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杠上了
沈澤帆這人, 本質還是個流氓。可又在流氓的外表上貼了個文化人的标簽, 讓他平時看上去一本正經, 還真看不出流氓樣。
尤其是穿上那身軍制執勤的時候,昂首挺胸, 笑意平和,壓根看不出裏頭的芯子是全黑的。
蘇青這種只有一點兒小聰明傍身, 實際上膽子小得跟麻雀似的小姑娘,只有被他欺壓的份。
第一次約會出去, 說好了就看個電影的, 看着看着還看到了車上,貼個暖寶貼都差點被他連皮帶骨頭啃了。
尤其是蘇青翻到那裝暖寶貼的袋子裏, 其實還裝了五六包安全套的時候。
蘇青:“……”
他居然也不覺得尴尬,正兒八經跟她解釋:“早晚的事兒,我這是提前準備啊, 省得到了那天還得下樓去買, 多費時間啊。”
蘇青還沒法兒反駁。
可是,他的臉皮怎麽能厚成這樣?
“不讓我碰,收點兒福利總行吧。”他把她往懷裏抱。
“只準親臉。”
“那也行。”他也不挑, 按着她腦袋就往唇邊貼,“吧唧”一聲,故意弄得特別響亮。
蘇青服了他了:“你是不故意的呀?”
“這你都看出來了啊,小青兒。”
“別這麽叫我。”
“好啊, 那叫寶寶。”
蘇青不吭聲了,讓他再改, 恐怕連老婆都喊上了。
怎麽都覺得自己是上了賊船呢?
本來打算好好談戀愛,慢慢磨合,一晚上就被他打蛇上棍了?
晚上,沈澤帆把她送到宿舍樓底下,親眼看着她上去。他在樓下對她微笑,雙手合了個愛心放胸口,簡直騷得沒邊了。
蘇青呸了一聲,紅着臉快步跑上樓。
……
翌日做實驗的時候,蘇青因為有個數據要驗證,午飯時間到了還留在實驗室裏。林铎就站她身後指導她:“你這個鍵按的時間有點問題……”
他的手去按她的手背。
蘇青幾乎是本能地縮了回來。
不止是她怔了一下,林铎也停了下來,神色僵了片刻。
氣氛也有些怪了。
林铎到底比她年長,人沉穩,笑了笑化解尴尬:“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我情急了,我只是想幫你按個鍵。”
蘇青沒應。
“蘇青……”
蘇青沒等他把話說完,垂着頭說:“對不起,林铎哥,我有男朋友了,謝謝你的厚愛。”說完她就轉身走了。
就留林铎一個人站在原地,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這種心情,就好比小時候在自家菜園子裏辛辛苦苦種下了一顆大白菜,勤勤懇懇地翻土施肥,十幾年不辍怠,可他不過有段時間沒見着她,這一見面,這顆上好的大白菜已經被別家的豬給拱了。
這種體驗,實在是糟糕透了。
……
“拒絕林哥哥了?”吃飯的時候,世珍問道。
蘇青差點一口飯噎住,看她的目光像看神婆似的。
世珍抖了抖肩膀:“別這麽看我,我可沒未蔔先知的能力。林老師對你那股勁兒,只要眼睛沒瞎,都能瞧得出來。瞧瞧剛剛他那臉色,不是被拒了是什麽?”
蘇青不說了,低頭默默啃青菜。
“別給我裝傻。”
“你煩不煩?”蘇青手裏筷子戳碗,發洩不滿。
世珍直接指出問題重心:“你是不是跟帆哥好了?”
蘇青這口飯是真噎住了。
世珍忙給她倒來水,一邊拍她手背一邊喂給她:“別狼吞虎咽的,又沒人跟你搶,至于嗎?”
“我那是被你吓的。”
世珍不死心:“你倒是說啊,你跟帆哥是不是在一起了?”
蘇青喪氣點頭:“怎麽看出來的啊?”
