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策·八
策·八
今天的醫務室和往日沒有任何不同,外面下着濛濛細雨,綠蔥上附着水珠,更顯清新。
老太旁邊卧着用後腿撓耳朵的狗,撓了一耳朵的泥。鄒唯心裏暗罵了一聲傻狗,就兀自笑起來。
等尋個左策不在的機會,她再問問田老太關于他的事吧,她還不知道,他需要脫的“敏”是什麽。
畢竟,他看起來很正常,完全不像有心理問題。
在從田老太嘴裏得知左策考試時都是在她這裏吃飯後,鄒唯趁老太去隔壁做飯,出了門,在跟出來的少年疑惑的目光裏把飯倒進了狗碗裏,伸出食指放在嘴唇中間對着他眨眼:“噓”。
左策看着她這個動作,怔住,沒有說話。
鄒唯又去水房簡單清洗了一下飯盒,之後又利索的把保溫飯盒塞進書包裏,拉好拉鏈放回診室,才去找做飯的田老太。
隔壁
田老太扶着眼鏡厲聲道:“不可以!”。
鄒唯拿起一邊的菠菜,看了一眼田老太熟練的摘起來,笑道:“我其實也不是要蹭飯,這不是正要吃飯被大寶叫的吓了一跳,我善良,索性就給它吃了,這狗是您的,您得對我負責啊!”。
“胡說,我家大寶從不吃嗟來之食!”
鄒唯眼往下瞥了瞥,示意田老太向下看,田老太一低頭,看見是大寶。
土狗嘴裏叼着一只不鏽鋼碗,鼻頭油光锃亮,碗底都是口水,不來找她沖着鄒唯一個勁的搖屁股。
田老太罵了一句:“真是狗東西,吃裏扒外!”。
鄒唯一手搭在田老太和面的手臂上,眯眼笑:“诶?您這話可不對,它這可不是吃裏扒外,我是您外孫的未婚妻主,這叫理所應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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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被她的厚臉皮噎到了,調笑道:“都說三歲看老,因為和你奶奶關系好,我也算是看着你長大哩,你小時候可不這樣啊”。
鄒唯眼神閃爍了一下,低下頭笑了一下若無其事說:“那都是老話,科技在進步,哪能三歲就看老,您不要搞封建迷信哦”。
因為性格,她在那個世界吃了不少苦,人總是要向生活低頭,有些東西,壓在心底自己知道就好。
她記得她死之前旁邊還有一個人陪她一起喝酒,那人因為性情耿直,吃過的苦比她還多,但脾氣還是沒變,不像她,被生活磨掉了棱角。
不像她自己。
她沒注意到,門口多了個人,一直盯着她看,因為她那句未婚妻主紅了耳根,也因為她低落的神情而低落。
不一會兒,就離開了,來也安靜,去也無聲。
老太就是嘴硬,傲嬌的很,嘴上不饒人,其實她看過食材的分量就知道她有準備她的那部分。
診室隔壁就是老太住的地方,一室一廳,一廚一衛,擺設簡單,擺放整齊,看着就有一種想肅然起敬的感觸。
不愧是當過兵的人。
吃飯的時候,鄒唯正要跟田老太說話,就被田老太一個眼刀飛過來:“食不言,寝不語”。
鄒唯咬嘴唇無辜狀:“……”,好嘛,聽你的。
田老太這手藝是真的不錯,幾道菜色香味俱全,綠色的菜葉搭配白色的菌菇,用水焯過以後,配以葷油撒上調料炒煸,加水小火慢炖,蔬菜和湯汁完美交融,夾一口放在嘴裏,口鼻生香,回味無窮。
鄒唯被禁言,不代表被禁了眼,她的視線總是往旁邊飄幾下。
就在她吃了半碗米飯視線又往旁邊飄的時候,她受到了驚吓:“嚯!”。
她旁邊氣質出塵的美少年突然變成了滿臉褶子的田老太,層層覆蓋的鏡片像是白色無底的深淵,讓人一看就頭暈目眩,不知雲裏還是霧裏。
田老太絲毫沒有吓到人的自覺,端着碗自顧自吃起來,目不斜視說:“看什麽看!沒見過美老太嗎?”。
鄒唯在腦子裏自動将老太的性別轉換成了另一個世界的老頭,嚴肅的說着:“沒見過美老頭嗎?”。
“噗”,鄒唯差點沒噴出飯來,為自己的腦洞點贊。
她的聲音引來了老太的注意。
田老太:“有意見?”。
鄒唯輕咳了一下:“食不言”。
田老太:“哼!”。
吃完飯,鄒唯從紙巾盒抽了一張紙巾擦了嘴,扔到旁邊的垃圾桶裏,很是擔憂的說道:“田醫生,我那會兒看到大寶在你地裏到處啃,沒什麽大問題吧?”。
“……”,田老太好像在想其他的,一時沒反應過來,反應過來後一拍大腿,指着鄒唯,眼睛瞪得像銅鈴:“你你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呀!”
