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 4

Chapter 4

任海黎的腦子裏有片刻的茫然。

賀征站在她面前。

年輕的賀征站在她面前。

年輕又帥氣的賀征站在她面前。

年輕又帥氣,而且活生生的賀征站在她面前。

任海黎頓時覺得天靈發熱。

“抱歉。”她聽見賀征說。

她倏然回神,在自己還沒來得及細想反應的時候,已經擡起了手,沖着他打了個招呼:“嗨。”

話音出口,她就看見賀征明顯怔了一下。

任海黎被自己給尬住了。

但就在這時,賀征也擡起手,笑着對她說了聲:“Hi。”

任海黎顧不上做表情地點了下頭,然後在他身旁那個男人滿眼“我就知道你目的不純”的戒備中,鎮定地背回了身。

電梯開始上行。

她看了眼亮起的樓層鍵,發現賀征要去的是7樓,正好在喬越訂的房間樓上。

這也就意味着自己必須全程和他共處一個轎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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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海黎盡量保持着淡定,雖然她現在只要一想到賀征就站在她身後,而且她剛剛還沖着人家自來熟似地嗨了一聲,便覺得極其如芒在背,耳根發燙,可是後腰上卻涼飕飕的。

好在這之後他們和她一樣都很沉默。

電梯到了六樓,轎廂門剛一打開,任海黎就立刻踏了出去。

“稍等。”有人叫住她。

任海黎回過頭,對上了賀征的目光。

她微感詫異。

“請問你是我的歌迷嗎?”他朝她笑笑,問道。

任海黎一時不知該怎麽回答。

賀征看看她,又笑了笑:“看來不是。”然後說道,“那我就不給你簽名了,不過這個你應該可以用上。”

他伸手遞過來一樣東西。

是半包紙巾。

任海黎有些莫名。

他目光微偏,示意她看身上。

任海黎順着他的視線,這才發現原來自己衣服側邊蹭了不少木灰。

“啊,謝謝。”她忙從他手裏将紙巾接過,正想再多表示兩句,卻忽然覺得指間觸感有些不對。

她下意識低頭,将手裏的紙巾包翻了個面,這才發現裏頭還裝着個東西。

是一枚吉他形狀的胸針。

什麽意思?

任海黎擡起眸,眼前卻已沒了賀征的蹤影。

她看着緊閉的電梯門,陷入了思考。

“他不是喜歡長腿美女嗎?”任海黎摸了摸自己的臉,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珊瑚絨兔子外套,“難道我今天這個造型戳中了他的某種癖好?”

“可惜,我是你得不到的女人。”

說完她自己先失了笑。

辦正事要緊。

任海黎收斂起那一絲玩笑的心情,順手将紙巾揣進兜裏,邁步走向了6305號房間。

***

任海黎剛擡起手,房門就從裏面打開了。

喬越站在門裏,穿了件連帽衛衣,還是十四年前留着劉海又染了棕咖色的發型,尚未因歲月而流失的膠原蛋白讓他看起來還算擔得起青春兩個字。

一切都瞬間把她拉回了當年的記憶裏。

喬越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很快神情由喜轉驚,拉過她就問道:“你這是怎麽回事,摔了?”

任海黎一邊按捺着心頭不适,一邊去擋他的手,口中敷衍道:“沒事,你別管。”

喬越卻突然把她拉進了屋裏,又伸手來幫她扯着衣服拍灰,拍了沒兩下,突地頓住,然後擡起眸,神色古怪而暧昧地看着她,問道:“你這麽穿過來的啊?”

任海黎剛想說讓他別管,就看見他彎了下嘴角,續道:“好看,但是我不想你露給別人看。”

她感覺不太對勁,順着他的眼神和手上動作看去,下一秒,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原來這件衣服的後腰位置被刮破了!

原來這個破掉的地方剛剛好露出了她內褲的蕾絲邊緣!

原來……

任海黎耳根滾燙地趕緊從口袋裏掏出了那半包餐巾紙,拿出那枚吉他胸針就三兩下別住了破口處。

喬越還笑着想來拉她,說道:“還別什麽,這裏只有我們兩個人,我看又沒關系。”

任海黎瞬間炸了:“能不能別動手動腳,好好說話?”

喬越愣住。

“黎黎,你怎麽了?”他問。

任海黎默默深吸了一口氣,看着他,淡淡說道:“我來是告訴你,從今天起,我們分手了。”

說完這句話,她轉身就走。

手扶上門把手的瞬間,喬越忽然從身後一把将她拉住。

“為什麽?”他緊緊盯着她,滿眼不可置信。

任海黎還沒有想好在今天,在此刻甩他的原因。

有些事尚未發生,她縱有滿腹怨恨,此時也得不到他半分忏悔。

有些事已經發生,她沒有辦法抹掉他們的開始,所以只能選擇即時終止。

于是,片刻後,她聽見自己說:“性格不合,沒感覺了。”

喬越搶上兩步用背抵着門不讓她走:“我們昨天打電話的時候還好好的!”

