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最終裴鏡還是沒有如願進到謝遇房間,她被籠着腦袋,挾在腋下跌跌撞撞帶下樓。
到了樓下停車庫被放開,裴鏡連忙站起身,把自己被弄亂的頭發整理好,不自覺撅起嘴:“我又不幹什麽,就去看一眼而已,不要這麽小氣嘛。”
“呵。”謝遇不信她的鬼話,車鑰匙在指尖轉了一圈,精準插進孔洞,“我怕你把我卧室搬空。”
“禮尚往來你也可以去我卧室。”裴鏡和他讨價還價,“我不介意的。”
謝遇回頭看向她,兩人四目相對,裴鏡無辜地眨眨眼。
謝遇突然微微彎下腰,身子俯下來,幾乎貼上她的臉,裴鏡甚至可以看到他纖長的睫毛,根根分明,瞳孔墨黑。
她驚詫地瞪大眼,僵愣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謝遇越逼越近,周圍空氣似乎充斥着冰冷甜醺的薄荷味,是須後水的味道。裴鏡忍不住緊緊閉上眼,眼睑不安地顫動。
“啧。”
裴鏡感覺他溫熱的吐息噴在自己臉側,附近皮膚登時泛起一片煙紅。她禁不住抖了一下,耳邊是自己緩慢又沉重的心跳聲,咚咚咚,一聲聲振在耳膜,腦袋裏混成了一團漿糊。
就在她感覺自己快要撐不住的時候,謝遇終于直起身體,後退一步拉開兩人之間距離。
“呼——”
裴鏡連忙深吸一口氣,方才太過緊張,以至于忘記了呼吸。
謝遇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見她慌亂的樣子,忍不住勾起一個笑:“小朋友,沒人告訴你道行不夠就別出來瞎撩嗎?邀請男人去你卧室…………”
他啧了一聲,伸手扯住裴鏡臉頰捏了捏:“你真夠大膽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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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裴鏡連忙拍開他的手,面上紅色未消,不敢直視他的眼睛:“你,你整天在想什麽啊?”
“你又在想什麽呢?”謝遇發動車子,見裴鏡還紅着臉站在原地,伸手在她面前打個響指,裴鏡瞬間回神。
“上車。”
裴鏡嘴裏不知咕囔了什麽。
謝遇挑眉,問她:“罵我呢?”
“我,我才沒那麽無聊。”她小聲說着,坐到後座。
裴鏡坐在車上,還沒有從之前的事回過神來,抿着嘴角糾結再三,最終伸出兩根手指,松松捏着謝遇襯衫下擺。
察覺到她的動作,謝遇促狹地笑了聲:“剛開始還那會兒上來就抱我腰,現在倒害羞起來了,你還真是薛定谔的脾氣。”
裴鏡委屈極了,捏住他衣角的手用力向下一拽,領口頓時被扯開不少,露出謝遇頸間的銀色項鏈:“兇什麽兇啊?我一個豆蔻少女憑什麽不能害羞?”
明明在強詞奪理,卻理直氣壯到不行,但聲音中又帶着哭腔,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
好像把人欺負狠了。
謝遇無奈嘆了口氣,放柔聲音:“能,你當然能害羞,現在先抓着我好不好?等會兒再掉下去。”
裴鏡坐在後座沒動,謝遇耐心等着,怕再多說一句,有些人就要羞到縮起來了。
靜默半晌,裴鏡終于伸出手,虛虛環着他的腰身。謝遇低頭向腰間看一眼,無聲地笑了,車子瞬間飙了出去。
段歲家坐落在城南,一片落成沒多久的別墅區內。從這裏出發,大概四十分鐘的路程。
這大概是他們倆熟識以來,最安靜的四十分鐘。兩人平日裏相處,大半時間都是裴鏡像只精力旺盛的小畫眉一樣,叽叽喳喳的找話題。
現在她悶着不說話,兩人之間一時安靜下來,一路無話。
裴鏡坐在後座,腦中不斷回閃方才的畫面,一閉上眼仿佛就能看到謝遇越逼越近的臉,幾乎要親上她來。
耳朵熱到快要冒煙了,裴鏡崩潰的一頭砸在謝遇肩上,像蔫了一樣,一動不動。
感受到肩膀突然多出的重量,謝遇側目看了一眼,停下等紅綠燈時,他反手在裴鏡頭上輕輕拍了一下,問她:“幹嘛呢?”
