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八奏

八奏

少年走的很慢,幾乎算得上是龜速,明顯就是在等她,如果她連這都看不出來,就白活了那麽些年。

他是,不放心她嗎?

突然,她又想起少年遞給她衣服的時候壓了壓帽子,其實,也不是疏離,只是不好意思?說走了,又好像沒走多遠,一直在默默地等着她。

越想,鄒唯就越覺得發現了真相,不由得輕輕翹起了嘴角,眸子裏盈滿了溫柔的笑意。

還真是,別扭的關心。

鄒唯邁開步子,三兩步就追上了前面慢吞吞移動的人,跟他并排,學着他将兩只手插在褲兜裏,像是不經意一樣,輕聲地說:

“謝謝”

少年好像頓了一下,接着,鄒唯看到他又擡手壓帽檐,骨節分明的手指很用力的捏着白色的帽檐。

鄒唯感覺自己鬼迷心竅一般,看着少年的手和白色的帽檐,一時竟分不出到底是哪一個更白些。

等她緩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快步走遠了,但這更加深了她剛剛的猜測。

這人,又不好意思了。

鄒唯好笑的摸了摸鼻子,也加快了步伐,向着他的背影追去。

青石板路兩側種着的柳樹随着溫熱的風飄搖擺動,少年走在前面,後面追着一個女生,樹影婆娑。

***

因為原主一定要跟着左策的原因,重點班的老師就算看着左策這個好苗子眼紅不已,也只能狠心拒絕,害怕鄒唯以一人之力拖垮整個班的平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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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班的老師更不想收,本來就差重點班很多,再來一個各門零分的倒黴蛋,她們的獎金是不想要了。

只有一個剛進這個學校的年輕老師魯琴主動收了兩人,性別女,超兇,因為姓魯又非常死壯的原因,被學生起外號名曰“魯智深”。

跟老田說的出入很大,魯同志非但沒有不管他們兩,還非常認真。

兩人站在門前,剃着平頭的魯老師站在講臺上,她右手握着的黑色的教棍一上一下的落在另一只手上。不止是鄒唯,臺下所有同學的目光都随着教棍一上一下,午休後的瞌睡都醒了不少。

臺下不斷有小聲的“死定了”傳來,也不知道是真的擔心還是幸災樂禍。

魯老師并不期望鄒唯的回答,犀利的目光只盯着左策,似乎在等他的解釋:“怎麽回事?嗯?”。

鄒唯在左策身後,她的目光在班裏面所有人的面上掃了一遍,最終鎖定了靠門倒數第一排正托着臉看熱鬧的一個女生,露出一抹笑。

江湖事,江湖了。

她必定給她一點教訓。

在左策開口前,鄒唯收回目光,拉住他的手腕輕輕的把他帶到後面,擡起頭跟魯琴對視,眼神堅定,不卑不亢的指着頭上最顯眼的白色塊狀紗布:

“老師,今天中午我下樓梯一不小心踩空了,是左策同學發現了我并且帶我去了醫務室,所以連累他也遲到了,請責罰我一個就好了”

左策望着鄒唯的後腦勺,垂在兩側的手緊緊的握起來,一種說不清的情緒湧入心底。

魯琴很驚訝,一時又有些不敢置信,這鄒唯——好了?

又覺得自己的表情太誇張,在瞬間收拾好了表情,眼角暼到女孩兒兩只胳膊上的創可貼和黑青,咳了一下,左手叉在腰上,右手揮着教棍在桌子上嗑了兩下就讓他們坐回位置。

這也是他們運氣不好,正好碰到這節課是魯琴的,其他老師是真的懶得管他們去哪裏了,只要不出這個校園,能有什麽事兒。

底下的學生也炸開了鍋,紛紛都在小聲的讨論,甚至還有人偷偷在桌子底下掏出手機在論壇建起了樓,諸如:

【號外號外!白癡鄒唯今天下午出現在教室裏,疑似神智回歸!】

……

23樓:真的假的?

24樓:騙人的吧肯定,哪有人變傻了還能恢複的!垃圾樓主!

【驚!左大美人不用再守活寡了!】

……

56樓:上一個帖子來的,這下本來就沒希望追到左美人

57樓:補充樓上,更麽機會了!

58樓:跟你們有什麽關系,都是檸檬精〔鄙視jpg〕

……

【爆!白癡鄒唯今天身上多處受傷,是我想的弓大官人嗎?】

2樓:請問一下弓大官人是誰?咋們學校還有這等人物?

3樓:樓上睿智,弓和長就是張啊,這是隐晦的說法,誰敢在論壇明目張膽diss不是活膩了!

4樓:三樓就挺膽子大的,在三樓還敢這麽嚣張〔摳鼻jpg〕

……

【弓大人弄巧成拙,竟喚回情敵靈魂?】

……

38樓:腫麽肥四,這标題,我怎麽想吃兩人的cp啊!

39樓:你不是一個人!啊!!!〔土撥鼠尖叫jpg〕

40樓:樓上真是腐眼看人基,說實在的,幹得漂亮!

