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十）
（三十）
（三十）
把人送回來的是胤禔府上的管家，梁九功去得匆忙，沒帶旁的人手，胤禔瞧着胤禩實在醉得厲害，就指派了府裏的管家，與胤禩身邊兒跟着的幾個心腹暗樁一道兒将人送了回來。
瞧見康熙居然這麽晚了還等在偏殿，那管家不由愣了愣，好半天才想起來行禮告退。
康熙沉着臉沒搭理他，只眯眼瞧着被自己的心腹暗樁半扶半架着的暈暈乎乎連人都認不出來的胤禩，神色陰陰晴晴地變了數變，最後還是憑借着兩輩子的涵養勉強忍耐下了心頭的怒氣，沒有當場破口大罵，招招手喚來跟在胤禩身邊的小太監，詢問他八阿哥為何會醉成這般。
那小太監聞言心裏頓時咯噔了下，一邊兒照着規矩上前給康熙磕頭行禮，一邊兒暗地裏思忖琢磨言辭。
胤禩之所以醉成這樣其實就是被太子殿下給一杯一杯又一杯地放倒下去的。
也不知太子究竟打得什麽注意，一開始還沒上兩道菜就接二連三地給他斟酒要他喝，胤禩也不推拒，不過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就悶下了一整壺的酒，臉頰發熱，眼前犯暈，扶着桌子站得搖搖晃晃，很是不穩。
而太子卻仿佛沒瞧見似的，笑眯眯地吩咐奴才又取了一壺酒，一通剖心置腹、誠心誠意的說辭抛出來，又将酒盞遞到了他眼前。
胤禩也不含糊，只擡手揉了揉額角，就又伸手去接，旁邊大阿哥瞧着情形不對，趕忙奪下他手裏端着的酒盞，開口勸了兩句，可惜胤禩卻不領情，皺着眉把被搶走的酒又奪回來飲了下去。
不過，太子年長，酒量也好，推杯換盞好幾輪下來就只覺得有些頭暈，兩壺酒灌下去也還能站得穩當，除了走路有點打晃，被身邊兒的奴才扶着根本看不出半點兒醉态，瞧見胤禩被他放倒了，還抿着嘴笑。
可胤禩卻沒這麽好的酒量了，兩整壺的烈酒灌下去，人當場就迷糊了，瞪着扶住他的胤祚看了半天也認不出來這是誰，瞧見對方那張面無表情的冰山臉還以為是胤禛，皺着眉嘀咕兩句假好心就甩手把人給推開了，沖着旁邊高了他大半個頭的胤禔喊小九，對方糾正了兩次也不聽，還一個勁兒地問他什麽時候長這麽高了。
弄得胤禔哭笑不得，聽聞梁九功來找人，就趕緊吩咐自個兒府上的管家把人給送了回來。
小太監禀報得有些簡略，很多話都沒敢明說，但康熙聽着，心裏的火氣還是止不住地往上蹿了幾蹿。
太子這是誠心在給他添堵呢，老八出繼都出繼了，還要硬按着人灌酒，這是生怕對方出了宮往後就沒機會報一箭之仇麽……
康熙氣得夠嗆，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沒處發洩，這會兒聽聞了老八醉酒的始末緣由更是頭疼得要命，暗暗深呼吸了好幾口才勉強平複下怒氣，擺擺手示意旁邊扶着胤禩的心腹暗樁趕緊把人給弄屋裏去。
胤禩醉成這樣，他就是想罵人也沒得罵，只能咬着牙咽下這口氣，等對方清醒了再算賬。
康熙眯着眼琢磨了琢磨，還是決定先擺駕回正殿去歇息。
不過，他還沒從座位上站起來，就聽被他的心腹暗樁半扶半架着慢吞吞往屋裏走的胤禩叽叽咕咕地叨念了兩聲小九，伸手拽住對方的衣裳，口齒不清地說了好幾句對不住。
康熙不由怔了怔，尚未反應過來，就見被胤禩拽住衣裳的心腹暗樁唰地一下吓白了臉。
這些稀奇古怪的話他在從胤禔府上回宮裏來的路上已經聽了好幾遍了，一會兒是叫小九，一會兒又喊明馨，只要他不應聲，對方就不停地說對不住，然後叽裏咕嚕地說些更稀奇更古怪、聽着甚是大逆不道的話。
而如今康熙在場，他卻不能僭越應答，耳聽得對方說完那幾句對不住，停頓了不過兩三個呼吸，就又開始大着舌頭含含糊糊地說胡話，那心腹暗樁恨不能冒着殺頭之罪也想騰出一只手替他捂住嘴，趕緊大步架着他往裏間走了兩步，離康熙稍微遠了些。
多虧他反應夠快，胤禩最後那句“也不會死那麽慘”才沒被皇帝聽見。
不過，康熙卻也起了疑心，眼見着那個心腹暗樁将胤禩扶到了裏間的榻上歇息，想了想，還是擡腳走了過去。
可哪知他才走到床榻邊，就被老八一把拽住了衣裳。
康熙不由一怔，還沒做出反應，就聽胤禩一字一頓地問道：你當初跟我說，只要我肯向你歃血立誓與小九斷了往來，你就會放小九一條生路。君無戲言，綸言如汗，為什麽我照做了，可小九他，還是死了？
胤禩醉得厲害，可這幾句話卻說得很清晰。
康熙聞言愣了愣，老半晌都沒明白對方這話是什麽意思，直到感覺胤禩拽着他衣服的手顫顫地抖得厲害，才後知後覺地皺了皺眉，擡手攥住對方的手輕輕拉開。
