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告白

到了外面, 沈澤帆對她說:“想不想去靈山看看?”

小時候住大院裏, 買東西、娛樂設施什麽裏面都齊全, 壓根不用出門,姚燕芳忙着照顧褚萱, 也從來沒帶她出去過。

來這兒個把月,蘇青也還沒去過京城的各大景點呢, 聞言欣然點頭:“好啊。”

沈澤帆笑得促狹:“答應得這麽爽快,不怕我賣了你啊?”

他彎下腰, 逼得蘇青退了兩步, 後背都抵上了他那輛吉普車。冬夜氣候冷,在外面吹了半天了, 這車車身還能暖?

蘇青抱了一下肩膀。

沈澤帆脫下外套給她披上,攏了攏領口,連人帶衣一塊兒塞上了副駕駛座。

至于為什麽要用塞的?當然是他這車底盤高, 她的力氣又太小, 不幫忙的話,就靠她自己爬上去會有些吃力。

車子發動,沿着公路西行。

計劃得很好, 結果車在半路堵了,等到了那邊山腳下,都晚上9點了。

沈澤帆就近找了家民營旅館,把車直接紮人家店門口。這兒荒涼, 門口都是混雜着石子的黃泥地,還沒修繕成水泥路, 坑坑窪窪的,不大平穩。

蘇青下去時還有些忐忑:“你這麽亂停車可以嗎?”

沈澤帆穿的是身便裝,裏面高領白毛衣,外面套件短外套,卡其色大翻領的鹿皮的,顯得他膚色更白,往燈箱底下一站,修眉朗目,唇紅齒白,一身卓爾不群的貴氣。

他長得像孫芙君,不說話不發脾氣的時候,看着就很有修養很有內涵。

一眼就是富貴人家出身的公子哥兒,出身好,見識廣,有氣度。

當然,前提是不發火的時候。蘇青可是見識過他那火山噴發一樣的暴脾氣的,等閑人還真沒人敢惹這號人物。

旅館很小,就上下兩層。沈澤帆在櫃臺上叩了叩:“兩間房。”

老板娘正打盹呢,就這麽被他吵醒了,本來還有些不悅,見了他人,又堆滿笑意:“要吃飯嗎?”

“一會兒直接送房裏吧。”

“好的。”

老板娘掏出兩張門卡,正要遞過去,外面又進了一對情侶。男的問:“還有房嗎?”

沈澤帆回頭望去。男的約莫三十上下,五官周正,看着挺面善,見他望過來,也回了一笑。女的年紀小些,挺清秀的。

兩人應該也是出來旅行的,穿的不多,冷得都縮起了脖子。

老板娘很為難:“只剩兩間了,剛剛租給這兩位客人了,要不,你們去前面看看?”

那男的為難:“我們就是從前面過來的,今天下午有個旅行團來,全滿了。我倒是沒什麽,紮個營也沒事,我女朋友身體不好,睡外面肯定要病的。”

沈澤帆這時笑了笑,把一張門口遞過去:“我們一間夠了,這間給你們。”

蘇青就這麽眼睜睜看着屬于自己的那張房卡被他當人情給了別人。可這會兒她也不好出聲,一來這對情侶确實讓人同情,二來,她也不好當着旁人面落他的臉面。

等人上樓了,她才把他拉到一旁,不快地說:“你讓我睡哪兒?”

“這不還有一間嗎?”沈澤帆把房卡在手裏翻了翻,“大不了你睡床,我打地鋪呗。”

他這樣說,蘇青又過意不去了:“你睡地上,行嗎?會不會生病?”

沈澤帆笑了,俯身傾向她:“心疼我啊?那咱倆一塊兒睡得了。”

“誰心疼你了?”蘇青推了他一下,奪過房卡就快步上了樓。

獨留沈澤帆在後面笑。

……

屋子不大,甚至可以說是小,左邊一張直徑一米二的床靠着牆,挨着一個床頭櫃,空餘的尺寸地方擺了張沙發,除此之外,再沒別的擺設了。連衛生間也就兩米平方左右,和房間就隔着一道移門。

蘇青站門口都有些無從下腳。

沈澤帆拍了一下她的背脊:“愣着幹嘛啊?進去啊。”

蘇青過去,在床邊坐了。

好在屋子簡陋歸簡陋,燒水壺和暖氣這兩樣設備還挺齊全。

沈澤帆去洗手間打了水,利落地插上插頭,脫了外套挂到了沙發裏,回頭對蘇青說:“你先去洗澡吧,早點兒睡。”

蘇青看了那狹窄的沙發。

被這玩意兒占了地方,哪裏還能打地鋪?難道他要睡這上面?開什麽玩笑,他這麽大高個兒。

“想什麽呢?”沈澤帆問。

蘇青猶豫着說:“要不還是你睡床上吧,我個兒小,打地鋪方便些。”

