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Chapter 35
Chapter 35
任海黎洗完碗從廚房裏走出來,看見蔣孝柔坐在沙發上沖她招了招手。
“你給賀征回通電話吧,他打了好幾個了。”蔣孝柔的眼睛盯着電視,現在正是她的追劇時間。
任海黎随口應了聲,坐下來,半靠在沙發扶手,拿起沒看完的書接着看。
蔣孝柔轉過頭來:“吵架了?”
“不算,只是有點觀念不合。”任海黎把書翻到下一頁,“不過我正在冷靜中,不适合和他對話。”
蔣孝柔笑了笑,說:“你以為談戀愛是上螺絲釘,一上一個準啊?有問題要溝通,他這麽積極地主動找你就是願意對話,你晾着人家冷戰算怎麽回事?就算要分開也得說清楚吧。”
她說到這兒,彎起的嘴角低了低:“最怕的就是到了也沒得着句瓷實話,什麽希望啊,絕望啊,都是你一個人在想——就像看電視劇看不到結局,編劇沒了影子,你一輩子都不知道他劇本上原話怎麽說的,難受。”
任海黎靜靜看着她,良久,垂下眸,說道:“那就多看看別的劇,你就是看得少了。”
蔣孝柔說:“我現在享你的福,以後空閑就多了。”
任海黎盯着書上的字看了會兒。
“賀征這個人其實挺犟的。”她說。
蔣孝柔說:“你也是。”
“……”任海黎說,“你是他媽還是我媽?”
蔣孝柔把目光投回到了電視上:“我想當你們兩個的媽。”
任海黎抓着書站起來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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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孝柔的手機忽然響了。
“小賀,你找我?”她接起來,笑呵呵地,“……哦,不用不用,你別買東西。”
任海黎停在沙發旁邊,沒動。
“黎黎啊,她要什麽顏色的我不知道,你等會兒,她剛出來,你跟她說。”蔣孝柔挂着笑,握着電話的手伸向她。
任海黎頓了兩秒,走過去把手機接了。
她轉身回到屋裏關上了房門。
“你幹嘛,走迂回路線呢?”她張口就問。
賀征在電話那頭低低笑了一下。
“我這都算陽謀了吧?”他說,“謝謝阿姨和你給機會。”
任海黎沒作聲。
但她也沒挂。
“海黎,”他沉下聲,開口說道,“我回北京見過老師和Cindy了。”
任海黎覺得這個時候的自己大概應該問一聲“她還好嗎”,畢竟就常理而言,她有這份善良的“義務”,但她問不出口。
她想到賀征,想到他的父母,想到此時此刻自己仍然戰戰兢兢在面對的未來,她就覺得這句話一旦問出口,好像她就背叛了他。
于是她只“嗯”了一聲,算作回應。
“對不起。”他忽然說。
任海黎頓了頓,走到床邊坐下來,問道:“你是不是覺得你受了我爸的連累?”
“海黎。”他喚她。
“可是我是這麽覺得。”她擡手撫上額頭,仰倒在床上,嘆了口氣,“怎麽辦呢賀征,你跟我都那麽犟。”
賀征在那頭靜了靜。
“我見過Cindy,在她的病房外面。”他緩緩開了口,說道,“章老師說她現在不适合再受刺激,我明白他找我去的意思,所以我告訴他我也不适合出現在Cindy的面前。”
“我給不了他們希望我給的東西。海黎,不是因為你不許我給,而是你說的話我都聽進去了,我不想成為悲劇的始作俑者。”
“不想傷害我的親人朋友,不想傷害我自己。”
他說:“不想讓你傷心。”
一片安靜。
賀征的呼吸聲從聽筒裏傳來,溫柔而綿長。
“賀征。”任海黎放下捂着眼睛的手,說,“我想見你。”
***
任海黎的心在狂跳。
這種不正常的心跳頻率從她聽見賀征在電話裏說“我在錦城”那一刻開始就出現了,然後貫穿着她離家飛奔的整個過程。
她按下門鎖密碼,一步跨了進去。
大門在身後“啪嗒”關上,任海黎定定看着就站在她身前幾步遠的賀征。
他也正凝眸看着她,目光深邃,簇着熾烈。
她知道自己也是。
他們幾乎是同時動了。
任海黎已經忘了自己有多久沒有接過吻,她原本以為自己再也不能和人接吻。但和賀征的這個吻,卻很快讓她整個人都被燒透,她感覺到他的手攬着她的腰,托着她的脖頸,使得她緊緊貼着他挪不開半分,而她也奮力地攀着他,呼吸絞纏,好像恨不得把骨頭融進他的血裏。
這是賀征。
是活生生的賀征。
她這麽想着,攀着他的手滑下來,扯掉了他的襯衫扣子。
……
“在你心裏,我是不是個很固執的人?”賀征一手讓她枕着,一手輕輕卷弄着她的頭發,開口的時候聲音裏帶着些暖意,像晨間從窗隙照進來的陽光。
任海黎笑了笑,伸腳勾着他:“幹嘛,秋後算賬啊?”
