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等到快要七點,謝遇那邊終于結束了,幾人打了招呼之後,各自散去。
謝遇去球場邊的水池洗了把臉,劉海帶着清新的水汽,走到裴鏡面前,對她說:“回去吧。”
“噢。”
裴鏡拍掉身上的殘渣,把制造的垃圾收拾好,蹦蹦跳跳地站起來。
謝遇看她明顯興奮的樣子,挑了挑眉,問道:“撿到錢了?”
“差不多吧。”
裴鏡沖他神秘地笑笑,張開兩只手臂比劃着:“我即将擁有那——麽多的包包。”
她笑得無限神往:“那可都是限量款啊,我當時費了好大勁才買回來的,現在終于要重新回到我手裏了,想想都好開心。”
謝遇不由得被她這股喜氣感染,也跟着勾起嘴角:“出息。”
“nonono。”
裴鏡搖着手指,說:“這本來就是我的東西,現在回到我身邊,高興是理所應當的。”
兩人向球場外走去,裴鏡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突然想起剛剛謝遇的朋友們看向她的眼神。
她不由得停下腳步,轉身看向謝遇,微微眯起眼睛,質問道:“你剛剛是不是和你朋友吐槽我了?”
謝遇把外套拎在手裏,反問道:“為什麽這樣想?”
“剛剛他們看我的眼神好詭異。”裴鏡仔細回憶,“一邊看着我,還一邊不懷好意地笑,一看就是你在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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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遇被她的無理取鬧氣笑了,眼角漾出一抹笑紋,說:“為什麽不覺得我是在誇你,他們覺得你漂亮,才會看呢?”
“這不可能。”裴鏡一口否定,對他很有信心,“你雖然長了一張不讓人放心的臉,卻有一張讓人放心的嘴。”
挺好個小夥子,可惜生了張嘴。想從他嘴裏要幾句好話,跟要了他的命似的。
“周末是班長的生日,大家要舉行聚餐。”謝遇換了話題,問她,“你要去嗎?”
“嗯…………”
裴鏡沉吟半晌,最終說:“還是不去了吧,我不喜歡熱鬧。”
謝遇聞言狐疑地看向她:“你确定?”
裴家女兒是個草包小美人,平日裏有多愛玩鬧,圈子裏基本都知道,他雖然不刻意打聽這些事,但也略有耳聞。
“當然确定了。”裴鏡尚不知自己的小小謊言已經被戳破了,毫無壓力地給自己造人設,“我從小就文靜,又很宅,那時候最大的興趣就是窩在房間裏讀書畫畫,大家都叫我小仙女呢。”
“噗嗤。”
謝遇終于沒忍住笑出了聲。
裴鏡狐疑地轉頭看向他:“你笑什麽?”
謝遇笑得眼睫彎彎,說:“沒什麽,只是覺得你從小就這麽喜歡看書,現在能有這個時候成績,也挺匪夷所思的。”
“說話就說話,別人身攻擊啊。”
裴鏡努力為自己證明:“我小時候看得都是些古書,像四大名著儒林外史這種,書還是看了不少的,只是和現在學的差行了而已。”
他們在青玉唯一一個理科實驗班,平時以數理化為主,确實用不上這些東西。
“嗯。”
謝遇勉強忍住笑意,認真點頭,贊同她的歪理:“我覺得是這樣的。”
說話間兩人來到摩托車旁,謝遇把包放在上面,想了想還是轉身對裴鏡說:“要不你還是去吧。”
他可疑地停頓了下,而後繼續坦然說道:“雖然你平時文靜了些,不愛出門,但畢竟剛轉學過來,正好趁着這個機會和班裏同學熟悉一下。”
已經開學一個星期了,除了他之外,裴鏡在班裏就只有林數一個朋友,甚至連很多人的名字都還沒記住。
長此以往,可能會游離在班級邊緣,對她不好。
裴鏡本來正吭吭哧哧把裝着零食的袋子往車上挂,拎在手上太重了,她軟嫩的掌心都被勒出一道紅印。
謝遇随手接了過去,手上終于輕松下來,裴鏡松了口氣,仰頭看着他,正色說道:“可是我沒必要去啊。”
“不超過三個月,爸爸媽媽就該接我了,我在這裏待不長的。反正很快就要走了,還浪費心力去結交朋友幹嗎,遲早都會散的。”
她條理清晰地說。
謝遇薄唇輕抿,認真地看着她:“你不想要朋友嗎?”