沈澤帆敲了一下她腦袋,像小時候揉他家那只金毛一樣揉着她:“說什麽渾話?我會讓你睡地板?乖,進去洗澡。”

蘇青被他推進了衛生間。

衛生間很小,只能容下一人站立。蘇青進去後,在原地站了很久都沒脫衣服。就這麽一塊玻璃門擋着,雖然看不清晰,可到底有影子,她真的不好意思。

這麽想,外面就傳來“啪”的一聲,房間裏昏暗下來。

爾後,沈澤帆開了臺燈。

蘇青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沒有感動是假的。這人看着不近人情,其實心思很細。忍着羞恥脫了衣服,她用淋浴沖刷起來。

門外,沈澤帆已經鋪好了床。因為打了暖氣,老板娘就給了一床被子,沈澤帆又額外要了一床。

水聲擾人,他不經意回了一次頭。黑暗裏,只看到白花花的模糊影子,在刻有花紋的玻璃上移動,瞧不真切,卻能想象到那種曼妙。

小腹不受控制地發熱,緊繃起來,沒一會兒,他感到自己硬了。

蘇青這時正好出來,他若無其事地給自己倒了杯水,背對着她慢慢喝着。

蘇青一邊擦頭發一邊問他:“帆哥,你瞧見吹風機了嗎?我都沒看見。”

沈澤帆去衛生間幫她找了一圈,從淋浴旁取下來,遞給她:“不在這嗎?”

蘇青忙擠進去,接住了。

衛生間窄,進去後她就有些後悔了。兩個人面對面,近得都沒有毫厘之差,蘇青甚至能聽到他胸腔裏強而有力的跳動聲。一擡頭,就是他寬闊的胸膛。

她想現在就出去,可這吹風機是連在牆上的,壓根拿不走,她就只能這麽不尴不尬地杵在原地。

好在沈澤帆上道,挨着她走了出去。

只是地方實在窄,擠過去難免會有肢體接觸,他的掌心還在她的手背上滑過,如同蜻蜓點水,在她心底的水面上觸了一下。

蘇青微微一震,好半晌說不出話。

……

以前在部隊裏養成的習慣,沈澤帆洗澡很快,沒一會兒就出來了。老板娘已經送來了飯,蘇青正趴在床頭櫃上吃。

沈澤帆拿了張報紙,直接把這些盒飯就着墊地上,席地而坐了。

蘇青見他坐地舒坦,也挨過去。

沈澤帆笑她:“挺會依樣畫葫蘆的啊?”

蘇青也笑:“還不都是跟您學的。”

“甭這麽說,您可是未來的大科學家,該是我向您學才是呢。”這話語氣裏慢慢的調侃意味,說得蘇青赧顏。

她悶頭扒飯,不跟他瞎侃了。

一頓飯吃得很慢,吃完後,他接過她手裏的空飯盒,擱到了門口的垃圾桶裏。

回屋裏後,他給她抖了抖被子:“睡吧。”

蘇青眼睜睜看着他抱着另一床被子窩到了沙發裏,大半個身子都在外面。這一晚,她心裏面有事,睡得極不安穩。

山間夜色清明,月光都要格外皎潔些。

蘇青側躺着往外面望,半點兒睡意都沒有。

沈澤帆忽然在黑暗裏問她:“睡不着啊?”

“嗯。”蘇青點頭,又歉意問他,“我吵到你了嗎?”

換來的是沈澤帆的一聲輕笑。

聲音清越,很低沉。

蘇青莫名紅了耳根,啐他:“你笑什麽啊?莫名其妙。”

“怎麽,我笑你還要管啊?”

“你笑別人我不管,你笑我我就要管。”

“我怎麽就笑你了?我指名道姓了?”

蘇青牙尖嘴利,趁着黑夜肆無忌憚:“這地兒還有旁人嗎?”

白天的時候,對着他她就怼不起來,生怕他下一秒就要修理她似的,這會兒倒是勇猛起來了,也是奇怪。想來想去,多半是這厚厚的被子給了她安全感,而且在冬天的大晚上,他還能爬過來抽她啊?

典型的欺軟怕硬牆頭草心理。

可她沒想到,沈澤帆這人向來是不犯懶,向來是睚眦必報的。他就不放任她,掀了被子,一個翻身就坐到她的床邊。

在蘇青驚恐的目光裏,他撐在她耳畔壓下身,捏住她的臉:“你是不是膽兒肥了,敢跟我叫板?”