鄒唯無辜攤手,蹙着眉頭看她:“我那會兒要說來着,您也沒讓啊”。
“這時候你倒聽話!”
說完就去看自己的地。
鄒唯确定左策也不吃了,才收拾碗筷放進洗碗池,動作娴熟而且自然。
如果手沒受傷,她都想替她洗了。
因為下午要考試,她的手只上了藥,等考完試再來纏紗布。
鄒唯這次沒有再借衣裳了,上次的也沒還,雖說田老太也不用她還,這次只是濕了一點而已,她向田老太借了吹風機使喚。
鄒唯在門旁邊找了個插座吹了起來,吹完了頭發吹前面,可吹完前面後,她發現後面沒法吹啊,本來想着就這麽算了,就在她剛關了吹風機的時候,她手裏的東西被人拿走了。
手背觸碰到細膩冰涼的皮膚不似幻覺,雖然一閃而逝,她卻沒有以為那是錯覺,沒有任何反抗,就讓他拿走了。
鄒唯楞楞的站着,耳邊響起吹風機呼呼的風聲,背上也在瞬間有了一股暖流,在她背上梭巡,她甚至可以想象少年拿着吹風機的動作,一定是認真而輕柔的。
在這種溫暖舒心的環境裏,她覺得她都能睡着,可在少年吹了上半部分衣服,風力逐漸向下的時候,鄒唯一下驚醒了,成了漿糊的腦子瞬間清醒了很多。
雖然她記憶恢複了,對這個世界的性別有了認同,可不管在哪個世界,異性之間那點小九九都是存在的,她會害羞。
鄒唯急忙轉身,雙手握住吹風機的頭部兩側對着左策不好意思道:“這樣就可以了,謝謝……”。
少年擡起頭來看她,好看的眼裏都是不認同,鄒唯把吹風機拿到自己手裏,熟稔的給他吹頭發。
在另一個世界,她照顧過一個離家出走的小男孩,跟她的小同桌發質很相像,軟而黑,她經常借替他吹頭發的機會揉他的頭發,雖然下場是也很慘烈,但确實很好摸。
沒想到她的小同桌也有這麽好的頭發,他的一切仿佛都是照着她的審美長得一樣。鄒唯無聲的笑開,手上的動作更溫柔了些。
左策看着面前的雄偉,慢慢泛紅了臉,放在兩側的手握緊了又松開,松開又握緊,最後幹脆閉上眼不去看。
鄒唯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直到吹完頭發,拔了插頭,她才發現,小朋友的眼睛是閉着的,臉頰也透着一絲紅。
嗯?鄒唯看了看自己的身高,又看了看小朋友的身高,心裏頓時一陣卧槽,她竟然無意中耍了個流氓?
鄒唯看着面前因為那一抹紅暈更加秀色可餐的少年,視線不自主的往下移,移到少年淡粉的嘴唇的時候,好死不死的又回憶起了樓梯上的那一吻,口幹舌燥。
不,人與動物的區別在于人能夠控制的住自己的思想!
左策聽到吹風機關閉的聲音,卻感覺鄒唯還在他面前,等了一下才睜開了眼,卻發現面前的人像做了虧心事一樣,眼神閃躲,看天看地看空氣,打開吹風機就往自己頭上怼。
左策将手插在褲兜裏,垂眼經過她身邊低聲說:“……拿反了”。
鄒唯嘴角抽了抽,勉強笑着說:“哈,我說沒風”。
如果有比這更尴尬的,那一定是尴尬它媽給尴尬開門,尴尬到家了。
她剛說了這句話,少年的話再一次飄過來:“其實沒拿反,插頭沒插”。
少年走遠了,鄒唯才一巴掌拍在自己額頭上嘆息。
出息!
下午
英語考試
謝瑞雪恹恹的趴在桌子上,看着面前的蝌蚪文昏昏欲睡,上午的語文數學雖然不會,但好歹能看懂字面意思,這英語她是真的無能為力。
她的視線止不住的往旁邊偏移,就看到了鄒唯,上午還陰沉沉的人這時候已經多雲轉晴了,善變。
坐的那麽直給誰看,裝。
雖然心裏腹诽,謝瑞雪卻較勁一樣也坐的直了點。
肖傾其實都猜測鄒唯下午不會來考試了,他中午跟魯琴談起這件事的時候,了解了她的家庭,她的情緒不好,憑她家裏的背景,不來也沒什麽,甚至算不上什麽事。
但她來了,臉上挂着上午他第一次見她時的笑,眼底平靜而堅定,坐的筆直,矜貴的氣質洩了一身。
這孩子,越看,竟然還越好看了,肖傾坐在講臺上到處掃,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身材也不是很好,甚至能說有些微的胖,頭發也有些長了顯得有些邋遢。
整體形象哪裏都不合格,但就是莫名的很順眼,真是奇了,可能是五官長得好?
鄒唯看着卷子,拿着筆的手微微用力。
再踏進這個考場的時候,她感覺——宛若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