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蚯蚓

穆铮板着臉，“你覺得呢？”

大概是不行罷……青右有些沮喪，不肯死心的伸出一根手指，“那半塊呢？”

能多争取一點權益是一點，總比做個餓死鬼強。

瞅着他一副認真糾結的模樣，穆铮終忍不住撲哧一笑，原來冰冷的面容似春水綻開，說不盡的俊俏倜傥之意。

青右這時才醒悟過來自己被人诳了，臉頰因羞惱變成赤色，又或者是被水汽蒸騰出的。他哼哼兩聲，伸展開兩條柔韌的手臂向池中游去。

小妖怪的水性極好，簡直像一片淡白的樹葉在波心漂浮着，運行自然。

穆铮在一旁看得頗為有趣，誰知青右自個兒玩得膩了，便将主意打到穆铮身上來，殷勤的邀請道：“少爺，您也下來一起洗吧。”

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穆铮失笑，但還是拒絕了。他知道自己定力幾何，本來小妖怪幾次似有如無的逗弄他都是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忍下，若驟然間裸裎相對，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事來。

嗯，雖然他并不會吃虧，但欺負一個初出茅廬的無知精怪總是不妥的——他哪知道這精怪有一肚子的歪念頭。

青右的眼珠轉了轉，猛地掬起一捧水向穆铮身上潑去，薄薄的墨色外袍打濕了水，緊密貼合在虬結強健的軀幹上。

青右的那顆心于是蠢蠢欲動起來，恨不得扒開他的衣裳一看究竟——這樣做當然太造次了些。

于是他又往穆铮身上澆了一瓢水。

脾氣再好的世子也經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穆铮板着一張俊臉，迅捷的脫下外衣，邁開兩條長腿步入池中。

青右這時候倒有些後怕了，慌慌張張的想要躲開，誰知穆铮大手一撈，就将他抄入懷中。

穆铮的右手高高揚起，青右還以為他要打自己一巴掌，吓得忙閉上眼睛。

然而穆铮的手指卻輕輕松松伸到他脅下，不懷好意的撓了起來。青右比旁人更加怕癢，被他這麽一作弄，不禁咯咯的笑出聲來，兩手也在空中亂揮亂抓，身子也動來動去。

外邊經過的人許是聽到聲響，咦了一聲道：“世子爺，您在裏邊嗎？”

穆铮食指比在小妖怪唇上，比了個噓的手勢，這才朗聲應道：“是我。”

那人哦了一聲告退，這廂穆铮則定定的看着青右，告誡道：“咱們安安靜靜的洗罷，別胡鬧了。”

青右心道明明是你自己胡鬧的，這會子卻來倒打一耙，可知人多麽不講理。

他撅起嘴，想掙脫穆铮的懷抱，誰知穆铮輕易地抓起他的胳膊，拉着他道：“我來給你搓背。”

遂抓了白石地磚上擺着的澡豆胰子，抹到青右光滑的後背上，緩緩地揉搓起來，力道輕柔而又拿捏得宜。

青右滿足的打了個呵欠，舒舒服服的往穆铮寬闊的肩膀靠去。

穆铮還是頭一遭這樣體貼備至的伺候人，正要問問他感想如何，哪知定睛一瞧，小妖怪兩眼緊緊閉着，已經沉入甜夢鄉裏。

半點兒拘謹束縛也沒有，看來他是真把這兒當成自己家裏。穆铮想着，心裏一陣輕快掠過。

算算差不多已過去半個時辰，再跑下去，只怕肌膚都快起皺了。穆铮雖站直身體，用架子邊上的一塊幹布将小少年濕滑的身體擦拭幹淨，試着伸手在他眼前晃兩晃，見他仍阖目呼呼大睡，無奈之下，只得重新将他抱起，仍舊鬼鬼祟祟的帶回房中去。

這之後，青右順理成章的在穆铮房裏賴了下來，雖說照穆铮的意思，最好他睡這間向陽的卧房，自己則睡書房。不過青右只要稍稍裝出怕冷的一哆嗦，穆铮便妥協了——炭盆從開春之後就已撤去，總不好重新升起來。

比較起來，還是穆铮這個天然的人肉暖枕既舒心、又暖和。

青右打的近水樓臺先得月的念頭，能夠多黏着穆铮一刻，總是要抓住機會的。不過穆铮念着他身上有傷，生怕磕着碰着，有意與他保持距離，這讓青右生出一點摸不着頭腦的委屈感。

如是幾日下來，世子爺房中有人留宿，碧雲素月已經見怪不怪了，倒不如說佩服青右這小子的好本事，他究竟有什麽魅力，能夠把穆铮的魂都勾去了？

倒也無人将青右與那條受盡磋磨的翠青蛇聯系起來，雖然亦瞧見青右偶爾露出胳膊上的紅痕，兩人亦只想到歪處：啧啧，看來世子爺床笫之間粗暴得很，這般不懂得憐香惜玉，真是人不可貌相。

