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策·四

策·四

鄒唯陷在一片狹小的空間裏,因為門檻較高,雨水沒有從門底部的流進來。

但是鄒唯的耳邊能聽到它落下時沙沙的聲音,偶爾還會有幾滴不聽話的雨會砸到門上,發出啪的一聲。

除了冷一點之外,一切都很好,沒有任何人會注意到她。

鄒唯緊了緊自己的書包,把頭埋到書包裏,也不知道安靜了多久,才聽到了一些動靜。

偶爾會有鞋底敲擊地面造成的聲音由遠及近,然後由近及遠直至消失。

這個地方是最角落的樓梯頂,一般不會有人來,她很安全。

她可以繼續安靜的停留在她自己的世界裏。

可不一會兒,又傳來了腳步聲,腳步很輕,但還是可以聽到,不知道是來做什麽的。

但這好像跟她沒有關系。

但她的耳朵還是忍不住仔細聽那道輕輕的腳步聲,會走向哪裏,昏暗的角落裏,她的耳朵輕輕動了動。

果然,那個腳步聲越來越輕,應該是走了。

就在鄒唯昏昏沉沉之際,卻發現,那道聲音突然又響了起來,越來越近。

鄒唯的心開始劇烈的跳動,她說不上心裏是什麽感覺,好像有很多的情緒交雜在一起。

害怕,渴望,難堪,膽怯……

她知道自己鑽在了死胡同裏,也知道自己該振作,但這條死胡同她沒有辦法自己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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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出不來了!誰也幫不了她!

她感覺自己仿佛是被困在鐵籠裏的獸,看不到明天,也被今天所束縛着。

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像是一把尖刀,逼着她去看籠子上的鎖。

來人可能會說:

“你怎麽了?”

“為什麽要一個人呆在這裏?”

鄒唯聽着那道聲音,盡量把自己縮的更小,根本不在乎這沒人來的角落有多少灰塵。

腳步聲越來越近,她微微擡起頭,只露出一雙沒有情緒的眼睛,專注的望着樓梯的轉臺處。

突然,聲音戛然而止,走路的人好像停了下來。

鄒唯閉上眼,又埋到書包上。

就在她以為腳步聲不會再出現後,那道腳步聲又出現了。好像是要上樓梯,這聲音很好分辨。

鄒唯猛的擡起頭,防備的看着樓梯的拐角,樓梯的欄杆不是镂空的,以至于她看不到上來的人是誰,只能盯着樓梯的拐角處。

咔噠,咔噠……

走路的人走的很慢,幾乎是走一步就要停幾分鐘,感覺過了很久,她的眼前亮了一片,繼而出現了一雙白色的運動鞋。

左策試着給鄒唯打電話,可是打不通。

又給很多人打了很多電話,可她們都說,沒見過見過、不知道。

就連門衛那裏,他都跑去問了,回答依然一樣:沒有。

那就是說,鄒唯沒有出學校,她只是在一個別人找不到的地方。

他又想,趙龐和鄒唯的考試教室緊挨着,在她出來之前,她沒有聽到任何吵鬧的聲音,排除綁架,難道是約架?

論動機,張力是最有可能的,可張力考試的教室他也找過,人還在那裏,依張力的性格,不可能約架自己不在,所以,排除約架。

是她自己,選擇消失的。

左策淋在雨裏,緩緩捏緊拳頭,任雨水順着臉頰流暢的弧線流到他的下颌,再無聲的滑落。半垂的眼底皆是駭人的黑暗。

又要離開他嗎?

就在此時,他的肩膀悄悄多了一只粗糙的手。

左策瞥了一眼,壓着心底的戾氣不說話。

“嘿呀,現在這孩子呦,一個兩個都喜歡淋雨,快回去!快回去!”,小賣部的老板掃了他一眼,就像沒看到他的冷淡一樣繼續催促着他回去:“怎麽?你也要像上一個小同學一樣跑幾圈才回去嗎?我告訴你哦,這種行為學不得的哩!容易生病,還……”。

沒等她說完,她面前的小男生就猛然轉身,黝黑的眸子看着她:“她,是不是鍋蓋頭,背着藍黑色的書包?”。

小賣部老板愣了一下,回道:“四的呀”。

說來也巧,因為下雨的原因,小賣部人幾乎沒人,她就坐在門外的棚子下喝茶,就隐約看到有個學生在背着書包跑步,卻看不到她具體是什麽樣子。

不過這小同學既然能說這麽準确,那應該就是那個同學,八九不離十。這個小同學眼裏的期待和焦急雖然盡量壓在心底,可像她這樣活了大半輩子都快入土的人了,又怎麽能看不就來呢?

“您知道她去哪了?”,少年問。

小賣部老板仔細想了想,用沒舉着傘的手指了指學校後門的方向,又指了指明理樓,苦惱道:“年紀大了呦,是先去了學校後門還是高二教學樓,我有一點忘記咯……”。

她還在想,就見人跑了,拿着手裏的傘往出遞了遞喊道:“小同學!借你傘!”。

可他跑的太快了,雨又下的大,老板都不知道他聽到沒,邊嘀咕着現在這孩子,邊扭頭去門衛室,還沒進門就高聲喊道:“老王啊!我聽說你這裏剛買了鐵觀音啊!”

