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奏

三奏

少年的耳朵離她很近,近到她可以看到他耳朵上細小的白色絨毛。

鄒唯小心調整了一下頭的位置,盡量自然,然後閉上眼睛,裝作睡的很沉,沖着他的耳垂徐徐吹出一小股細細的風,襲向少年白玉般的耳畔。

在一旁撓頭抓耳的趙龐突然就看到,左策劇烈的顫了一下,可在她上下掃了兩人不下五遍後,也什麽都沒看出來,小心翼翼的腆着臉笑道:“诶嘿嘿,老大,你冷嗎?”。

左策沒說話,只用眼角暼了她一眼,哎漂亮!眼神還是那麽冰涼犀利!應該是不冷的。

趙龐又左右看了看自己空蕩蕩的手,忽然在腦子裏湧上來一個疑問,她是來做什麽的?

她好像接到左策的一個電話,是來背人的,這會兒不撒手就算了,還瞪她……

趙龐的臉成了一個囧字,難道是因為?她還不夠上道?老大那麽要面子一男的,一定是她要人的姿勢不對!

不夠誠懇!嗯對!

自以為掌握了真相的趙龐壓根沒想到是左策背後的女生在搞鬼,撐着一張笑成牡丹花的臉接近左策,強硬的要把人從左策背上扯下來:“老大,求您給我一個背人的,機!機!機會!吧?”。

我扯,扯,扯,扯不動?

趙龐:(°~°???)肥肥的腦袋,有着大大的疑問。

不得不說,身為一個男孩兒,老大的手勁真是比大多數女的都大。

呃?老大瞪着她的目光好像更冷了,像是,看死人一樣,對,死人!

死人?

趙龐嘩啦一下松了手,站的筆直,雙手舉起跟腦袋一樣高,比鹌鹑都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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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唯只感覺,在兩人拉鋸戰的時候掐着她大腿的手更用力了,她覺得,她褲子下面的肉肯定被掐青了:“……”。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眼看就要成功了,革命只差一點點就獲得勝利了啊!

鄒唯緩緩睜開眼,視線幽幽的飄到旁邊站成雕塑的趙龐身上。

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趙龐看到左策背上的人竟然睜開了眼,還幽怨的看着她,仿佛在怨她破壞她的好事?

嘿~我這暴脾氣!

趙龐放下一只胖手指向左策背上的鄒唯,急吼吼的說道:“老大,這傻子她……”她瞪我!

話還沒說完,就已告終。

“閉嘴!”,好似不耐煩,左策就背着人拐了彎下樓梯,空氣中還有他的餘音:“還有,別叫她傻子”。

趙龐在看不到人後,放下手甩了甩,才低低的嘀咕了一句:“我特麽的兩面不是人啊!”。

洩氣似得,她啊的尖叫了一聲。

就在電光火石之間,她面前出現了一個胸前挂着管理員牌子穿着深藍制服的女人,只見她扶了下眼鏡,脫下外套露出內裏的白色背心,擡起一只手,展示了一下自己虬結的肌肉:“同學,我勸你低調一點,我并沒有威脅你,而是——善意的提醒!你!”。

趙龐顫顫巍巍的後退了半步,花容失色,面色慘白:“嘿嘿,嘿嘿嘿嘿,好說好說,王老師,您今天的肌肉比昨天更帥更有光澤了呢!”

王老師:“^_^”。

旁邊經過兩位男同學,竊竊私語,就算趙龐不仔細聽也還能聽到從風中傳遞來的話語。

“噗嗤,今天我們王老師又變成圖書管理員了嗎?”

“昨天我還看到王老師在明理樓掃地呢”

“前天好像還是二班的體育老師啊!”

“王老師真是一個神秘的人~”

“是呢……”

趙龐哪能不知道,她昨天吃了雞腿漢堡随手丢了袋子,只覺得袋子還沒有落地,旁邊就呼的舞過來一個大掃帚。

掃的她的鍋蓋頭直接變成了雞窩頭:“吓……!”。

反應過來,趙龐急忙撿起袋子扔到垃圾桶就跑路了。

想起這兒,趙龐就急急忙忙鞠了108°的躬,卑微到土裏的說了一句:“老師對不起,我是社會的渣滓!我再也不敢了!”。

喊完就跑,兜着一身的肉向左策走的方向急追。

而背着人馬上就能走到二樓拐角的左策,下腹突然傳來一陣針紮似得疼痛,一時站都站不穩,猛的晃了一晃,在最後一個臺階上毫無懸念的一腳踩了個空。

左策甚至都閉上了眼,靜靜地等待疼痛的到來。

完全沒想到,在黑暗的世界裏,一個溫暖的懷抱把他緊緊包圍,腰間環上來的手鐵鉗一樣,死死地鎖着他。

接着,就是一聲壓抑不住的悶哼聲,從他下方傳來,驚了他一身冷汗。

左策急忙睜開眼睛,猝不及防的和一雙迷蒙好看的眸子對上,呼吸停了一瞬。

這雙眸子褪去迷蒙之後,如同雨後天晴,清澈透亮的瞳孔倒映着的,是他的臉,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身上,仿佛他就是她的全世界。