……

60樓:這樓怎麽歪的這麽徹底,這種事都能站cp你們是不是瘋了!

61樓:就是!腐男真是一群可怕的生物!

鄒唯并不知道,論壇上乃至整個學校的學生圈現在都處于一種動蕩不安的情況,她坐回位置後,無所事事,從窗子往下看。

有的班正在上體育課,因為是二樓,看的還比較清楚,是兩隊人在打籃球,旁邊還圍了不少男生。

在她看的津津有味的時候,少年微微側着頭,目光在她臉上停留,兩只白皙的小臂壓在打開的語文課本上方,格外認真。

而靠門坐着的張力看着左策盯着鄒唯一眼也不給自己分,粗粗的出了一口氣,又拿出手機刷論壇。

越往下刷,臉越黑,到最後手機都不想玩了,哐啷一聲扔到桌兜裏,她的同桌是個小男生,被吓得心差點從嗓子裏跳出來,猛拍胸脯。

人吓人,吓死人。可他又敢怒不敢言,只能忍下,只擰頭暗地裏翻了個白眼。

鄒唯覺得看多了也實在無趣,黃隊明顯打不過紅隊,看的不想看了,才轉回頭來,從課桌裏翻了翻,把裏面亂堆的書全部都掏了出來。

每一本書的封面都能反出光來,鄒唯咂舌,竟然沒人過來搞她的座位?

不經意的,她的餘光掃到了一抹黑,心裏瞬間通明,對啊!有左策在誰又敢搞她?

鄒唯一邊思考,一邊把語文課本從這一堆裏拿出來,把剩下的書全都碼好,腦子裏突然蹦出一些畫面。

在這些畫面裏,左策很愛在下了課的時候兩只胳膊墊在底下趴着睡覺。但走道很窄,總是會被人不小心碰到。

他被驚擾了也懶得說,就繼續趴着睡。

她下了課跟他商量一下,看他願不願意換,鄒唯點了下頭,翻開語文課本。

她想從課本簡單的了解一下,這個世界的文化和習俗有沒有很大的差別。

她穿越前,也就是上輩子死前,才剛上大學,家裏就破産了。

巨大的債務如同一座大山,把她的人生摧毀的一幹二淨,她開始辍學打工,最後因過量飲酒胃穿孔死在酒吧。

上輩子的所有事情離她很遠,又好像才過去不久,跟她腦子裏的知識一樣。

都好像隐隐約約記得,卻記不太清楚。

只從課本看來,鄒唯感覺,這個世界就好像是她穿越前世界的鏡像,只對調了性別,改變了部分習俗。

要不是穿到了這裏,如果有人跟她說有這樣的世界,她絕對摸摸她的狗頭問問她是不是發燒了,都開始胡言亂語了。

就在她看書的時候,沒有意識到,全班人除了左策,都在似有似無的轉頭看她幾眼,然後再轉回去,寫紙條的寫紙條,發企鵝的發企鵝。

而左策——睡了,臉側向她這頭。

他也不嫌曬,當自己是向日葵嗎?鄒唯無奈的笑了笑,伸手輕輕拉住了白色的窗簾。

拉完了窗簾,鄒唯還在感嘆,貴族高中不愧是貴族高中,這窗簾的質量實在是太好了,握在手裏薄如蟬翼,柔軟順滑。

但也是真的薄的不遮光,要你有什麽用!

随即,鄒唯就把自己摞的很高的一沓書放在自己右手邊,這樣正好能替他擋住太陽。

想不到有生之年她還能有如此浪漫的時候,雖然不是像電視劇一樣用手擋着,她覺得用手擋簡直太荒唐了,軍訓擡手都擡不了十分鐘,唬誰呢。

就在此時鄒唯聽到了熟悉的女音,帶着肅殺的氣息響掃蕩個教室,她的桌子上,也多了一截粉筆頭。

“那個戴白帽子的同學站起來!回答一下這首詩表達了詩人什麽樣的情感!”

鄒唯立馬就會意了。

哦,這粉筆頭本來是要給左策的,射歪了可還行,老師你不行啊。

鄒唯惋惜之餘,把左策頭上的帽子輕柔的摘下來,戴在自己的鍋蓋頭上,平靜的站起來,瞅着前桌書上一個字有一個拳頭大的字念道:

“這首詩表達了詩人戍邊後的孤寂,以及對家鄉的思念和對國家的熱愛”

鍋蓋頭被嬌小的帽子束縛着,像極了被捆住的拖把,認真裏帶着搞笑。

全班同學因為密切關注兩人的原因,将鄒唯的騷操作看了個全須全尾,班裏都是按耐不住的笑聲。

魯琴感覺自己的鼻子都要氣歪了,啪的一下把教棍拍在講桌上,半天,也沒再說什麽。

最後又讓鄒唯坐下了。

算了,左策這孩子上午就臉色不好,他也不說,估計又肚子疼了。她從剛帶上這孩子的時候,左媽媽就打電話跟她說過這個事,讓她盡量理解。

鄒唯坐下又把帽子戴回左策頭上,蓋住他額角的那處疤痕。

剩下的半本語文書,再也看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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