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策·十三
策·十三
學習的時間總是過的特別快,鄒唯做完三套卷子伸了伸懶腰,掏出手機看了看,正好12點了。
圖書館附近應該有一個學校,熟悉的放學鈴聲通過空氣,遙遙的傳到這裏,像罩了一層霧氣,朦朦胧胧,悠揚而低沉。
她把兩只胳膊放在腦後,發出一聲舒服的喟嘆。
視線不由自主的往一個地方漂,卻發現,那個方向,已經空了,他也不在了。
“這老謝也不等等我”,嘴裏嘀咕着謝欣容,腦子裏卻都是左策。
不知怎的,她心的位置,好像也驟然空了一塊,說不上來是釋然,還是失落,滋味并不好受。
她把東西收拾了,整齊的擺在書包裏,将單肩背包丢在右肩,打算出圖書館找個地方吃飯。
下了一樓,鄒唯推開門,走了出去,把剛剛的低落壓回心底。
望着蔚藍的天空上緩慢飄動的白雲,好似心情也好了很多,所謂天高雲淡,大概就是這樣吧。
陽光剛剛好,亮眼不灼人,讓人很舒爽。
她站在臺階最高處,看着腳下的樓梯,眯了眯眼。
可能是為了顯得大氣宏偉,圖書館門前的臺階又長又寬,而且每一階都比較低,看起來臺階就很多。
臺階旁的灌木被修剪的整整齊齊,莊重,有序。
她邁開腿,從樓梯上慢吞吞的下來,想了想,轉身朝着左走。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她來的時候,記得旁邊有一個公園,她可以在那裏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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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不想,剛進了公園,就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鄒唯邁出去的腳頓住,怔在原地,清澈的眼睛裏倒映出一個人的身影。
那人坐在河邊的一個長石凳上,一身黑色的運動服和白色的帽子特別顯眼。
他的兩只細瘦的手臂随意的搭在白色的石欄杆上,一只腳踩在欄杆底部镂空的地方,無所事事的看河裏的鴨子游來游去,自成一幅畫。
鄒唯收回自己邁出去的那只腳,退到公園的圓形拱門旁邊,雙手環胸,一只腳立起只有腳後跟觸碰着牆,靠在冰涼的牆上,看着人格外平靜。
她想滿足自己貪婪的私心,就只多看一小會兒。
而左策對于身後來了人毫無所覺,偶爾從地上撿兩個小石頭扔到水裏,濺起幾朵水花,視線冰冷。
自己一個人的時候,都感覺在較勁一樣。
因為離得近,鄒唯還能聽到他學着小河裏的鴨子,低低的嘎嘎叫,學完了還皺着眉嫌棄,對着它們說:“可真醜”。
原來有時候,他也會這麽孩子氣,可愛。
鄒唯不自覺的笑出聲來,在少年轉頭時,已經來不及收了,笑僵在臉上,“……”。
她還沒說話,就見少年清冷的臉上紅了一瞬,涼涼的瞥了她一眼,又轉頭去扔石頭。
好像她就是那塊石頭,被他狠狠地丢進河裏。
鄒唯只感覺,他好像更可愛了。這原來就是濾鏡嗎?
可緊接着,鄒唯又迷惑了,她摸了摸嘴唇,不解,他對她的态度好像不一樣,今天又跟昨天不一樣,難以捉摸。
她也本應按照昨天所想,離他遠些,但眼前又不停回放方才的那一幕,少年紅着臉嗔怒的看着她的時候,她心裏的那根弦啪嗒一聲就斷了。
不由自主的,她走到了他旁邊——的石凳上坐下,雙手交叉,伸長放在白石欄杆上,無言。
她以為,他會出聲,讓她離他遠一點,但他沒有。
也對,她坐哪裏他又無所謂,今天甚至能和她坐一張桌子,只是她心底存着幾分僥幸罷了。
她的思維又不知不覺的繞了回去,她出來要幹嘛來着?
哦對,吃飯。
她把書包的拉鏈拉開,剛從書包裏掏出保溫飯盒,餘光就不經意的掃到了旁邊的人,不禁又自作多情的想,他吃了嗎?
