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策·十一
策·十一
鄒唯躺在床上,一只手壓在腦後,望着落地窗發呆。
她沒有拉窗簾的習慣,望過去就是夜色下的草坪和花園,月光為每一片花葉都附上了新的色彩。
一派安寧。
鄒唯睡不着,只要一閉眼,她腦子裏都是傍晚時,少年冷冷的把手抽出去,側頭說惡心的樣子。
沒有了當時的慌亂和無措,她想到了當時左策的種種不對勁,這跟平時的他根本不一樣。
直到現在,她才琢磨過勁兒來,也許,在她不知道的時候,發生了什麽。
才讓他對她這麽不同,就算拒絕,也不該有這麽劇烈反應。
上次那個小胖子的表白的時候,左策也只是淡淡的用清冷的聲音說不能,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她百思不得其解。
一直到半夜,鄒唯都沒睡着,起來去樓下倒一杯水。
一樓只有夜燈開着,比較暗,樓梯右側書房的門沒有關緊,一道光從裏面照出來,斜斜的印在牆上,裏面傳來鄒母和鄒父低低談論的聲音。
這麽晚都沒睡?
鄒唯又看了看那扇門,才走到角落的飲水機旁邊,取了兩個杯子,一杯一杯兌溫,接滿,應該正好喝。
給他們也送去兩杯吧,這麽晚了,還在工作,很辛苦。
鄒唯越靠近書房,裏面的談論聲就越清晰,走到門口的時候,剛要推門,就聽到裏面傳來一聲充滿壓抑和憤怒的吼聲:“左家實在太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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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唯推門的動作頓住,望向門縫裏的鄒母。
鄒母站了起來,雙手插在腰上,強壯的身軀微微顫抖,臉上都是怒容,她指着桌子上的電腦氣的直哆嗦。
鄒父坐在旁邊,臉色也不好看,目光看着電腦顯然也是動了氣。
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她且在等等再進去吧,鄒唯轉身靠在牆上看着手裏因為她的動作而微微晃動的水。
裏面安靜了一陣子,等鄒母再開口時,語氣裏的怒氣已經下去不少,好像在打電話,鄒唯起先沒什麽感覺,只以為鄒家生意上出了什麽纰漏,可越往後聽,越不對勁。
鄒母:“李凡,明天上午九點,召開發布會,我鄒家必須在她左家之前解除婚約!她左家不厚道,也別怪我不仁義!”
“說什麽孩子不願意訂婚沒辦法!孩子的事大人不要管?”
“我可去你媽的左冷秋!”
“嗯?不要生氣?誰她媽的還不是父母了!”
說完,就挂了,挂電話那一下,都仿佛帶着天大的怒氣,手機摔在桌子上發出啪的一聲。
那一聲響貫徹整個書房,明面上摔在桌子上,卻更像摔在了她心裏,尖銳,用力把她僅剩的一點幻想砸的稀碎,她仰起頭把頭靠在牆上,任由冰冷侵襲她的大腦。
聽鄒母的話,這婚約,是他要取消的,就這麽迫不及待嗎?她咬着唇瓣,感覺唇裏的血腥味慢慢散到了嘴裏。
又腥,又鹹。
之後,就是鄒父安撫鄒母的低低的話語。
鄒唯想,這兩杯水她今晚應該是送不出去了,轉身悄然離開,将兩杯水放在飲水機旁邊的小桌子上,最後跌到床上的時候,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上的樓。
鄒唯趴在床上,把臉埋在軟軟的枕頭裏。
他不願意,想要跟她解除婚約,因為她今天的告白嗎?那麽,今天的顫抖,是真的強忍着惡心的反應吧。
按着她之前的做事風格,必然不會死纏爛打,躲得越遠越好,這才是她會做的事情。
可她不甘心,她和他之間有那麽多故事,她還有好多話沒有告訴他。
他是她從小就喜歡的男孩兒,每次只要看到他,就感覺心裏要開出花一樣。
她想變得更優秀,就像之前想的一樣,就在遠處看着他,這樣,她就可以不讓他看見,又能保護他了。
暗戀,本就是一場孤獨的旅程,踏上行程的時候,就已經沒辦法停止。
她觊觎着天鵝,卻未必需要天鵝的注視。
鄒唯側頭露出一只眼睛,看着落地窗外,發現外面悄悄地下起了小雨。
鄒唯第二天依然很早就醒來了,這些天以來,生物鐘已經基本定了下來。