左策想起了鄒唯剛出院的時候,她變成了傻子,只跟着他走。

走到哪,跟到哪。

後來,被鄒母以強硬的手段帶回去後不久,鄒母就來了一趟左家。之後,他就被左母告知,鄒唯會每天跟他一起上學,一直到他18歲高考完,到時候,鄒唯會被送到國外。

至于送到國外以後鄒唯會怎麽樣,左母沒有說,只是在離開他卧室的時候,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那時候小小的他并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只知道,等到他18歲高考結束的時候,他和她的生活,就會變成完全未知的另外一個樣子。

而現在,他高二,十七歲。

現在是夏天,還有一年,他和她——就會分道揚镳。

鄒唯在左策踩空的剎那,就發現,她的身體好像能動了,下意識的,身體自己就把人抱在了懷裏,翻了個個兒,把自己墊在了底下。

就像是原主的意識還在指揮身體一樣,不想讓這個懷裏的人受傷。

她躺在地上緩了一會兒,才回過味來,這幸虧是她在底下當了肉墊,按這個世界的男生體質來說,這麽一摔不是得骨裂,而她卻可能只是疼幾天,不免又有些慶幸。

鄒唯皺了皺眉頭,對着好像趴在他身上發呆的少年試探道:“你,沒事吧?”。

話說出口,她才發現,她的聲音就像久不運作鋪滿陳鏽的齒輪,一經轉動,就咔咔作響,帶着明顯的澀。

不過聯系到記憶裏原主從不說話,鄒唯也就釋然了。

而她身上的少年聽到她說話後,好像更呆了,鄒唯眨了好幾下眼,她身上的少年才回了神。

“沒事”,清冷的聲音中帶着一點不自然。

都說距離産生美,但鄒唯發現,好像并不是這樣,少年的好看,在距離縮短後,好像更致命了,她果然是顏狗:“……”。

在21世紀,她也未見過好看的如此極致的男孩兒,眼若深潭,鼻梁高挺,唇似點朱。好像每一處,都是恰到好處,就連鼻梁上的那看似随意的一點,也像是點睛之筆。在他的幹淨純粹上,又增添了一分野性。

這麽近距離接觸,更是頭一回。

美人在懷,更是禁不住的浮想聯翩。

鄒唯不敢再多看了,假意咳嗽了一聲把頭側到一邊,心中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左策從她身上起來後,鄒唯才随之站了起來,繼續低頭數螞蟻,尴尬在兩人之間蔓延。

最終,鄒唯決定主動打破寂靜,可還是不敢看他,記憶是記憶,她又不傻,怎麽好意思像原主一樣一直盯着人看。

低着頭,她咳了咳,用宛如砂紙打磨過得嗓子說道:“走吧”。

話音落了半天,也沒見什麽回音,鄒唯疑惑的轉頭看去,卻發現,剛剛還好好的左策蹲在地上,捂着肚子,汗如雨下。

鄒唯急忙扶住他的肩膀:“怎麽了?”,都怪自己,剛剛沉迷于美色,其他的什麽也都沒有關注,而且趙龐好像說過這兩天左策身體特殊。

當下,鄒唯顧不得自己摔的隐隐作痛的胳膊腿兒,一把将人撈起來,打橫抱在懷裏,才發現這人輕的過分,擡腳就往記憶裏的醫務室急走。

左策咬着唇恨不得把自己的小腹上的肉攥成一塊兒,疼,太疼了。

但耳邊的心跳聲鼓一樣的激烈,咚咚咚的響在他耳邊,好像自從五年前那件事以後,這個人身上就再也沒出現過這麽劇烈的心跳了。

沒有別的可以分心,左策就數着耳邊強烈的心跳,在意識裏浮沉,恍惚之間感覺自己又回到了那年那個昏暗的屋子。

屋子裏只有接近屋頂的地方有一扇差不多二十厘米高的窗,光并不強烈,外面好像是陰天,本應該幹燥,但屋子裏卻很潮濕,四處還彌漫着木頭腐爛的氣息。

有不知道哪裏來的水滴聲,響在空曠昏暗的屋子裏,他每心跳二十下,就會有一滴水落下來——滴答,然後會有另一聲水滴在地上的聲音,再傳來——滴答。

第一滴水永遠相隔二十下心跳,第二滴水有時候有,有時候沒有,相隔的時間他無法計時。

在無邊的寂寥中,除了水滴的聲音,他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恐懼慢慢的溢上來,淹過他的嘴唇,沒過他的鼻尖。

左策不得不用力仰着頭,望着狹小透不出多少光的窗戶,盡量的,不讓它遮住自己的眼睛。

“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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