任海黎不想再浪費時間,突地擡眸直看入他眼中,說道:“談戀愛需要兩個人同意,分手只要一個人決定,喬越,我說了分手。”

“我不同意!”喬越紅了眼睛。

“我不分手。”他又低了聲音,目光期盼地看着她,“黎黎,你不要拿這個跟我開玩笑,是不是我哪裏做得不對?你說出來我們好好談行不行?”

“你是個男人就別糾纏。”撂下這句話,她就用力一把掀開他,打開門沖了出去。

任海黎一口氣跑到底樓大堂,悶着頭鑽進了洗手間。

她用冷水洗了把臉,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深呼吸。

今天是9月25號,她剛剛和喬越分了手。

如果她在這個時空做出的決策有意義,那麽平安夜那天晚上的事将不會發生。

說不定,2023年的她和他之間也不用再因為工作的關系而有交集,早已成為了陌路人。

只要她的人生可以改變,那爸爸媽媽的人生也一定可以。

想到這裏,任海黎立刻掏出手機又給蔣孝柔撥了個電話,詢問對方是否加完了班。

“你怎麽還沒睡?”蔣孝柔說,“我還有最後一點,快收尾了。”

任海黎看了眼時間:“那我來接你吧。”

蔣孝柔笑了起來:“我開着車呢,哪用你接,快去睡覺。”說完她就先給挂了。

任海黎本想直接打個車去雜志社,結果她出了酒店才反應過來自己身上沒錢,她有點後悔剛才在家裏沒有再薅點現金帶上。

已經快晚上12點半了,她站在酒店大門外糾結了會兒,然後抓了抓頭發,心一橫,轉身走回了大堂前臺。

“你好,”她對前臺工作人員說道,“我想給我朋友留個總機電話。”

對方随即态度熱情地滿足了她的需求,說完後怕她記不住,還雙手遞過來一張印有酒店電話號碼的宣傳卡片。

任海黎道完謝後,便若無其事地返身走回去按下了電梯,就像住客那樣毫不心虛。

她走進轎廂,然後,按亮了7的樓層鍵。

同時,她對照着宣傳卡片上的數字,撥出了那串電話號碼。

“你好,”她語氣鎮定地輕夾着嗓子說,“麻煩請幫我接一下賀征的房間,他們的手機都打不通。”

前臺很快照辦。

電梯已經到了6樓。

任海黎看着顯示屏上的數字,聽着電話那頭傳來的接通提示音,一下一下,心如擂鼓。

“喂?”

是賀征的聲音。

她突然喉嚨發緊。

“……那個,不好意思打擾你休息了,賀先生,我們剛才在電梯裏見過。”她只能忍着尴尬如此介紹自己,“謝謝你的紙巾。”

“哦,要看産權證的兔子女士。”他似乎微微笑了笑,“不必客氣。”

任海黎咬了咬嘴唇,稍頓,說道:“其實,我是你的歌迷。”

那頭沉默了兩秒。

“所以,你是想要簽名?”他問。

“簽名非常好。”任海黎聲音慢慢低下來,“但是,你能不能……借我50塊錢?”

電話裏沉默了更久。

“你在酒店大堂?”他忽然問。

“沒有,我怕人多眼雜。”她說,“我在電梯門口。”

任海黎回頭看向長長的過道。

“7樓的。”她說。

那頭靜了靜。

“稍等。”他說。

一分鐘後,寂靜的走廊裏響起了開門聲。

任海黎循聲望去,看見賀征從不遠處的房間裏走了出來。

他顯然已經洗過了澡,清爽的短發帶着被吹幹後特有的輕盈,襯着他身上簡單的白T和灰色棉質長褲,整個人都透出一種混雜了少年氣和男性魅力的松弛感。

這是剛30歲出頭的賀征。

他就這麽毫無明星包袱,穿了雙酒店拖鞋,邁着他的大長腿朝她走來。

任海黎站在原地看着他的時候,他也在邊走邊看她。

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裏充滿了某種略讓人憂愁的解讀。

“你衣服上還沒清理,”他在她身前兩步之距站定,看着她,說道,“這麽着急回去嗎?”

“啊,挺急的。”任海黎不好解釋,只能囫囵遮掩過去,“不好意思,這麽晚了我找別人幫忙也不方便。”

賀征點點頭,沒有說什麽,伸手把東西遞到了她面前。

是一張折疊起來的便簽紙,開口朝着他。

有了那半包餐巾紙的經驗,任海黎已經基本猜到了裏面夾着什麽,她連忙接過,真誠謝道:“我改天還你。”

說完反應過來她和他并不是能随時見面的關系,于是又補道:“要不你給我個賬號,我到時直接轉給你。哦對了還有這個胸針,可能還東西不太方便,”她說,“多少錢?我到時一并轉過去。”

賀征等着她說完了,才微微一笑,問道:“你看過童話嗎?”

任海黎愣了愣。

“仙女通常只負責幫主人公實現願望。”他笑着說,“路上注意安全,我的歌迷。”

任海黎怔怔地看着他轉身離開的背影。

“等等!”她忽然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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