“咕~~”,一道聲音從旁邊傳來。
鄒唯壓下要翹起的嘴角,把書包放在石凳上,站起來,一手拿着筷盒,一手拿着飯盒,遞到他面前。
左策坐在石凳上,随意的擱着腿耷着手腕,不見平時在學校時的嚴謹和板直,線條流暢的下颌揚起,露出性感的喉結,陽光透過斑駁的樹葉照在少年的脖頸上,白的發光。
就連粉嫩的唇瓣也微微輕啓,半眯着眼睛睨着她,眼角的線條上挑,即使眼神裏沒有任何情緒,也憑空多了幾分欲出來,像深山裏勾人的男妖精。
鄒唯的目光一遍一遍描繪他的唇瓣,她深知那唇部的柔軟,雖然只觸碰了一次,也始終忘記不了那觸感。
見他不接,只是看着她,鄒唯抿了抿嘴,看着他把飯盒和筷盒放在他旁邊。
石凳很長,不會掉下去。
少年的視線跟着她的動作,看到她放下後,打開看了看看到熟悉的青菜,皺着眉變了個姿勢,側着身子左手扶着頭,手肘抵在欄杆上直勾勾的看着她,神情執拗:“不吃”。
看他這個樣子她就知道,他沒吃過東西。
小東西既不愛吃外面做的東西,又挑食的緊,這怎麽行,他胃不好,不吃飯有夠他疼的。
在考試前兩個星期的共處時光裏,她幾乎每天都和他一起吃午飯,自從見過一次他胃疼的樣子,她就再也不想知道他沒吃飯了。
怒氣上頭,她一時忘了昨天的事和她要離他遠點的決定,帶上平時跟他吃飯時讓他吃飯的語氣,兇道:“不吃我就把你丢進河裏!”。
她面前的男孩兒聽到這句話,愣了一下後眼眶微微泛紅,突然站了起來,速度快的鄒唯沒有反應過來,她就被少年推在欄杆上,堅硬的石料硌在腰上,讓她吃痛的悶哼了一聲。
她面前的人卻沒顧及這一點,他帶着一身的戾氣把她圈在手臂裏,手掌分別撐在她兩側的欄杆上,用力握緊,雙眼死死盯着她,臉色發白,眼角通紅的低吼:“你丢啊!你早就不想要我了!”。
鄒唯被他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完全沒聽懂他是什麽意思,下意識的反駁,“我,我沒有……”。
少年的睫毛濕了一圈,眼神卻依然兇狠,像一頭小獸,帶着委屈控訴道:“我昨天叫你,你為什麽不回頭!”。
鄒唯眉頭快皺成車禍現場了,她感覺她更迷茫了:“我……”,沒聽到你的聲音啊。
在話還沒出口的時候,她的腦回路就拐了一個神奇的彎,“那你昨天……想說什麽?”。
雖然她不知道這中間發生了什麽,不過她可以确定,她昨天确實沒聽到除了車流穿行之外的聲音。
少年的一下更紅了,眼神閃躲,擡起一只手握拳放在嘴邊,輕咳了幾聲才冷硬的說:“我答應……”。
鄒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答應,答應什……”,沒說完就捂住了自己的嘴,震驚。
驚喜來的太突然,像晴空裏的一道雷,當即就把她劈在原地。
她的視線停留在他清澈卻星光熠熠的眼睛上,左策清淩淩的眸子也回望她,一種奇妙的氛圍在兩人之間産生。
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鄒唯看着他閉上眼,漆黑的睫毛如蝶翼震顫,彼此的呼吸交纏,鼻尖暧昧的摩擦。
就在兩人的唇瓣即将碰到的一剎那,耳邊傳來一道高亢的呦呵聲,“吃飯喽小鴨子們~”。
還沒等鄒唯反應,左策就迅速退到後面,壓低帽檐,遮住了眼睛,卻遮不住通紅的耳廓。
鄒唯看着暗自好笑,卻沒說什麽,視線朝着河面投去,看向剛剛呦呵的人,沒想到,還是個熟人。
他們站的地方比較高,只往下看只能看到金色的游船頂,如果不是她的腦袋伸出了游船外,她還真認不出來。
“老鄒!好巧啊!你也在這兒!”,班委也看到了她,喊了她一聲。
是的,大中午在河上賞景的正是他們班班委,沈景壇。
鄒唯笑着對她招了招手,心想可真是太巧了,要不是她也沒想到左策會答應她,巧的都像是故意來搞破壞的了。
從這裏斜一點看過去可以看到高蓬游船裏,除了她還有兩個人,身上穿着橙色的救生衣,看體型應該是同學。
沈景壇看她回應,高興的站起來,一腳踩在船頭上,扶着眼鏡高聲說話,也算是應證了她的猜測:“我和康康他們在游船,你來嗎!?”。
她正要回話,就看到她被人拽到蓬裏,捂住嘴不讓她說話。
算了,看來是有人不歡迎她,也不知道她們有沒有看到左策。畢竟小朋友那身打扮可太顯眼了。
她剛轉身,就看到剛剛還好好的人,單手扶着樹幹,一直幹嘔,臉色蒼白。
鄒唯眼神一緊,從背包裏拿出一桶水礦泉水快步走過去,扭開瓶蓋遞給他,在他接了之後,輕拍他的背部。
她擔心的問道:“怎麽了?剛剛還好好的……”,是因為沒吃飯嗎?
左策卻只是搖了搖頭,碎發下,眼睛因為難受微微眯起,嘴唇也在顫抖。
之後,手底下就突然空了,左策抱着礦泉水瓶蹲了下去。
她看着空了的手,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接着,更熟悉的一句話冒了出來。
少年清冷的嗓音再度響起,一字一頓:“別,碰,我,惡,心……”。
鄒唯愣住:“……”。
鄒唯:就,雙标。你可以碰我,我就不能……
左策擡頭:你有事嗎?
鄒唯: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