蘇青笑眯眯地從她口袋裏掏出手機,給她看:“手機屏幕都換成他了啊,蘇寶寶,還不承認呢?口嫌體直,你可真夠悶騷的。”
蘇青紅着臉把手機搶回來。
世珍拿手指挑她的下巴,笑得暧昧:“別裝了,我都瞧出來了,早就覺得你倆不對勁,果然有□□啊。跟我說說,你們這段□□持續多久了?”
蘇青推開她:“去去去,八卦死你得咧。”
“說嘛說嘛,好寶寶。”
蘇青被她煩不勝煩,幹脆道:“那你問你帆哥去。”
這一招殺手锏果然厲害,刺得世珍說不出半句話了。
她悻悻地換了個話題:“過兩天就是預研的答疑了,你看過沒?咱們去哪個會場?”
“北理。”
世珍點點頭,手裏叉子繼續戳盤裏香腸:“也好,不遠。”
……
這次軍備預研的答疑也是現場集中受理的方式,需要各組人員在當日趕到參會地點。因為是中科院和總裝聯合組織的,規模很大,國內很多政/要和專家都來了。
參會前,沈澤帆和幾個中隊長被叫到了陸平谷的辦公室,聆聽了一個下午的諄諄教誨,無非是巡邏那天要和首長們的內衛們協調好,在外圍做好警戒工作,不要出纰漏。
會議結束後,沈澤帆這個刺頭還被單獨留下來談了話。
到了參會那天,他一肚子的怨氣還沒地兒發呢,看誰都不順眼,逮誰都想找茬。
看來看去,目光忽然在人群裏定格住了。
那是兩個年輕男女,男的帥,女的美,正挨在一起說話。那男的穿軍裝,手裏拿着一份課題表,正給那女同胞的講解項目的注意事項呢。
答疑答疑,這可不就是對接和答疑嗎?
那二位也是旁人,就是蘇青和林铎。
作為南京本地裝備部的精英和骨幹,林铎是作為評審人員來參加這次預研項目的。蘇青作為實習生,挂在世珍老師的小組裏,是晚輩中的晚輩,在博士師兄師姐們要裝孫子,到了專家面前當然更要裝孫子了。
她這個資歷,別人也不會對她多客氣。進門後拿着表格在場地裏轉悠了一圈,人家都對她愛答不理的,林铎看到了,打發了兩個學生朝她走了過來。
蘇青還有種掉頭就跑的沖動,可林铎已經拿過她的冊子幫她劃起來。她不懂的,他都一一指導她,還給她劃出了重點,讓她回去重新整理。
他是前輩,她這個學員自然不能當着這麽多參會人員的面撂他的臉,只好忍了。
而且,抛掉他倆之間那點兒尴尬,這人說的內容還是挺有見地的,正好解了她燃眉之急。
場地裏這麽吵,照理說,隔着幾米遠壓根是聽不見他們在講什麽的。可沈澤帆好巧不巧的,就是聽見了。不知怎麽,他心裏忽然就不對付起來。
沈大營長不想承認,可是不得不承認,他可恥地吃醋了。
……
林铎解釋完後,蘇青豁然開朗,礙着場面還是道了謝。
林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半開玩笑地試探道:“道謝就不必了,回頭請我吃個飯,怎麽樣?”
蘇青只是說:“謝謝林老師的指導。”
林铎臉色不自然。
林铎的學生都過來了,是個理着平頭的男生,比蘇青還小一歲,捧着板墊壓着表格,不好意思地打斷他們:“老師,我這裏有個問題不懂。”
蘇青忙退開一步,伸手示意他問,連說不好意思,占用你們的時間了。
小羅見她生得貌美,對她的态度自然殷勤,一雙眼睛直勾勾盯着她不肯撒開,傻傻喊着:“沒關系,沒關系的,大家一起探讨,一起探讨嘛。”
林铎都有點懷疑自己平時太平易近人了,才帶着這麽一幫子無法無天的,他這個正主兒還在這兒幹巴巴站着呢,于是輕嗽一聲,提醒他。
小羅才發覺自己失态,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這是在聊什麽呢?”沈澤帆拿着對講機從巡邏隊過來,到了近前,直接把這玩意兒往腰間一別,朝他們揚眉一笑。
林铎不認識他,看向蘇青。
蘇青已經走過去了,眼睛很亮:“你怎麽在這兒啊?”
