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季夜雲看着西岸渝,伸出雙手,将西岸渝往床裏側翻了個面。

發現西岸渝沒醒,仍舊睡得很香,便又往裏将人翻了個面。直到将西岸渝翻滾着推到最裏面,拿了一床被子放在中間堵住西岸渝的路,這才若無其事的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塵,重新在床外側躺下。

雲臨君看着這一切,漸漸的,目光落在手中的發絲上。

須臾間,斷掉的發絲化成冰晶般閃閃發亮雪沫随風飄散,雲臨君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夢境世界。

雲臨君在西岸渝的夢境屏障之外,看着夢境世界中在雲朵之上睡的滿足又惬意的西岸渝的身影,修長的白皙如玉的手指輕輕觸碰了下屏障。

屏障紋絲不動。

雲臨君唇角泛起笑意,微微擡手,白色的仙氣一般的霧氣從他手中升起,接近屏障。

卻無論如何無法穿透屏障,只慢慢的在屏障之外包圍了一層。

雲臨君若有所思,片刻後,邁開腳步,縮地成寸,一步千裏,須臾間便到了另一個夢境外。

這夢境之中,是一片冰山雪原。

邁開步子,一腳踏入了這片夢境之中,袍袖輕揚,無數恐怖的黑霧自其中洶湧而出,猛烈卻悄無聲息的彌漫了整個冰山雪原,恐怖的雷電光芒在其中肆虐不休。

第二日清晨,季夜雲猛的驚醒,擡手揉了揉太陽穴。

他做了一宿的噩夢,此刻頭痛欲裂。

轉頭一看,卻見西岸渝抱着被子睡得仍舊是那麽香甜。

季夜雲心裏竟然升起一絲微妙的嫉妒。

他伸出手,似乎想去捏西岸渝的鼻子,但又頓住。看了看自己的手,緩緩收回,揉着太陽穴下床,在侍從的服侍下洗漱穿衣,用過早餐便回京郊大營了。

西岸渝睡到中午,吃飯的時候得知季夜雲回京郊大營了,樂的多添了兩碗飯。

季夜雲回京郊大營後,某些人也開始行動了。

翌日上午,殷氏便帶着一大幫人,呼啦啦的來到将軍府。管家出來迎接,殷氏吩咐管家帶他們去西岸渝的院子,管家表情看不出有什麽變化,只恭敬帶路。

殷氏則打量着這座将軍府。

她來過這裏許多次,幾乎将這裏當做自家的後花園,自然熟悉無比。每次來她都忍不住盤算,如何在季夜雲死後,讓這座将軍府連同爵位一同落到她的兒孫手上。

雖然可能性很小。

她很清楚當今聖上對鎮國公府多有不喜,無論季夜雲死的時候立下多大的功勞,今上就算為了給天下将士一個交代也會善待鎮國公府,但收回這将軍府,卻沒人會說什麽。

可她每次還是忍不住算計,然而如今,她卻沒這份心思。

那日付清銘的話,深深的刺到了她的痛腳,多年自以為只有自己知道的隐秘被人知曉,那感覺恨不得立刻将那人滅口。然而哪有那麽容易?付清銘狡猾多端,并不容易對付。

更讓她不能接受的是被人威脅。

雖然威脅要她去做的事對她來說是那樣手到擒來,毫不費力,不過是套出一個男寵的來歷而已。

所有對她産生過威脅的人都沒有什麽好下場,就比如季夜雲的生母。早晚有一日,付清銘……

胸口憋着一股郁氣,殷氏就連平日裏的端莊賢良的神情姿态和平易近人的笑容都差點維持不住。

路過付清銘的院子前,殷氏目光不善的看了一眼,卻正好對上在二樓笑看着這邊的付清銘。

殷氏轉回頭,繼續端着國公夫人的架勢跟着管家向前走。

終于,她來到了西岸渝住的院子。

這裏她之前也來過,是季夜雲十分喜歡的院子,以前從來沒讓別人住進來過,沒想到如今給了一個男寵。

怨不得付清銘坐不住了。

一路走過木制棧道,看着池水中新長出來的一片片荷葉,是最名貴的品種,荷葉下自由穿梭游弋的錦鯉也是。

聽聞前兩日季夜雲還往這裏送了不少珍寶古董,她倒要好好看看,這個時小橙是何等絕色。

終于,一行人來到了小樓前。

殷氏這才察覺出哪裏不對勁——這院子實在太過安靜,除了鳥雀聲之外,幾乎聽不到其他聲音。

殷氏只見,所有在忙碌的丫鬟小厮腳步和手上的動作都很輕,也沒人說話,就默默幹着分內的活,好像怕驚擾什麽一樣。

她看向管家:“喬管家,這是怎麽回事?”