左策先去了學校後門,才回了明理樓,渾身都濕透了,揪了幾下依然貼在身上,幹脆把帽子摘下來,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

露出一雙寒星般的雙眼,讓人不敢直視。

趙龐看他着模樣急忙上前,卻連一句話都沒有說上手裏就多了一樣濕乎乎還在滴水的東西。看着手裏的“水帽”趙龐滿臉疑問,一擡頭,卻發現人都不見了,跺了下腳,煩躁的甩了一下帽子道:“害!這都什麽事兒啊!”。

左策冷着臉從一樓走到五樓,明理樓有三條向上的樓梯,卻只有右側的樓梯頂端才有一個可以藏人的角落,那裏,也是唯一通往樓頂的路。

他的目光最後定在右側走廊盡頭幽暗的拐角,從冷漠變得複雜。

在走廊中間踟蹰了許久,左策才邁着步子,插着兜,朝右面走去。

不知道明理樓修樓的時候是不是把設計圖扣掉了一塊,通往五樓的樓梯對面并沒有窗戶,即使是白天,這裏也很昏暗。

在左策伸出左腳踏上樓梯的第一階的時候,目光就忍不住往上面看去。

走十幾階樓梯,有一個轉臺,轉臺向左斜上的方向很暗,只從門縫透出些許微不足道的光。

他無法确定上面到底有沒有人,可……

左策的腳反複的踏上樓梯的第一階,又猶豫的收回來。

雨越下越大,左上方的門外不停的傳來嘩啦啦的聲音和雨拍打鐵門的聲音。

左策把手機掏出來,按亮了手機自帶的手電筒,暖黃色的光瞬間照亮了一小片地方,照亮了他前進的路。

走到轉臺,左策步子一轉,右手插在褲兜裏,左手拿着手機朝上面照去,頓住。

沙沙的雨聲,昏暗的角落,少女蜷縮在角落,全身都濕了個透,稍長的頭發淩亂的貼在臉上,抱着書包微微擡頭只露出兩只防備警覺的眼睛。

就像一只處于幼年期的幼狼,帶着所有對外界的恐懼和防備躲在無人的角落,只要有人踏進它的領域,就會露出獠牙,兇狠的對敵人示威。

左策把手機擡高了一點,一階一階繼續上前。

鄒唯不知道來的人是誰,只能感覺到沒有惡意。

因為角度的原因,眼前的光幾乎照在她的眼上,太過晃眼,晃的她快睜不開眼,只能用一只胳膊擋着眼用來躲避刺眼的光。

在人走近後,她才慢慢聞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很淡,很輕。不過她現在所有的感官都很遲鈍,她分不出那是什麽味道,只知道聞着很舒服,很安心。

她不知道她或者他會做什麽,她也不想知道,她只想安靜的安靜着。

那人停了下來,白色的運動鞋也随着停了下來。

借着光,鄒唯看着眼下的鞋。

很好看,像她的小同桌喜歡的款式。但終究也只是像,少年愛幹淨,他的鞋邊永遠不可能帶着泥巴和黑色的水漬,永遠是那麽的幹淨,跟他的人一樣——幹淨純粹。

她的小同桌,是那麽美好。

美好到讓人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東西捧到他眼前,來博他一笑。

她甚至很羨慕課間被他拒絕的女生,至少,她敢于追求,也敢于向喜歡的人表明心跡,就算被拒絕,也沒什麽好失落的。

她曾經是想過,以後就算他喜歡的人不是她,她也想留在他的身邊。

可如果,沒有以後呢?

一個沒有未來的人,又如何能談及以後?

鄒唯閉上眼,不想看任何東西,她想把自己封閉起來,封閉在自己的世界裏。

她跟前的人也不動了,手機的燈也被按滅了,好似陪着她進入了安靜的時空裏,靜谧的地方再次只剩下雨拍打鐵門的聲音,和兩人輕微的呼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鄒唯感覺兩只冰涼的手一前一後的摸到她的臉上,強硬的,一點一點的,把她的頭擡了起來。

适應了昏暗的環境,她的眼睛捕捉到了另一雙眼睛,與她不同的是,他的眼睛裏有光。

迎着門縫裏的微光,閃爍着不一樣的色彩。

接着,鄒唯只聽到一陣短促的風聲,左臉就傳來火燒似得酥麻,在瞬間又快速散開。

她的頭順着力道的方向偏過去,看到了角落裏的蜘蛛網,但是她絲毫不想反抗,反抗又有什麽意思呢?

恍惚之間,她的頭又被堅定的擡了起來,捏着她下巴的手格外有力。

她不再去看那雙好看的眼睛,輕輕的閉上了眼等待下一次的疼痛。

可她等到的,卻不是有力的拳頭。

唇上柔軟微涼的觸覺像是一塊碎石,體态輕盈,卻極其快而輕易的在她心底卷起重重的驚濤駭浪……

書包:我不是人,但你們是真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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