不論上輩子還是這輩子，他都從未對胤禟做過什麽過分的事情，就是斥責打壓都沒有，胤禩這話，是什麽意思？
康熙有點摸不着頭腦，皺着眉思忖了老半晌，還是決定以靜制動，看對方會不會再說些什麽。
可惜，對方問完這句就沒了下文，只是瞪着眼睛靜靜地盯着他看，似乎在等他回答，足足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對方也沒再說話，似乎明白了他不會回答一般，又皺皺眉，坐回床榻上發呆。
康熙絞盡腦汁地冥思苦想了快兩個時辰也沒想明白他這幾句話的意思，頭疼到極點，還是決定從醉得七暈八素的老八那裏套套話。
然而也不知對方是不是酒醒了幾分，口風居然又變得比死蚌殼子還緊了，任憑他如何引誘試探也不肯多說，只是坐在床榻上怔怔地看着他出神。
康熙郁悶得夠嗆，琢磨了老半天，也沒想出別的法子，只能再接再厲繼續從老八這裏下手。不過，還沒等他組織好新的言語，就見胤禩忽然又皺了皺眉，往床榻邊一撲，眨眼就吐了出來。
康熙不由愣了愣，看着腳邊的一灘污穢之物，忍不住皺了皺眉，沉默良晌，又輕輕嘆了口氣，招招手示意旁邊伺候的奴才過來收拾。
康熙又複思索了整整一天一夜也依舊沒想明白胤禩話裏的意思，眼看着距離對方搬出皇宮去純親王府住還有不足一日的功夫，想了想，又把先前一直跟在老八貼身伺候的那個心腹暗樁給找了過來。
聽聞康熙詢問他，胤禩醉酒時可還有說過什麽奇怪的話，那心腹暗樁霎時就變了臉色，噗通一下就跪倒在地上，朝着康熙狠狠磕了兩個頭，哆哆嗦嗦地嘎着嘴唇抖了老半晌，才支支吾吾憋出來一句說過。
康熙不由心下一喜，可眼見着對方吞吞吐吐了快盞茶的功夫也沒說出來老八究竟說過什麽，又忍不住皺了皺眉，忖量片晌，開口道了句不論他轉述出什麽話都恕他無罪。
那心腹暗樁聞言頓了頓，暗暗吞咽一口吐沫，良久才磕磕巴巴地将胤禩說過的幾句“胡話”給抖落出來。
八阿哥說，有一個叫明馨的，因為八阿哥被人給挫骨揚灰了；
八阿哥說，因為他輕信了一個叫雍正的人，結果就不知怎麽把九阿哥給害死了，還說要不是因為他，九阿哥也不會被逐出宗室沒了皇籍……
胤禩喝得多了，腦袋也糊塗，說話本就颠三倒四聽不清明，那心腹暗樁也是費了好大的功夫才終于理順出這幾句來。
康熙聞言頓時又皺了皺眉，原本就覺得糊塗的事兒，愈發變成了一團漿糊。
明馨是誰？
雍正又是誰？
能把堂堂皇子阿哥逐出皇室宗籍，除了皇帝只怕也沒人能夠做到……
那個雍正，難道是皇帝？
康熙覺得頭疼，他上輩子的記憶裏可沒有哪個皇帝的名諱叫雍正，也沒有哪個皇帝的年號是雍正。
總不成……是他百年後繼位的新君吧？
康熙忍不住皺了皺眉，擡手用力揉了兩下額頭，翻來覆去又複琢磨整整一夜也沒能肯定自己的猜測，眼看着天色已經大亮，忖量許久，還是在下朝後又去了趟乾清宮偏殿。
胤禩已經把東西都收拾停當，康熙照着親王份例新賞賜的東西也早已送去了純親王府，如今只等康熙下了朝，他去與對方磕個頭就可以出宮了。
瞧見康熙風風火火闖進來的時候，胤禩不由愣了愣，還沒來得及行禮，就聽對方劈頭砸下來一句：雍正是誰？
胤禩聞言，霎時就變了臉色。
不過，康熙到底也沒能從胤禩這裏問出什麽，上輩子的那些事，胤禩一個字都不肯多說。
康熙沒了法子，眼見對方臉色蒼白得幾乎沒有半點血色，終究也沒再固執地追問下去，只是靜靜地看了胤禩許久，抿着唇嘆了口氣。
康熙三十年五月二十，康熙谕旨，首次封晉諸皇子爵位。
大阿哥胤褆，封直郡王。
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封貝勒。
五阿哥胤祺、六阿哥胤祚、七阿哥胤祐、九阿哥胤禟皆封貝子。
八阿哥胤禩出繼于已故純靖親王隆禧為嗣，襲純親王爵，世襲罔替。
皇權之争，自此翻開了全新的篇章。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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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正文到此就完結了，後面會有一到兩章的番外，就最近這一兩天更新，會把前面一些沒有交代清楚的事情交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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