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發點小瘋
發點小瘋
邵玉堂鬧個不停的聲音被掐斷,肖擱将手表扔在桌上,片刻靜默。
太突然了。
一切發生得太快,太讓人猝不及防。
拿到言鏡的基因檢測單是昨天晚上的事情,然後今天一大早去見了東哥,那些塵封的過去,解答了肖擱的很多問題,同時又有了更多的疑團。
他按耐不住地想來找到真相,意外發現了言鏡的竊聽記錄和他被改造過的手表。
錄音記錄裏的那些聲音肖擱都不陌生,全部是常任議會上的那些高官,讨論的是國家最機密的內容。而意外接通邵玉堂那一端的手表更讓他大吃一驚。
在邵玉堂前言不搭後語的解釋中,肖擱差不多了解到了事情的經過。肖擱甚至知道言鏡隐瞞自己做了很多事,卻不知道是這樣的事情。
如果肖擱的猜測成立,言鏡和外人裏應外合,在五月中旬的時候将肖擱拉入算計的一環,然後在肖擱身邊獲得庇佑,獲得許多有關境內機密的消息,再傳遞出去。
那麽,肖鶴雨的那一句“我可舍不得毀掉了他”極有可能沒有在說謊,爆破芯片,誘變劑後遺症,甚至是初遇時他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針孔——都不過是言鏡欺騙自己的手段!
言鏡早已經達到了肖鶴雨能夠進行改造的水平,不需要再繼續進行誘導,也根本不存在什麽誘變劑的更新。最合理的解釋,恐怕是言鏡那邊的人無法完美地複制出肖鶴雨的誘變劑,才讓言鏡産生了過激反應。
肖擱想到這裏,湧上怒火,他走到言鏡面前,拼命壓着心裏的怒意:“為什麽騙我?如果不是被我發現,你想瞞我到什麽時候?你明明知道……”
你明明知道我最害怕你受傷,為什麽要自己傷害自己?
言鏡沒有讓他将這些話完整地說完,那一陣安靜裏,他在想辦法冷靜,但他靜不下來,他只能感受到無窮無盡的冰冷和恐懼。
肖擱會抛棄他了,他不乖巧,不聽話,也不是那麽弱小無助。
他一時神情恍惚,耳邊嗡嗡作響,什麽也聽不清楚了,眼前只看得到氣急的肖擱。肖擱生氣了,怎麽辦,為什麽突然發現了。他要抛棄我了,不行,不可能……
言鏡無法自抑地,忽然發作将肖擱狠狠推倒,推壓在床角邊。肖擱在他面前從來不設防,曾經受過傷的後背用力地撞上了床沿,幾乎感覺到半身不遂的滋味。
“抽什麽瘋——”
下一刻,肖擱說不出話了,一只手輕輕一握,握住他脆弱的脖頸,這一刻扼住了他的命門,将他的後腦勺死死抵在床上。
挂在天花板的照明燈忽然搖搖晃晃,幾乎晃了他的眼睛。
緊接着,他掙紮着看見言鏡那張帶着瘋狂卻迷茫的臉離他越來越近,柔軟的事物碰上了他的脖子,用力舔着,吮吸。
另一只手纏在他因為混亂而露出的腰腹,胡亂地撫摸着,帶起一陣酥麻。
“言鏡!放開……唔,啊!”
尖銳的牙齒陷入他的肉裏,脖子上慢慢地流下一條血痕,言鏡嫣紅的嘴唇在肖擱耳朵上輕輕碰了碰,留下點點血漬。
然後順着他的耳朵,親他的臉,他的嘴唇。一遍又一遍地吻着,咬着他的唇瓣,放在肖擱脖子上的那只手勁很足,卻又控制不住地抖動不停。
肖擱眼前一陣白一陣黑,缺氧的窒息感将他眼角逼出幾滴生理性眼淚。
鼻尖相觸的那一刻,背部僵直的狀态漸漸緩解,肖擱也在混亂間找到了理智,他掙紮着去推開言鏡。
明明一開始有那麽大力氣,肖擱這一推,言鏡卻像一只斷了線的紙鳶忽然摔下來,眼睛裏滿是不知所措,呆坐在地板上。
肖擱臉色發白,脖子被咬出了血,倚在床邊,抑制不住地喘了口氣,而後冷冷看着言鏡。
言鏡不敢去觸碰他的眼神,無措地移開視線,手指依然不聽話地抖動不停。
不要說話,不要說……
不要讓我聽到!
膠帶,找到膠帶,封住他的嘴,讓他永遠說不了話,然後把他捆起來,關起來。章哥呢,章哥在哪裏,快來幫忙啊。
言鏡下意識去摸手機,卻哆哆嗦嗦地拿不穩,剛拿出來就掉在地板上,把肖擱送給他的手機磕壞了個口子。
才伸手碰了碰,手機卻被肖擱一腳踢開了,他狼狽地站起來,蹲在言鏡面前,捏住他的下巴,讓他看着自己,很無奈很不解地問:“你到底要幹什麽?你要找誰?”