管家恭敬回道:“将軍吩咐,在那位睡着時,不能吵到。”

殷氏:“……”

她搖搖頭,笑道:“看來雲兒倒是當真很喜歡這個時小橙。”

說完,她看了看時辰,神情一頓,“你是說,這個時辰了,那個時小橙還沒起?”

管家看了一眼靜悄悄過來行禮的丫鬟小厮們:“應是如此吧。”

殷氏:“……”太不像話了,簡直恃寵生嬌!

确實和季夜雲其他的那些藍顏們不一樣啊。

殷氏此刻更好奇這位憑什麽能得到如此多優待。

心裏雖然不喜,但她面上仍舊笑的慈和,“那快些叫他起來吧,我想見見他。”

管家應是,吩咐人去叫時小橙起來。殷氏則帶着人來到小樓裏,一進來便被鎮住了。

饒是見多識廣,也得感慨季夜雲的手筆。

這是整個将軍府的好東西都搬到這來了吧?

她看了一圈,神情複雜,最後在花廳落座,一邊喝茶等時小橙,一邊謀算着什麽。

西岸渝睡的正香,耳邊忽然有人叫他。

還是連續不斷的,西岸渝被吵的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就見一名小厮在床邊,見他醒了連忙道:“時公子,時公子,快醒醒,國公府那邊的大夫人來了,要見您。”

誰?

西岸渝反應了一會兒,打了個哈欠,起身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知道了,你先出去吧,等我先洗漱換個衣服。”

小厮依言退出房門。

他叫醒西岸渝就廢了好長時間,現在西岸渝要洗漱穿衣,不知道又要過去多久,讓當家主母等待這麽長時間……

小厮擦了把冷汗,想催促卻又不敢,畢竟這可是将軍放在心尖尖上的人,連大白天睡覺都不讓人打擾,誰敢催啊。

然而他等了又等,也不見時小橙出來。

和他一樣等了又等卻始終不見人出來的殷氏的耐心也快耗盡了,她看了管家一眼,笑道:“看來這位時公子确實不一樣。”

管家:“……”

殷氏看了看天色:“這眼看着就快到正午了,那邊府裏還有事等着我回去,香兒,”她吩咐身邊的大丫鬟,“去瞧瞧,時公子醒了沒?”

管家沒說什麽,只點了一個小厮和一個丫鬟一起帶着去了。

香兒來到西岸渝的房間外,看着之前過來的那個小厮如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在房門前轉來轉去,蹙眉:“時公子人呢?還沒起嗎?大夫人已經等候多時了。”

小厮連忙道:“起了起了,在洗漱換衣服呢。”

香兒看着小厮:“這麽半天?”

說着,也不顧小厮的反應,一把推開了房門,掃視一眼:“人呢?”

小厮往裏一看:“欸?”

他走進房間,查看了一圈,一臉懵:“奇怪,剛剛還在房間裏啊……”

“什麽,不見了?”殷氏放下茶杯,感覺自己耳朵似乎出了問題,“一個大活人,前一刻還在,又沒出房門,不見了?”

香兒:“夫人,我們把房間所有地方都翻了一遍,确實沒見到人。窗戶也從房間裏面關的好好的。”

殷氏:“那還不趕緊加派人手去找,否則人丢了,雲兒饒不了你們。”

于是,院中的丫鬟小厮,包括殷氏帶來的那些,嘩啦啦散開去找人。

然而翻了一個遍,一直到入夜後也沒找到。

當着這麽多下人的面,一個來歷不明的男寵竟然也敢下她的面子。

殷氏心情惡劣至極,比來時更甚,深吸了口氣,臉色難看的帶着人走了。

第二天中午,小樓的第三層季,夜雲曾經住過的一間房間的衣櫃裏,靠外側碼放整齊的被褥等仍舊好端端的,然而裏側的被褥被掏空了一些碼在外側那些被褥上,西岸渝窩在空出來的地方睡了一大覺,在肚子感覺特別餓的時候終于睜開眼睛,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感謝以前看的那些密室謀殺案,讓他能睡個好覺。

從衣櫃裏出來,西岸渝抱着枕頭大搖大擺的在丫鬟小厮們震驚無言的注視下下了樓梯,正好撞見管家。

西岸渝一邊打哈欠一邊問:“她走了沒?”