蘇青搖頭:“我沒有。”

“繼續狡辯啊,給你三次機會。”沈澤帆冷笑。

蘇青心肝兒顫顫,很審時度勢地服了軟,弱弱道:“我再也不敢了。”

“這話你都說了百八十遍了。我是不是太縱着你了,才把你養成這副德行。”沈澤帆居高臨下地盯着她,那雙眼睛特別平靜,也特別危險。

蘇青想起了某些猛獸,狩獵前,眼睛就是這麽盯着獵物的。

有那麽一瞬,她甚至有種下一秒就會被他給剝皮拆骨的錯覺。

“以後真不敢了。”蘇青說。

沈澤帆就那麽單手撐在她臉頰一側,盯着她看了老半晌,忽然就笑了一下:“不追究也行,有件事兒,我一直都想跟你說。這趟出來,就是打算跟你坦白的。”

他悠然起了身,唇角帶着淺笑,哪兒半點兒方才兇神惡煞的模樣?

蘇青抓着被角,看了他好久,琢磨着他是真沒生氣呢還是又想耍着她玩哪。

沈澤帆沖她遞出手:“來,起來說。”

——這麽鄭重其事啊——蘇青将信将疑地把小手遞到他的掌心裏,被他一下子拉了起來。

他的手掌寬厚有力,帶着比旁人高的熱度。

蘇青只等着這是天生的,他這人,天生體溫就比旁人要高一點。

他就這麽捏着她的手,好像沒有要放開的意思。蘇青一開始有點不解,慢慢地,在他一瞬不瞬的目光裏有些膽戰心驚。她用力抽了一下手,還是沒抽開,這下子明白,他就是故意的了。

“你幹嘛?”問出這話,心裏那根弦就繃了起來。

“我幹嘛,你覺得我想幹嘛?”他無聲笑,輕易靠近她。

蘇青挨着床退,一直退到角落裏,只拿雙大眼睛瞅着他。

“你別老這麽看着我。”沈澤帆意有所指。

“什麽跟什麽啊?”

“少給我裝傻。”他揪住她的頭發。雖然力道不大,蘇青還是心有餘悸地嚷嚷起來,連忙朝他靠過去,唯恐他真大力揪,把她給揪禿了。

她控訴他:“別扯頭發啊,禿了你給精神損失費啊?”

沈澤帆笑:“禿了好啊,光溜溜的小腦袋瓜兒,別提多喜人了。”

蘇青這下是真被他氣着了:“你混蛋。”之前怎麽就覺得他轉性了呢?簡直和小時候的惡劣性子一模一樣。

就喜歡變着法子折騰她。

“你到底要說什麽?你說啊,別扯我頭發,君子動口不動手。”蘇青說。

本來就是開個玩笑,沈澤帆也見好就收,放開了她,稍稍退遠了點,坐定了。他彎腰從床頭櫃撈了包煙,撥開盒蓋就拿了根銜嘴裏。

打火機“啪嗒”一聲,利落點上。

蘇青警惕地看着他。

抽了兩口,屋裏都嗆人了,她皺起眉:“有話快說,你還要醞釀多久啊?什麽時候沈大爺變這麽磨磨唧唧了?”

“呦,還嫌我磨叽啊?我還怕吓到你呢。結果啊,人家不領情。”沈澤帆擡手就把煙摁滅了。

手裏使勁,那煙頭被碾地爆出一道紅光。不過轉瞬即逝,馬上就湮了。

蘇青心裏沒底,期期艾艾:“你到底想說什麽啊?沈澤帆。”

“大名都叫上了,你還有沒有一點規矩了?”

蘇青忙改口,賠笑:“帆哥。”

沈澤帆滿意點點頭,對她招招手:“過來。”

“幹嘛?”

“讓你過來就過來。費什麽話?”

蘇青吓了一跳,怕他脾氣上來真發火,連忙挨了過去,乖巧地盤腿坐在了他身邊,只拿一雙大眼睛虔誠地瞅着他。這會兒,真像一個即将聆聽聖主教誨的信徒。

這演技啊,啧啧,還真他媽真。

沈澤帆冁然而笑,惡意地捏了一下她圓潤的臉:“小丫頭片子,這些套路,小時候還沒玩夠呢?”

蘇青忙擺手:“沒有沒有,都是真心的,我是完完全全發自內心地尊敬您。”

“尊敬?”沈澤帆嗤笑,“我不需要。”

蘇青一怔,眼睛咕嚕嚕轉,其實心裏已經有些輕微的猜測,只是這人向來虛虛實實愛捉弄人,她也不敢輕易搭話。

只是期許地望着他,等着他給她解惑。

沈澤帆耐心告罄,已經懶得跟她兜圈子了,按住她的肩膀,直截了當地說:“丫頭,你跟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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