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差別對待
“兒已經盡力了,奉為上賓還不夠,難不成還得供着當公主娘娘?”穆铮真要論起口齒來,那也是半點不認輸,“倒是娘可得好好教教表妹,京城偌大的地界,哪裏不好逛去?何苦整日盯着我,倒叫人生出許多非議來,表兄妹也得避嫌呢!”
說得好聽,你與那小厮倒是成天黏在一起,拆都拆不開!安夫人生氣的想着,但到底是最心愛的兒子,且爺們年輕氣盛,荒唐點也沒什麽,等成了親有娘子管束便好多了。
自己總得最後盡一把力。安夫人想了想,說道:“罷了,我也懶得理你,随你怎麽辦去吧。只一樁,你表妹去年剛剛及笄,我竟忘了送去賀禮,你明日就領她去珍寶齋打幾件首飾,權當是我這個做姑母的一點心意,省得落人口舌。”
照安夫人的想法,安若微生得那般美貌,但凡是個正常男人沒法不愛,只是相處的時日少了。兒子生性倔強,別人越是一股腦的撺掇着,他越與你較着勁,倒不如放手由他們去,沒準局面反倒峰回路轉了。
穆铮則想着了了這樁差事,日後母親就沒法以此為借口逼迫他,也就答應下來。
母子倆各懷鬼胎,恍惚間倒成了志同道合的隊友。
回去之後,穆铮沒有隐瞞此事,而是直白的告知了青右。
青右反正無可無不可,他又不帶首飾,自然看不出這東西的價值。不過當穆铮提出要帶他去時,青右就很不解了,讪讪道:“你給表小姐置禮物,捎上我做什麽……”
而且有些隐隐的抵觸,畢竟青右向來怕見生人,尤其是這位理論上與他存在敵對關系的表小姐。
穆铮卻理直氣壯的說:“你就這樣放心我一個人去?萬一她趁機對我動手怎麽辦?”
呃,你一個人高馬大的男子漢,倒還怕人家嬌滴滴的小姑娘?青右頗為無言,但拗不過穆铮軟硬兼施的央求,只得答應下來。
結果這一晚穆铮為了表彰他的“大恩大德”,又一次用身體來回饋他,青右被他弄得氣喘籲籲之時,很是悲哀的想到:明天他恐怕走不動路了……
還好妖精的體質與常人不一般些,青右晚上被折騰得過了分,早起倒還能站得住,只是身子有些發虛,務必得由穆铮的胳膊攙扶着——看上去倒像他攙扶着他。
一位君子是不能讓淑女就等的,因此二人吃了早飯就出發了,稀奇的是連碧雲也跟了他,說是多個人方便照應。不過照青右看來,她恐怕只是為瞧熱鬧的:自從聽說少爺要帶表小姐買首飾時,碧雲眼裏就跳動着興奮的火光,她可以想象接下來會面臨怎樣的修羅場。
安若微老早就在公府門前等候,天氣雖已漸漸轉涼,她仍挑了一身鵝黃色衫裙,端的是身量纖纖,楚楚動人——也可能是凍人。
見到穆铮的剎那,她唇畔立刻漾起雀躍的笑,不過這笑容在見到穆铮身側跟着的人時便凝固下來。
穆铮是從別苑直接過來的,雖然衆人皆諱莫如深,安若微悄悄打聽過,已然知曉穆铮金屋藏嬌養了個寵兒的故事,原也沒什麽,哪個大家公子不好風流,何況似穆铮這般俊俏的人品;不過等她正式嫁入穆家之後,此人自然是要打發走的,眼下且先記着。
她第一時間将目标鎖定在碧雲身上,無他,只因穆铮帶來的就這一個年輕女子。但很快安若微就自己否決了這種荒謬念頭,碧雲頂多算得中人之姿,她相信穆铮的眼光,若為了這個形貌平常的女子來冷落她,那只有瞎子才做得出來。
可若不是這個丫鬟,又能是誰呢?安若微皺起好看的秀眉,卻在接觸到穆铮身後青右的面容時,眼中不自覺的掠過一絲驚豔之色。她不得不承認,哪怕是比起表哥這樣俊逸非凡的人物,這個小厮打扮的竟毫不遜色,兩人可說是不同形式的俊美,一嚴峻,一溫和;一峭拔,一可親。
用不着再向其餘人等求證,安若微幾乎可以肯定那傳聞裏的寵兒就是這位了。何況穆铮當着她的面也沒刻意掩飾親昵,他甚至将那小厮的手攏進自己袖裏,因秋日的清晨帶着些微涼意。
安若微的心不由沉下去,勉強擠出一個笑招呼道:“表哥。”
穆铮點點頭,“走吧。”
連多餘的言辭都吝惜給予,安若微早料到他不會對自己太客氣,卻沒想到生疏得連樣子都懶得做,一時間心灰意冷,恨不得立刻收拾包袱回餘杭去算了;可是不成,她不能就這樣甘心承認失敗,她母親也不會這樣簡單答應的,還是得盡力試一試。
難為她還笑得出來,安若微提着裙子,風度翩翩的坐上府裏準備的馬車,任由穆铮騎着馬在前面趕車,她卻留了個心眼,邀請碧雲與她同坐,一來可借機收買人心,二來,或許能從她嘴裏套出些有價值的信息。
然而很快安若微便後悔叫她上來了,這丫頭的口風不能說緊,可重點全不在她想要的上頭。安若微誘她多說點別苑的事,碧雲滿口裏只誇贊世子爺的英俊骁勇,實乃京中楷模,別的一概不提;因為談話的進行非兩個人不可,安若微反被她套出了不少家底,譬如餘杭的安氏近年來步步衰退,內裏已經虛耗得差不多了——這也正是安家迫切的需要尋一門強有力的姻親的緣由。
碧雲便微笑道:“大夫人最是憐貧憫弱的,怪道這樣看重表小姐呢。”
安若微明知她故意冷嘲熱諷,也只好氣得牙根癢癢,不能坦白的承認自家有心揀高枝飛。
另一邊,青右因久未出門的緣故,沒過多時兩條腿就酸軟乏力起來——蛇本就該用爬的嘛,憑空變出十個腳指頭,哪裏能和人那般運用自如?