管家:“……”都走了八百年了。

西岸渝:“餓了。”

管家:“……”您這是八百年沒吃過飯沒睡過覺還是怎麽着?

第二天,西岸渝睡得正香,卻被什麽混合的香氣嗆的打了個噴嚏,醒了。

一睜眼就看見了無數個腦袋,無數個不同的眼神——

苦大仇深的,怨念的,嫉恨的,郁郁的,挑剔的,憂傷的,算計的,發狠的……

每個眼神背後都有一個和季渣渣的跌宕起伏愛恨情仇的故事。

信息過載。

是掃過去一眼就會掉San的情況。

西岸渝:“……”

不遠處響起一聲輕笑,西岸渝餘光看到,仙人坐在桌邊,正一邊搖着折扇,一邊看戲一般看向被衆藍顏們包圍了的他。

管家則無奈的被藍顏們攔在後面,一副無能為力愛莫能助的模樣。

西岸渝看了看藍顏們,打了個哈欠:“有事?”

衆人看着他,不說話。

人群中,付清銘也看着西岸渝。

這容貌……

他嘆息一聲,難怪。

空氣安靜了好久,終于有一人看着西岸渝笑了:“時公子,今日着實打擾了,剛才在樓中看到一名琴,想必是時公子的愛琴。恰好在下亦愛琴如癡,想和公子切磋一下。公子意下如何?”

時小橙聞言,笑道:“好啊。”

看着他眼睛裏清澈的愚蠢,藍顏們忽然莫名松了口氣。

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還是個包子,今天這情況竟然都不生氣?

那就好辦了。

時小橙接着道:“諸位先去花廳,等我先洗漱換個衣服。”

管家:“……”

路過的小厮:“……”

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雲臨君扇子搖的更歡了,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

殷氏顏面掃地的事自然各種封口,因此還沒傳到這些人耳中。

至于付清銘……

這麽丢人的事,殷氏更不可能讓他知道了。

于是,衆藍顏們不疑有他,紛紛用自己的八百個心眼子揣着一肚子算計面上和和睦睦的去花廳等着了。

其結果自然不言而喻。

步了殷氏後塵。

殷氏聽到消息,在付清銘再次出現在主院時,着實好生嘲笑了一番。

然而……

付清銘:“那日您去見時小橙,也是如此吧?”

殷氏:“……”

第二日,藍顏們堵着一口氣,再次呼啦啦一大群人來到西岸渝房間,卻撲了個空,沒在床上見到西岸渝。

正氣的上頭的衆人不顧管家的阻攔,好一通翻找。

終于,藍顏甲在三樓那間房子的衣櫃裏洩憤的亂翻着,卻一不小心瞅見了藏在裏面,睡得香噴噴的西岸渝。

似乎被殺人般的視線驚醒,西岸渝睜開眼,看到面前背着光臉黑的如同鍋底的藍顏甲,擡起右手,招財貓一樣晃了晃,打了個哈欠:“早啊。你找到我了,該你扮鬼我來找啦~”

看着他清澈的愚蠢的眸子,藍顏甲:“……”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向來優雅矜持的男子發出有生以來第一聲怒吼:“早個鬼!扮個屁!”

眼見着這位要動手打人,管家連忙攔住。

西岸渝打哈欠,“好好好,也行吧,你願意扮那個就扮吧。我開始了。”說着,抱着枕頭從衣櫃裏爬出來,一邊閉上眼睛抱着枕頭往外走,一邊數:“一、二、三……”

藍顏甲:“……?!!!!!”

怒發沖冠。

管家:“……”頭好疼。

等其他藍顏們聽到聲音上來,就見藍顏甲正暴怒癫狂,管家都差點沒攔住。

而時小橙,早不知道溜到哪裏去了。

但這幫藍顏也不是善茬,就和時小橙杠上了。

每天都來各種堵他。

時小橙有時候藏在某個房間的床底下,有時候睡在某棵大樹上,偶爾會在柴房柴堆裏,也可能溜出院子跑到藍顏甲乙丙丁的床底下……

付清銘觀察了些日子,發現了西岸渝喜歡藏身的一些地點,指揮藍顏們布置好了天羅地網圍堵。

某個柴房,西岸渝忽然若有所感蘇醒過來,不知從哪掏出三枚銅錢一抛一算:“午時,西南方位。”

話落,起身抱着枕頭就要往那邊去,一轉身,卻正對上看着他似笑非笑的小神仙。

雲臨君看着西岸渝,笑的耐人尋味:

“挺熟練啊。”

“小神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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