今天是星期六,再加上昨天的事,鄒唯很想再賴一會兒床,可閉上眼睛根本沒有睡意。
認命一般,鄒唯掀開被子,換上運動服去跑步,跑完步洗了個澡,吃了早飯就收拾東西去市圖書館了。
不是家裏不能學習,而是家裏的氛圍很容易讓她分心,她雖然在讀書上有一些自己的技巧,可也不是天才,她需要一個督促她前進的氛圍。
學校的圖書館雖然周末也開着,但是學校的大門只讓出不讓進,也沒辦法,她只能去市圖書館了。
她帶了飯盒,中午可以出去外面吃了再繼續學習,晚上再回去,就算市圖書館離家遠,她一個女生,晚上也不害怕出什麽事,遲一點也沒什麽事。
她查過,不坐車的話,走路也就是四十分鐘左右,沒多長時間,邊走還可以看看風景。
市圖書館在Z市的北邊,在比較安靜偏僻的地方,遠離城市的喧嚣。
鄒唯按着某德地圖的導航,穿過熙熙攘攘的大街,走過大橋,最後來到了市圖書館門前。
鄒唯擡着頭,一只手抓緊肩膀的書包,一只手輕輕撥弄了下額前的發,眯着眼看面前的龐然大物。
耽擱了不少時間,現在已經早上九點了,鄒唯把手機放進兜裏。
陽光和煦,照射在圖書館的每一塊巨大的玻璃上,反着光。
這将是她今天待的地方。
鄒唯走上層層階梯,推開門,自信的走進去。
她走後,在她站過的地方,出現了一道修長的身影——黑衣,白帽。
他雙手插在兜裏,精致的臉上眼神冰冷,整個人仿佛透不進半點光。
他慢慢走上臺階,很慢很慢,體驗她走過的路,和她呼吸同一片空氣。
走到高大的玻璃門前時,擡起手輕輕撫摸把手上鄒唯碰過的地方,那日她期冀熾熱的眸子閃過腦海,明明想說的是我願意,張開口卻變成了另一句話。
而且,越說越過分,他沒辦法控制自己。
就在他面前,那雙耀眼的眸子逐漸失去了光彩,不是的,不是的……
左策骨節分明的手指覆蓋在把手上,越握越緊,手下接觸門把手的部分用力到泛白。
不是不想,他想她,想得快要瘋了,想的心都在滴血。
與世俗的男兒不同,他知道他不知廉恥的厲害,可他不想矜持,他想時時刻刻都跟她待在一處,被她溫柔的注視,被她抱在懷裏……
可他的身體做不到。
明明,過了那麽久了——
正在他沉溺于內心實際的的時候:
“這位同學,如果你暫時不進的話,可以讓我先進去嗎?”,一道處于變聲期的女音傳來,同時,他的肩膀也被輕輕拍了拍。
左策眼珠子動了動,往她那裏瞥了瞥,卻沒說話,眼裏都是冷漠,拉開門走了進去。
女生被左策牌西伯利亞寒風刺了一臉,一愣,低聲道:“我哪裏,說錯了嗎?”。
鄒唯在服務臺用身份證辦了卡,按照從服務臺小哥哥的指示上二樓。
圖書館一樓很空,書架密密麻麻,整整齊齊,卻沒有幾個人在看書。
上了二樓的時候,感覺就跟換了一個世界一樣。
二樓的頂很高,書架也更高些,鄒唯向前邁了幾步,發現,樓梯左邊是一望無際的書架褐色的木質書架上,一排排的書貼着編碼,甚是壯觀。
而右邊,則是一排一排的桌椅,一個桌子周圍有四個椅子,椅背簡單大方,中間镂空幾個豎條。
二樓的窗子幾乎都是落地窗,大大增加了光照面積,顯得圖書館二樓的整個空間都很明亮,讓人心曠神怡。
鄒唯掃過右面的所有人,暗道。
雖然圖書館地處偏僻,但剛翻新過一遍,來的人也不少,跟一樓的空蕩可真有着巨大的差別,跟采光有關系嗎?
想着,她找了一處沒人的桌子,坐了下來,拿出書包把課本和卷子拿出來,專注的開始看。
在她剛做了兩道題的功夫,對面坐下了一個人,一陣風打到她的草稿紙上,吹起了一瞬間,讓她想忽略都難。
鄒唯停筆,擡頭望向對面,恰好對方也看過來,只見對方扶了扶眼鏡,對她點了下頭,用變聲期特有的嗓子說道:“不好意思,打擾到你了”。
來人身形單薄身軀瘦弱,皮膚白皙,寸頭,即使戴着眼鏡,也蓋不住眼裏的狼性。
倒是像極了她那位好友。
鄒唯看着她露出笑容,伸手道:“并沒有打擾,請坐”。
說完就繼續做題,全然不管了。
在不遠的桌子上,左策一個人占着一個桌子,面前放着
一本書,每有人來詢問,就會說這裏其他座位有人了。
他的身子坐的正正的,仿佛在處理什麽重要文件,頭卻宰到了鄒唯那邊。
帽子底下,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夾雜着冰冷,放在腿上的手指緩慢點動。
那笑容是他的。
直女來襲,各位乘客坐穩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