沈澤帆對她笑了笑,目光卻是看着林铎的:“執勤呗。你朋友?”他屈指撣了撣臂章,像是撣掉灰塵似的。
林铎卻一眼就看到了他的肩章,跟他一樣,是個二毛一。
沈澤帆也打量了他那肩章一眼,不動聲色地笑了笑:“不是在駐地巡邏就是出任務,不僅要幹站崗視察的活,武警的活兒也包了,說的就是咱們警衛團啊,平時還得在營地訓練,哎,勞苦命。”
——呵呵,還真能往自己臉上貼金——蘇青在心裏道,低頭笑。不過,她漸漸也瞧出他那點兒不對付了。
林铎仿佛沒明白他的挑釁,溫和笑着說:“辛苦了。”
“哎你們做研究的也辛苦,就是這大半年的,到底能論證出幾個項目啊?”
“得看任務,看分配啊。”
……
兩人言笑晏晏,像認識了很多年的老朋友似的。可是,小羅偏生從這種親熱中察覺到了幾絲□□味。
沈澤帆存在感刷足了,揮手和他們道別:“回見,一路順風啊。”
只有林铎應和他:“慢走。”
蘇青冷笑。
小羅摸着下巴喃喃自語,嘆道:“還有男的長這樣啊?還是這北京的衛戍兵征選首先得看臉啊?”
林铎好笑地看着他。
誰知,這缺心眼的貨下一秒就來了一句:“要不看那體格,我還以為是個女的呢,長那麽妖豔,還婊裏婊氣的。”
林铎臉色一變,忙把小羅拽到後面。
沈澤帆還沒走遠,聽到這話腳步就是一頓。不過,他沒回頭,只頓了一下就大步離開了。
林铎覺得他應該沒聽見,心裏松了一口氣,回頭神色就肅了,難得斥道:“來的時候我跟你們說過多少遍了,出門在外要要謹言慎行,懂禮貌知禮數。你以為就是一句玩笑話,指不定什麽時候就得罪人了。”
小羅還覺得委屈呢,小聲反駁:“我也沒說錯啊。”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人是故意找茬呢。
蘇青在心裏附和了一句。
林铎無可奈何,心裏想,好歹沒真被沈澤帆聽到。
可是,這種僥幸沒到中午就煙消雲散了。
這次答疑的場地很多,這邊對接完了,他按照指示叫上了幾個随員和學生,和蘇青道了別就開着車從北門出去,直奔西三環。
還沒出門,車就在崗哨的地方被攔了。
林铎覺得奇怪,為了出行方便不耽誤事,他出門的時候還和上面打了招呼,特地換了輛本地車,從總參那邊的辦公廳借來的。
這幫執勤的,向來是有眼色,首先,白牌的車是絕對不會攔的,其次就是看車标,然後是通行證和警備。後面兩樣雖然沒挂,這車牌和車标可做不了假,實打實的“京V”開頭。哪個愣頭青給他攔了啊?
司機也很窩火,看到外面有人敲門就把車窗搖了下去,但态度還是保持着恭謹謙遜,賠笑道:“兄弟,攔錯了吧?咱可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
攔車的是個容貌挺清秀的小夥,這幫北衛的兵,個個身高一米八開外,笑起來很陽光,也很得體地彎下腰回答他:“哥哥,沒攔錯啊。”他還特意回頭看了一下車牌號,回頭正兒八經跟他說,“我們隊長都說了,要着重關注你們這輛車。”
司機懵了。
這什麽意思啊?
林铎也皺起了眉,不過還能保持鎮定,仔細聽那巡邏的警衛一板一眼地說:“我們隊長說了,你們這車的車牌號啊,他見過,是他一個朋友的直屬上級的,那是總參辦公廳那邊一個領導,他也認識。就因為認識,才知道這車不是你們的。這種場合,咱們擔着保衛的工作,自然是不能有一絲的錯漏。”
司機一愣,忍不住在心裏罵起娘來了。
這又不是去中海聽報告,就一半官方的學術項目讨論,用得着這麽上綱上線的?