裴鏡搖頭,悶悶地說:“我感覺不太好。”
謝遇問:“哪裏不好?”
“哪裏都不好。”
她長嘆了口氣,從謝遇肩上起來,說:“你剛剛那樣,讓我很尴尬啊。”
謝遇不以為意地笑了:“現在覺得尴尬了,剛剛說要進我房間,看着挺輕松的。”
裴鏡擺手:“好漢不提當年勇,就當我沒說過這話。”
“在我這收的回去,在別人跟前收的回去嗎?”
謝遇轉過上半身,和她面對面:“手伸出來。”
裴鏡警惕地把手背到身後,看着他:“幹嘛?”
謝遇不顧她的掙紮,把她的手扯過來,然後用力在上面打了兩下,教訓道:“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自覺,下次別随便和別人講這種話。”
他擡眼看着她:“萬一出了事兒,你承擔不了。”
裴鏡握着被打紅的手心,猶自有些委屈,但自己又真的理虧。
見她半天沒反應,謝遇聲音嚴厲了幾分,像個哥哥的樣子:“聽到了沒有?”
裴鏡怕再要挨打,連忙小雞啄米一樣點頭:“知道了知道了…………”
別墅區安保措施做的很好,在這一片住的人非富即貴,出了點事兒要得鬧得物業焦頭爛額,他們的車還沒開到小區門口,就被保安遠遠攔住了。
之前裴鏡來找段歲玩過幾次,當值的保安認識她,走上前歉意地說:“抱歉啊裴小姐,要不您讓您朋友下來接一下?最近公司管得嚴,沒牌兒一律不讓進去。”
裴鏡搖搖頭,說:“我給她打過電話了,在這等着就行,拿了東西就走,不進去。”
段歲因為成績過于糟糕,家裏人給她新報了幾個補習班,待會兒就要去報道上課,順便把東西給她送下來。
保安松了口氣,怕她像昨天那幾個大少爺一樣硬要闖進去。他把兩人帶到保安亭裏,說:“那你們坐這兒等會兒吧,外頭太陽太烈了。”
謝遇坐在一旁的小沙發上,一雙長腿伸展不開,幹脆站起身透過窗戶欣賞外面的景致。
這一帶綠化做的很好,遠遠還能嗅到夏花的香氣。謝遇伫立在窗邊,靜靜看着不遠處,不知在想些什麽。
“好看嗎?”裴鏡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他身邊,歪着頭問他。
“嗯。”謝遇點頭,回過神來,“挺漂亮的,我還沒見過這樣的房子。”
謝忠好面子,覺得別墅沒有排面,被別人罵暴發戶。明明對傳統文化一竅不通,卻學別家的底蘊,也很裝逼地圍了個宅子。
流湖木亭,假山游魚,嚴格按照以前的府邸标準打造。謝遇每次回家,都恍惚覺得自己進了哪個旅游景點。
裴鏡擔心他猛一進入一個對他而言完全不同的世界,心中會有自卑感,連忙安慰他說:“放心啦,你以後也能買得起這種房子的,我都給你算過命了,命盤說你以後大富大貴財運亨通,能享八十多年好福氣呢。”
謝遇聞言訝異地看着她:“你還有這手藝?”
“當然了。”裴鏡洋洋得意地說,“我當時覺得好玩兒,跟着一個婆婆學過一段時間,她還叫我小仙女呢。不過後來爸爸說我身體弱,不适合玩這些,就不讓我學了。”
“哦?”謝遇被挑起些興趣,狹長的眸中帶着笑意,看着她:“那給我算出什麽了?”