穆铮見狀,從馬上伸手下去,“上來,我抱着你。”
青右猶疑的看了看四周,“不用了罷。”雖說穆铮這趟出來沒帶幾個人,可路上零零散散都是趕路的旅客呢。
穆铮卻不由分說的拉住缰繩,身子一歪,輕輕松松就将青右拽上了馬背,順勢摟在懷中。
青右只能感慨這人力氣真大,他若真是個大蟒蛇變的,只怕穆铮也背得動他。
青右沒騎過馬,頭一次坐上去難免不适應,不過穆铮的懷抱卻很穩當,他就這樣偎着穆铮的肩膀,感受着迎面而來的初秋的晨風,恍然有飄飄羽化飛升之感。
穆铮的馬術無疑是精湛的,仍有餘暇抽空給他按摩一下酸脹的小腿,也不知不小心碰着了哪一處敏感的穴位,青右又怕癢,不禁咯咯的笑起來,在他胸口動來動去,兩人鬧成一團。
安若微坐在後頭的馬車裏聽見,心裏更不是滋味,她幾乎便要掀開簾子看看究竟,好容易才忍住了。不行,已經這樣失敗了,她不能連大家閨秀的風度也丢棄,她唯一值錢的不就是這個了麽?
但哪怕不親自去瞧,安若微也能約略猜到發生了什麽。她的心耳意神都牽挂在那二人身上,不免略帶醋意的向碧雲笑道:“那個叫青右的,一直都同表哥這般要好麽?”
先前的談話中,她已打聽出那小厮名叫青右,長得好,名字倒是普普通通,不曉得是誰取的。
碧雲點點頭,微微舒展開眉眼,“其實青右也沒來府裏多少日子,世子爺倒與他一見如故,片刻也離不了他,大約這就是命裏的緣分吧。”
安若微下意識握緊袖裏的手絹,牙關也繃緊了,碧雲的話或許只是尋常,在她聽來卻難免帶上嘲諷的意味:相識了十幾年的表兄妹,尚且比不過一個初來乍到的小子,這不是嘲笑是什麽?
可她也只好受着。馬車內溫暖如春,安若微反倒驚出了一身冷汗,原本她對這門婚事很有信心,現在卻不這麽想了。
她真想回家啊。
等馬車到了集市上,青右就不肯與穆铮共乘一騎了,他一個箭步躍下來,龇牙咧嘴的仿佛扭傷腿腳,好在并沒有事。
穆铮也總算顯露出身為表兄的關切,命人問一問馬車裏的小姐,口渴不渴,要不要買些酒水。
安若微心裏高興,但為了展示淑女的風度,還是忙說不必了,她一個有教養的女孩子除了逢年過節,平常自然不該飲酒。
穆铮倒也稱願,盡早辦完了事,也好盡早回去向安夫人交差,便一催馬,加緊向首飾店行去。
安若微此時後悔也晚了,早知道還不如拖延些時候呢,真是得不償失。
碧雲只在一邊偷笑。
珍寶齋是京城最大的首飾鋪子,裏頭不但花樣繁多,成色也是極好的。安若微從前上京也來過幾回,自然十分熟識,女孩子對于首飾的興趣本就比男人多得多。
穆铮才一進去便興致缺缺,讓碧雲帶表小姐自行挑揀,他自己則滿處亂逛,忽一眼瞥見青右蹲在一個白玉雕的玉墜子前,眼巴巴的瞅着,穆铮的兩條腿便不自覺地走過去,“瞧什麽呢?”
青右指了指那玉墜的紋樣,滿月一般的圓盤裏,赫然雕刻着一條夭矯如游龍般的蛇身,這樣的圖騰倒是少見,也難怪他覺得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