黃家兩兄弟已被姑母趕回家中，想必回去之後亦免不了一頓狠狠的責罰。

素月撇了撇嘴道：“稚子無知，那也是做大人的疏于管教，誰叫他倆弄壞了世子爺精心準備的生辰賀禮，可別叫咱們擔了責任才是。”

碧雲那日不在院中，未曾親見，一聽之下難免興致非凡，“你見了那樣奇物了？真是西域來的，長什麽模樣？”

素月對于主子的話向來是深信不疑的，因點點頭，用手指比劃着道：“這麽細細長長的一小截，長得可漂亮了，通體都是翠綠色的，連那眼仁都是淺綠，跟寶石一樣，光燦燦的，別提有多稀罕。”

許是出于女性的直覺，碧雲狐疑的瞥了眼身側小子，“說起來，青右的眼睛也帶點綠呢。”

青右忙低下頭，唯恐她們猜到自己的身份。

人的記憶總是會自行美化，因此與實際的也就不太相符，素月搖搖頭，肯定的道：“他那是餓的。”

呼，危機解除了，青右吐了口氣。

碧雲聽她說得這樣誇張，忙追問道：“那長蟲品相這樣好，可知叫什麽名字？”

素月用發簪搔了搔頭，“仿佛聽得世子爺說……叫什麽‘愣頭青’，總歸不是什麽好名字，反正是要送人的東西，想來淳親王若喜歡，自己會另取一個的，咱們就不必操心了。”

青右聽後便有些氣鼓鼓的，什麽“愣頭青”，這樣看來，他若是條蟒蛇變的，是不是就該叫他大胖子了？

不過素月的話也給他提供了補充信息：原來淳親王那邊穆铮已經想法子對付過去了，可他之前卻還诳自己，說要把自己當禮物送給別人呢！

虛驚一場的小妖怪如今回過神來，腔子裏騰起勃勃怒意，決心好好報複一下穆铮，誰叫他滿嘴裏沒一句真話。

還未等青右理出一個頭緒，周家送的“東西”便到了，原來是之前拜托青葉傳授給他的、能夠制服獵物的技巧。

一目十行的将那幾本小冊子看完，青右心裏漸漸有了信心，似乎也不怎麽難嘛！

晚上穆铮回來，兩人一起用晚膳時，青右便望着他呵呵的笑。

穆铮立刻察覺了，警惕的道：“怎麽了？”

“沒什麽。”青右搖搖頭，夾了一塊胭脂鵝脯，嘴角不由自主的揚起弧度。

這一細節自然瞞不過世子爺的法眼，穆铮悄悄皺起眉頭，只覺這小妖怪的鬼名堂倒不少。

兩人洗漱了并卧在床上，穆铮依然有意與他隔開兩三寸距離，一方面是顧念青右身上有傷，怕不小心碰觸到他，二來，也是避免自己被邪祟誘惑——青右看着老實，邪性倒也是不輕的。

候枕邊人睡熟，青右便偷偷睜眼，貼着穆铮臉頰仔細查看了一回，見他兩眼緊緊合着，顯然沉睡正酣，自己因從被窩裏伸手進去，沿着男子的亵褲摸索起來。

青葉送他的那本春宮冊子裏，上頭的動作大致如此，如今青右按部就班做來，雖然生疏，大體是不錯的。

還未觸到那滾燙火熱的物事，穆铮便倏然睜開眼，抓着他的手腕冷冷道：“你做什麽？”

果然是不懷好意，虧得他早有準備，只是假寐。

青右舔了舔幹燥的唇角，合情合理的撒了個謊，“我、我以為床上爬了個蚯蚓……”

他剛從蛋裏生下來時，沒什麽食物可找尋，也常到土裏刨蚯蚓吃——這麽一解釋，也就對的上號了。

穆铮聽了如此比喻便有些不滿，揚眉嗤道：“這也能認錯？”

他有理由懷疑小妖怪在裝傻，從前又不是沒見過，再說了，哪兒會有這樣粗大肥美的蚯蚓？又不是曬幹了還硬邦邦的。

青右讪讪的摸了摸後腦勺，“是啊，現在看清楚了。”

他盯着穆铮裆下，目中欲望不減，甚至又舔了舔嘴唇——看樣子即便不是蚯蚓，他也很有興趣嘗一嘗。

穆铮險些倒抽一口涼氣，身下亦有些緊縮感，他勉強起身，随手抓起一件袍子遮擋住下身，道：“我出去一下，你且睡着。”

穆铮沒有起夜的習慣，這一趟小解用時卻不少——不消說，自然得順便解決那方面的問題。

等他洗淨了手回來，只見青右已裹着棉被安安穩穩的睡去了，不禁發了句牢騷：平白挑起人的火來，他自己卻睡得香甜，這都叫些什麽事呀！

雖然很滿意自身的定力，穆铮無端有種懊喪之感：早知道，不如從一開始就別裝端方君子，這樣不上不下的，好生難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