賀征就着她不安分的動作把她圈住:“體力這麽差還敢說。”他湊過來,臉輕貼在她的額角,嘆了口氣,說,“我和你總是存在信息不對等的問題。”
任海黎靜靜靠在他懷裏,聽着他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心裏還裝着些不能告訴我的事,其實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那些事應該不太好,我之前不追問,的确是我還沒有做好準備去面對。”
“但是我現在不問,是因為我相信你。”
她沒有說話,從被子裏伸出手,輕輕握住了他流連在她發間的手,指尖溫熱相融。
“所以我向你道歉。”他說,“我明明很清楚你是什麽性格的人,我想你那麽介意我和Cindy見面一定是有什麽更切實的緣由,我那時候應該更體諒你的。”
任海黎閉上眼,側過身抱住了他。
“對不起。”她說。
屋裏開着空調,賀征順手用被子把她的後背包住,安撫地輕輕拍了拍,“我明白。”他說。
兩個人就這樣靜靜擁抱了一會兒,然後任海黎退開身看着他,說道:“你不要胡思亂想。你說的很對,我們之間是存在信息不對等,但你也說了,有些事在這個世界還沒有發生,我明白只讓你靠想象就去斬斷一些情分是很難的。”
“賀征,我們在一起,已經是最不可思議的‘改變’,在你之前我原本以為我再也不可能和別的男人建立這種親密關系了。我那麽反對你答應章回去見她,主要還是我心裏的坎過不去。”她說到這裏,停了停,又續道,“我也相信你,可是我沒辦法相信他們。”
賀征重新把她攬入了懷中。
“我這次回北京,跟章老師提了計劃解約的事。”他說。
任海黎一愣:“現在?”
“巡演結束之後。”賀征緩緩說道,摟着她的手更緊了些,“我做這個決定不是為了哄你,也不是為了逃避什麽,其實我和世聲的合作也差不多到了一個瓶頸了,但是……”他沉默了須臾,“不過這次我看到章老師和Cindy,就突然下了決心。”
他沒有多說,任海黎卻已經都明白。
賀征要和世聲解約的消息在他巡演的後半程開始在網上有了些蛛絲馬跡,最先透出風聲的就是狗仔,傳言他将會在下一張新專完成之後離開。
而與此同時,賀征在演唱會間隙的商演行程也開始有了明顯增加,有一天晚上兩個人通電話,他的聲音沙啞到說一句話要清兩次嗓子,任海黎實在放心不下,也不理他反對,直接飛過去開始跟起了他的行程,寫稿之餘基本上就是和助理一起照顧他的生活,間歇親手給他熬些潤肺清燥的湯。
按照預定計劃,漫步巡回演唱會的收官場将在錦城開啓,任海黎坐在床上一邊疊衣服,一邊叮囑道:“你趁着這兩天有時間,回去就先把檢查做了,專輯再緊也不急這一時半刻的,等我從北京回來你要是還沒去醫院,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賀征伸手接過她遞來的衣服,笑道:“任小姐打算怎麽心狠手辣?”他把手裏的衣服放進了行李箱,“是便宜我那種嗎?”
“美得你。”任海黎就着手裏的披肩朝他扔了過去,“你要是不想唱歌了,我以後天天給你吃生辣椒,夠不夠狠?”
賀征笑着接下,順手幫她把披肩疊好放進箱子裏,說:“是,遵大小姐令。”
話音落下,他略頓了頓,然後站起身,走過來挨在任海黎旁邊坐下,拉過她的手,問道:“海黎,你說我以後要是唱不動了,應該怎麽辦?”
任海黎一愣,她沒有想到他會這麽輕易地就把這句話問了出來。
“你又在想什麽呢?”她另一只手不自覺地攥緊了掌中的衣袖。
“就是随便聊聊。”賀征牽了牽唇角,“其實這些本來也是不能避免的事,每個歌手都很清楚,只是……不是每個人都願意提前去想。”
任海黎默了默,說:“我讓你做檢查,是不是讓你感到壓力了?”她握住他的手,“賀征,我想你的職業生命很長很長,所以才怕你諱疾忌醫。你之前不也讓我幫你去查章回的病情嗎?其實都是為了未雨綢缪。”
“我明白。”賀征說,又一頓,說,“我可能是有點諱疾忌醫。”
他輕輕将她攬入懷中。
“但是你陪着我,我好像又不是那麽擔心。”他說,“海黎,如果我有一天唱不動了,我想我還是離不開音樂,我會去做幕後,但是我又想……”
“你想不是每個歌手都能達到你要的效果,你總會有遺憾,對不對?”她說。
賀征沒有說話,只是又将她擁得更緊了些。
“可是我覺得我的男朋友超級厲害。”她擡起手,在他背上撫了撫,“我很喜歡你享受生活和事業的樣子,十年也好,二十年也罷,你想唱還是可以唱,喜歡創作就創作,如果遇到合心意的歌手,就順便再當回制作人享受一下成就感——我覺得都很好,只要是你放下壓力出于真心的選擇,不慣用什麽方式表現,都是熱愛。”
她忽然感覺到他的心跳有些快,良久未言。
任海黎仰臉朝賀征看去。
他低下頭,吻住了她。
……
任海黎第二天早上就先飛去了北京,她這趟是專門過去和出版社談簽約合作的,等七七八八的細節定下來回到錦城那天已經是賀征的首日演唱會之後了。
為了給賀征一個驚喜,任海黎故意瞞着他趕了當天晚上回來的航班,她去到他們吃宵夜的地方時,正好看見賀征從大門裏走出來,她不覺莞爾,正要邁步上前,忽而又瞥見從他背後鑽出來一個嬌小的身影——長長的黑色卷發,仿佛蛛絲一樣瞬間縛住了她的心髒。
是李若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