“我們難道不是朋友嗎?”
她指指自己,又指指謝遇:“我覺得現在這樣就挺好的,再說了,我還有林數呢。”
林數性情溫和又包容,像一個安全感十足的大姐姐,相處起來如沐春風,讓人很舒服,裴鏡特別喜歡課間去找她聊天。
“朋友在精不在多。”
她苦口婆心地給謝遇洗腦:“有一兩個就行了,多了還要相互争風吃醋,多麻煩啊。”
謝遇跨上車子,長腿支在地上。裴鏡連忙跟着爬上去,戴好頭盔。
車子啓動前,她依稀聽到謝遇說:“你說的是男朋友吧?”
裴鏡嘟嘴:“男朋友也貴精不貴多,道理都是互通的嘛。”
她昨天和段歲約了下午一點去段家拿包包,充分保障了兩人的睡眠時間。自從到這個地方,路上不能在車裏安穩補覺後,每天早上起床就成了裴鏡最難過的事。
好不容易等到周六,舒舒服服地睡到自然醒,她踩着拖鞋,滿足地從床上爬下來。
結果到了外面才發現,謝遇居然還沒走,如今正坐在客廳沙發裏打游戲。
聽到動靜,他擡起頭,兩人四目相對。
謝遇視線停在她臉上,看了一會兒,然後逐漸下移。只見他幽幽閉上眼睛,默默背過身去。
裴鏡狐疑地跟着他向下看了一眼,面上怔了一瞬,連忙快步跑回自己卧室,鎖上房門。
等她洗漱完再出來,已經是十分鐘之後了。
她換了身休閑裝,在沙發上盤腿坐下,懷裏抱着一個小抱枕,邊好奇地問謝遇:“你不是應該去參加聚會嗎,怎麽還沒出發?”
她記得昨晚臨睡前去班群裏瞄了一眼,大家約定好的時間是中午十二點。
難道已經參加完回來了。
她下意識看了眼牆上挂着的時鐘,剛走到十二點半的位置。
沒有啊。
謝遇一局結束,把游戲機放在一旁,撚顆荔枝送進嘴裏,邊說:“我從來不參加這些聚會。”
“你自己都不去,那昨天還讓我去?”裴鏡難以理解。
謝遇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你是轉學生,我又不是,我又不需要認識新朋友。”
兩人這種小學雞性格,真掰頭起來,沒有一個小時不能結束。裴鏡清晰知道兩人是什麽德行,連忙打住話題,問他:“那你下午還有別的活動嗎?”
謝遇警惕地看着她:“幹什麽?”
“不要這麽緊張嘛。”裴鏡笑得乖巧可愛,“我帶你去見我朋友好不好?昨天你都讓我見你朋友了,我們要禮尚往來嘛。”
謝遇安靜地抽了張紙,把指尖沾上的汁水擦幹。而後坐直了身體,正色看向裴鏡。
裴鏡對上他的視線,一臉的軟糯可愛,水當當的:“這樣看着我幹嘛呀?”
半晌,謝遇終于開了口,緩緩地對着她說:“裴小鏡,你別太過分。”
裴鏡被他指責的莫名其妙,無辜地眨眼:“我怎麽過分了?”
謝遇盤坐在在沙發上,認真和她對質:“平時上學你讓我載着你,這事兒就算了,搭把手的事兒,我不計較。”
“每天半夜你穿着白色睡裙跑出來,四處偷我零食,吃完了還不處理垃圾,這也算了,三兩塊的事兒,我不在意。”
他指指冰箱,語氣加重:我買來的番茄,用來燒湯的,卻每次都活不到第二天早上。”
幹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
補了多少零食都不夠她晚上偷摸吃的,最後零嘴吃完了,就連用來做飯的番茄都不放過。謝遇長這麽大,就沒見過這麽能吃一女的。
裴鏡眼神四處亂飄,不敢和他對上,心裏其實早已掀起層層高浪。
她平時居然這麽過分的嗎?
謝遇心平氣和地看着她:“但是這些我都忍了,養只豬崽兒也不會比這更費糧食了。”
裴鏡羞愧地下意識點頭,心底附和:嗯。
嗯?
她随即反應過來。
謝遇拿她和豬崽兒比?!
“可現在你還忽悠我做你司機,過分了吧?”