“嗯…………”
裴鏡認真回想了會兒,說:“上面說你福澤深厚,命盤很硬,克小人近大利,事業通順家庭美滿。”
她說着比出三根手指,神神秘秘地壓低聲音,把自己零星記着的那些東西全搬出來唬人:“我還算出來,你以後有三個孩子呢。”
“三個?”謝遇微微挑眉,“這麽多啊。”
“對啊,所以你晚年也過得很幸福。像這樣的房子——”
她不在意地揮揮手:“就soso啦,你以後住的地方比這好了不知多少倍呢。”
“嗯,聽着好像很不錯啊。”謝遇若有所思地點頭。
“當然不錯了。”裴鏡說,“我可是不輕易給別人算命的,現在專門給你起了一卦,你賺到了。”
“那算出我以後的妻子是誰了嗎?”謝遇話鋒一轉,突然問她。
“呃…………”
裴鏡微微愣住,這個問題她剛剛編的時候居然遺漏了,沒考慮到。
她心虛地皺皺鼻子,含含糊糊地回答:“應,應該就那誰吧…………”
“哪誰呢?”謝遇彎下腰,盯着她的眼睛,緊追不舍,“孩子都給我算出來了,媳婦算不出來,這樣不合理吧?小仙女小姐。”
裴鏡支支吾吾,眼神左右閃躲,就是不敢和他對上,怕下一刻就被拆穿了。
謝遇眼波流轉,在她身上轉了一圈,聲音低低的:“這麽難以啓齒,難道…………”
他拖長了聲音,疑惑地說:“她是姓裴啊?”
“怎麽可能?!”裴鏡猛地擡起頭,義正言辭地教訓他,“你別瞎說,這可是命理,怎麽能造謠呢?”
謝遇眼底藏着抹笑意,靜靜看她表演。裴鏡終于察覺出來不對,懷疑地看向他:“你是不是一開始就知道我在說謊呢?”
他這副樣子,全然不像被忽悠到的樣子。
謝遇一臉單純地點頭:“嗯吶。”
“你剛剛說的那些命理判詞。”謝遇看着她緋紅的臉頰,解釋道,“是從小書架那兒看的吧,我之前用它們,從葉彬那掙了點兒辛苦錢。”
葉彬年紀輕輕,卻積極向他家老爺子看齊,命算了不知多少回,四處去尋摸大師,真的假的搜羅了一大堆。都是朋友,與其被別人騙,還不如造福他。
撒謊被人實時圍觀,裴鏡惱羞成怒,壓低聲音吼他:“那你怎麽不早說?!”
她剛剛簡直像一只演技拙劣的蠢猴子。
真是……太丢人了……
謝遇不以為意地笑笑:“這幾句是之前別人給我算的,一定程度上來說,你不算騙人。”
“別人給你算的?”裴鏡聞言有幾分好奇,羞意都被壓下去了幾分,好奇地追問,“那說的真是你啊?”
謝遇點頭,回憶起以前的事,面上忍不住帶上一抹笑意:“還是小時候我媽媽找人幫我看的。”
開始那幾年,林小姐對他還是十分疼愛的,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為了這個孩子,她那麽愛玩的一個人,幾乎整整兩年沒有沾過一滴酒,抽過一顆煙。
只是她還很年輕,因為一個孩子綁住下半生的幸福,和一群莺莺燕燕争一個朝三暮四的男人,怎麽看都不是樁劃算的買賣。
她只是做了對自己對有利的選擇。
“那,那你剛才說的那個…………”
裴鏡的聲音将他從回憶拉到現實。
“嗯?”謝遇看着她,“什麽?”
“就你剛剛說的那誰………………姓裴…………”她忍不住好奇地問出口,“也是算出來的?”
周圍空氣仿佛都安靜了幾秒。
剛問出口裴鏡就後悔了,這和她有關系嗎?幹什麽要多嘴問這個啊?現在把氣氛搞的這麽僵硬,多尴尬啊。
她趕緊給自己打補丁:“我就随口一問,你別放在…………”
“如果你想的話。”
謝遇突然開口,打斷她的話。外面不知何時起了風,順着窗口飄進來,簌簌作響。
她聽到謝遇的聲音和在風中,仿佛上好的大提琴,磁性低沉:“她就會姓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