。”

“不過,那時候有相當一部分善良的人,他們自發組成了救濟志願者,向東部地區送去醫療物資和生活用品。政府原本對這種事情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壞就壞在,某一支志願隊回來以後,全員出現了發熱,腹瀉,內出血等症狀。經查明,是一種經過核輻射變異過的病毒悄悄席卷了東部地區,致死率達到百分之五十,在與境外人密切接觸時受到了感染。他們猛然發現,微小的細菌和病毒同樣在迅速變異,就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某一天突然冒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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