言鏡像是聽不懂他的話,掙紮着去捂住肖擱的嘴,一直搖頭:“別說話,讓我冷靜一下,求,求你了。”
肖擱心裏窩火,很想知道言鏡腦子裏到底裝得什麽,剛一張嘴言鏡又更加賣力地去封他的嘴,不讓他有機會再說一句話。
言鏡無力地耷拉着,腦海裏莫名翻湧起很多年以前的回憶。
他最初的記憶,不是實驗箱,而是一個鐵鏽籠子。在昏暗的屋子裏,什麽也看不清,他摸到鏽了的鐵棍,刺撓撓的連成一圈,将他封死在籠子裏。
固定位置的水槽和食槽,渴了餓了要趴下去才能觸碰到。堅硬的石塊磨成槽子,一開始牙齒會磕到,後來就不會了。
他很小的時候是不會哭的,也不太會說話,只有餓得狠了,才會像個小獸一般用力撞擊着鐵籠,讓外面的人聽到動靜。
肖鶴雨來的時候,房間裏會點上一根白蠟燭,幽幽的火光,讓言鏡很深刻很深刻地記住了他的樣子。
但只有極少的幾次,大多數時候言鏡不敢睜開眼睛,會裝睡。因為肖鶴雨看到他的眼睛就會生氣,很生氣,很多次他的手伸進籠子,想把言鏡活活掐死……
每一天都是黑漆漆的,冰冷的。
他的世界,那麽小那麽小。
恍惚間,言鏡又看到了很小很小的肖擱。
世界變得大了一點。
不是所有人都是冰冷的。像上午的某個時刻,突然就暖和起來,溫暖的光線在活着的空氣裏無孔不入。
言鏡看到肖擱的第一眼,很燙,刺眼睛。
原來光還會聚化成人形。
他說:“鏡子,你再等等我,我一定會想辦法帶你離開!”
然後所有的畫面都被撕裂,也清除了現在耳邊所有雜音。
言鏡松開了手,他看着肖擱好久,像着了魔,然後很輕很輕地說話:“我可以變成你喜歡的寵物,被你關進籠子,只要把我放在你的房間,放在你腳邊,讓我看見你就好了。”
肖擱很深地皺着眉,想說你又在說什麽胡話。
他卻道:“我會很聽話很乖的,再也不騙你,你不要趕我走好不好?”
肖擱終于明白了言鏡的邏輯。
他真的要被氣笑,也的确笑出了聲,在言鏡心裏自己愛心泛濫,什麽裝乖的阿貓阿狗都能抱回家,心情不好就随便趕走,真以為他這裏是愛心收容所了?
肖擱說:“好啊,你說不騙我,那你現在什麽都告訴我,最好一句假話都不要說。”
言鏡僵了一下,說:“哥哥不是都知道了嗎?”
“知道什麽?我不知道,我要你親口說。”肖擱故意擺臉色。
言鏡不知道在想什麽,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他說:“七年前,實驗室的一個實驗員突然告訴我……一些關于我父母的事情,說他可以帶我逃走,但我不願意,我也不相信他。而在你說可以帶走我的不久前,他又告訴了我肖鶴雨的計劃,制造意外,讓我假死,然後把我藏起來,以後永遠也見不到你。”
“我很害怕,我真的很害怕,”言鏡控制不住地身體發顫,“我不管他是不是在騙我,我求他帶我逃走,我在想,只要我逃出來了,我就可以去找你。”
“借肖鶴雨的那把火,提前放燒過的無法辨認DNA的屍體,然後逃了出來,連肖鶴雨自己都以為是計劃失敗變成了真的意外。我被帶到很遠的地方,見到了章哥。”
章沅赫!
果然是他。肖擱想起很久之前在京山的那個夜晚,言鏡偷跑了出去。
現在看來一定是去找章沅赫。
“十一歲前,我只有哥哥,我每一天想的只有哥哥,想着哥哥為什麽還不來看我,擔心哥哥今天有沒有在訓練場受傷。”
“可是不是這樣的。我不能只有哥哥,我還有很多很多必須要做的事情。從來沒見過的女人和男人,是我的媽媽和爸爸,死掉了,死得很慘,我藏在媽媽的肚子裏,只有很少的人知道。章哥說他找了我很多年,從來沒有停止,然後一遍又一遍地告訴我:‘你要報仇,你要報仇,你以後要殺死他們為你的父母報仇’。”
“然後,什麽也不懂的,很乖很乖的那個鏡子,就突然沒有了。”
一滴眼淚毫無征兆地滑落,掉在肖擱手心裏。
肖擱手比腦子快,用手心溫熱的一端去擦言鏡的眼淚,在右眼下,就那麽一條眼淚劃過的痕跡,擦了就沒有了,像是自己的錯覺一般。
肖擱說:“哭什麽?不乖就不乖了,你剛來就說要把鹦鹉炖了,我從來沒覺得你乖。”
“……”言鏡看起來更想哭了。
肖擱不裝了,教訓他說:“你一天到晚沒事瞎琢磨什麽?要和你講句話這麽難,還不讓我生氣了怎麽的?我生氣的點你到現在都沒搞明白過,你以為你現在就什麽都懂了嗎,還有什麽寵物什麽亂七八糟的……等等。”
肖擱突然感覺不對,很不對:“你說肖鶴雨以為你死了,那他以為現在在我身邊的人是誰?”
言鏡知道肖擱會很快反應過來,他先前的确沒有說半句謊話,卻不是所有事情都想叫肖擱知道,他閉了閉眼:“……我不想說。哥哥,就這件事,你不要去查,也不要問,好不好?”
為什麽?
肖擱疑惑未解,卻不再問了,今天言鏡能說出這麽多已經是難得,不能再逼。
于是肖擱說好,然後換了個問題:“那我們現在來談談你的父母,章沅赫說的報仇?究竟是什麽意思?”
言鏡神情自若,他毫不避諱地拿起那只改裝後的手表,從裏面拔出一張卡,遞給肖擱:“你想要知道的,都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