謝遇說着,輕輕在她小腿上踢了一腳。裴鏡回過神,捂着被踢的地方,委屈地說:“疼~”
并沒有,謝遇的力道猶如隔靴搔癢,但這不妨礙她委屈。
裴鏡暗戳戳地想,再不委屈兩下,她怕謝遇直接把她趕出家門了。
她認真想了一圈,和謝遇商量:“那你看我們這樣行不行。”
“你帶我一個來回,等拿到東西了,我分你一個。”她狡黠地挑眉,看着謝遇,“那些包包都是我搜集起來的限量版,整個A市也沒有幾個,最少也要值這個數。”
她對謝遇比出五根手指,問道:“你覺得這樣可以嗎?”
打車是不可能打車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打車的。一次車費五十多,來回一趟夠她申請破産的了。
反正謝遇一個男生,平時又不可能背女士包出去,等送給他之後,還不是放在犄角旮旯裏落灰,到時候還不是會重新回到她手裏。
裴鏡心裏裝着臉一個小算盤,打得啪啪響。
她期待地看着謝遇,問:“怎麽樣?這樁買賣做不做?”
謝遇沉吟許久,等的裴鏡差點去按着他腦袋點頭了,他才終于松了口,從沙發上站起身,說:“走吧。”
他回房換了身衣服,白襯衫,黑色工裝褲,俊隽的耀眼。裴鏡敏銳地注意到他衣領上挂着的新墨鏡,忍不住取下來看了看。
DIOR的最新款,之前在雜志上看了一眼。因為款型好看,裴望很是喜歡,在她面前提了好幾次,暗示妹妹給自己買一副。
裴鏡懷疑地看向他,忍不住問道:“這也是你從舊物回收箱裏撿的?”
哪家的回收箱啊,這麽橫?
“不是。”謝遇彎下腰換鞋,從善如流地回答,“之前葉彬送我的生日禮物,路邊貨,不值錢。”
裴鏡眨眨眼,湊到他身邊,好奇地問:“他跟你說這個多少錢?”
“三十。”
“三十?!”
她忍不住拔高聲音,“他怎麽這麽敢說?!”
“怎麽了?有什麽問題嗎?”謝遇坐在鞋櫃旁的凳子上,兩條胳膊撐在腿上,眼底含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看着裴鏡,像逗弄自家嬌憨的貓兒。
“他對我撒謊了嗎?”
“當然!”
裴鏡一臉的義憤填膺,把那副墨鏡怼到他面前:“你看看這個做工,看看這個材質,再看看鏡片的質量。”
她痛心疾首的仿佛遇到騙子的是自己一般,伏在他膝頭激動地說:“就這種貨色,十塊錢頂天了,他居然敢跟你說三十!!”
她悲痛地搖頭:“這不是欺負你不懂行嗎?!”
謝遇:“……………………”
“雖然質量差了點兒,做工又粗糙,但款型還行。”
裴鏡捏着墨鏡腿兒不想撒手,擡頭真摯地看向謝遇,一臉誠懇:“我還挺喜歡這種型的,要不你賣給我吧,我出四十。”
謝遇:“………………………”
“到時候就別戴這個出去了,背地裏會被別人喊山寨土帽的。”她指指小書架上的那副古馳,說,“那個還挺真的,下次就戴那個出去吧,倍兒帥,還有面兒。至于這種粗制濫造的貨色………………”
她滿眼憐愛地低頭看着那副DIOR,聲音柔得仿佛能掐出水來:“就讓我來承受它的土氣吧。”
謝遇:“………………”
夏蟲也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裴鏡終于發現他的不對勁,回過神看着他,關切地問:“怎麽了?怎麽不說話?”
謝遇終于從愣怔狀态回過神來,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看向裴鏡,緩緩地說:“沒什麽……我只是……有些詫異……”
裴鏡聞言善解人意地拍拍他肩膀,經驗老道地開導他:“看開點啦,人生在世,騙子和傻逼總是必不可少的,等你以後經歷的多了,就沒這麽震驚了。”
謝遇搖頭,定定看着裴鏡,聲音低沉,聽不出情緒:“我只是覺得,我何其有幸,能同時遇到這兩類物種。”
裴鏡猶自沉浸在發現寶物的喜悅中,忽略了他的異常,挽着他的胳膊興沖沖地說:“這樣,我們把下午的計劃取消,先去你房裏看看。”
她臉頰透出一抹紅色,興奮地說:“我去幫你掌掌眼,看看葉彬這個家夥,還騙了你多少東西。”
夏蟲也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橋——《再別康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