他們也是為了省事。
此刻又懊惱手續沒半全,怎麽着也得搞張通行證貼上啊!
司機真想,求助般望向後座的林铎。
林铎怎麽說是個中級職稱的專業技術人員,讀的正兒八經的軍官學校,一畢業就是一杠三星的人才,頭腦很靈活,稍微一想就知道這裏面的門道了。
他架着腿的姿勢都沒變,把文件往膝蓋上一敲,仰頭對那警衛笑了一下:“你們隊長我認識,是不是姓沈?”
那小夥一愣。
林铎看他表情心裏就是一定,施施然笑道:“他跟咱們開玩笑呢,你讓他過來,我親自跟他說。”
這麽一說,這領命過來找茬的小夥倒有些吃不準了。
可林铎笑容平靜,氣定神閑,看着不像作假。
而且,這事兒鬧大了也不好,沒準就發展成地方矛盾了。
這麽一思定,一邊告誡他們“等着啊”,回頭一溜煙就去搬來了救兵。
沈澤帆一身迷彩作戰服,武裝帶上還別着軍刺和對講機,頭盔下只能看到那雙眼睛。可就是那雙眼睛,看一眼就能讓人認出來這個人。
他彎腰攀住車玻璃,朝司機擺擺手,示意他把玻璃再下來點。
就這頤指氣使的姿态就夠氣人了。要不是出門在外,秉着猛龍不過江的原則,司機哪裏還能再裝孫子?不情不願地把車玻璃降到了底。
沈澤帆半個身子探進了車裏,對林铎揚揚下巴:“巧啊,這就又見上了?”
方辭不在,林铎也懶得跟他虛與委蛇:“這世上的事兒,都是有一個概率系數的,幹我這行的,只相信那些一排排的數據,還真不大相信緣分這種虛無缥缈的事兒。”
“您這話就有些傷人了啊。”
“比不上您做的過啊。”林铎推了一下眼鏡,鏡片後的眼睛帶着那麽點兒自然而然的精明。意思也很明白了,大家心裏面都一清二楚跟明鏡似的,還在那兒裝什麽裝?
沈澤帆也覺得無趣,不跟他繞彎子了,只拿指關節叩叩玻璃:“知道為什麽攔你嗎?‘大專家’?”
“別,我才剛剛入門呢,也就勉強算個預備的技術人員。”
“這就謙虛了啊。”
“你有話還是直說了吧。”
沈澤帆了然地點點頭:“好,那我就直說了。”他冷了臉,直截了當,“你他媽給老子離蘇青遠點兒。”
林铎倒是被他殺了個措不及防,沒料到他還真半點兒彎都不拐。他都覺得有些好笑了,那日的猜測在心裏又坐實了幾分:“您這‘朋友’,管得是不是太寬了啊?”
“誰跟你說我倆就是朋友了?小丫頭不好意思呢。要就是一普通朋友,她能這麽讓我照顧?”沈澤帆體己地對他笑,“不如你回去問她,我跟她到底是什麽關系?”
明知道這裏面有詐,林铎心裏還是堵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氣,平心靜氣說:“如果沒有別的事兒,我能走了嗎?”
沈澤帆伸手:“證件。”
林铎很配合,掏出了身份證給他。沈澤帆覺得沒意思,翻了翻就扔回司機手上,在車門上拍了一下:“走吧。”
司機氣得都要發作了,好不容易才忍住。
沈澤帆都要走了,不知道想到什麽,又折返回來,拍拍車後座。
林铎好脾氣地把車窗降下:“您還有事兒嗎?”
沈澤帆俯身靠近他,嘆了口氣:“你剛剛不是問我為什麽要攔你車嗎?蘇青倒是其次,其實啊,還有更重要的一點。”
林铎倒是納罕了,詫異地提了一下唇角:“說來聽聽。”
沈澤帆跟他微微笑,嘆着氣說:“你這人啊,我第一眼瞧見你就覺得你面相不好——”說到這兒他還頓了一下,起身揚長了調子,“笑裏藏刀,婊裏婊氣的。”
林铎的笑容一僵。
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