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蘇青回到宿舍的時候, 一臉灰頭土臉。

楊世珍從塌上伸出腦袋, 打趣她:“又被沈哥哥‘疼愛’了呀。”

蘇青抓起餐巾紙盒, 作勢要往她臉面上扔。世珍連忙用被子罩住臉,兩腿兒還在被子裏蹬, 哼哼唧唧的:“打不到,打不到啊。”

蘇青一肚子氣, 把紙巾盒往桌上一掼。

一個兩個都欺負她!

洗完澡,累死累活爬上床, 還沒掖好被子裏, 手機又響起來了。蘇青壓住一顆吓得怦怦亂跳的心,從枕頭底下掏出手機。

果然是沈澤帆!

蘇寶寶最愛的沈哥哥:睡了嗎?

蘇青:“……”他什麽時候把微信昵稱改成這樣了?

仿佛是等不及她回答, 這人又發過來一條——

蘇寶寶最愛的沈哥哥:肯定沒睡[微笑][微笑]

蘇青受不了他這個畫風了,發過去:“我要睡了。”

蘇寶寶最愛的沈哥哥:親一下屏幕。

蘇青:“再賤。”

他這下不發話了,直接傳了長圖片過來, 大大的“保證書”三個大字, 差點閃瞎了她的眼睛。蘇青做賊似的捂住了屏幕,連帶着人一塊兒鑽到了被子裏:“好了好了,怕了你了了。說吧, 你到底要幹嘛?”

蘇寶寶最愛的沈哥哥:親一下屏幕[微笑][微笑]

蘇青忍着羞恥親了一下屏幕,發字過去:“親好了。我可以睡了吧?”

蘇寶寶最愛的沈哥哥:睡吧睡吧,晚安[麽麽噠]

蘇青都要受不了他了,連忙把手機給關了。拜托, 一個五大三粗的大男人你賣什麽萌啊。

帶着這樣的想法,蘇青一晚上都沒睡好。第二天起來, 頂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下了地。

世珍像條京巴似的在她身邊繞來繞去,啧啧稱奇:“昨兒個晚上你幹什麽了?熬成這樣?”

“熬什麽熬!睡不着!”蘇青推開她下樓。

世珍從後面追過來,兩人打打鬧鬧走到宿舍樓底下,正要好去食堂買東西。後面忽然有人喚她:“蘇青。”

蘇青和世珍一塊兒回頭。

是個和沈澤帆差不多年紀的青年,身量修長,外面套件卡其色長風衣,大冬天的,衣襟敞開着,裏面就穿了件淺灰色的毛衣。

隔着十幾米的距離,蘇青和他沉默對視了會兒,直到他把手從衣袋裏抽出,走到近前。

“好久不見。”

蘇青的喉嚨像是哽住了,過了好久,才聽到輕微沉悶的一聲:“嗯。”

褚越平沒說話,但是目光一直定格在她身上。

蘇青卻低着頭,沒看他。

氣氛有些古怪。

世珍忙上前一步,攔在了他們中間,和褚越平聊起來:“越平哥,你不去西北試炮了嗎?什麽時候回來的?咱幾個可想死你了。”

“就這兩天,事情還沒來得及交接好。”褚越平說。

“怎麽樣,辛不辛苦?”

“還可以。”

“晚上一塊兒吃個飯吧,我通知帆哥。”

她說什麽,褚越平都一應應下,目光平和,眼神卻是一直望着蘇青的。盡管蘇青沒擡頭看他,還是能感覺到他那種灼人的目光。

她心裏亂成一團麻。

實在不想待在這兒,蘇青找了個借口,快步朝校門口走去。

到了公交車站,站臺上海沒什麽人。

這個點很少有車,蘇青等了很久都沒一輛。她心情不大好,踮起腳尖去看站牌,結果發現這班車要一個小時才有一班。

蘇青懊惱地踢了踢垃圾桶。

褚越平開着車停到她面前,把車窗搖了下來,在裏面對她說:“我送你吧。”

蘇青實在不想和他同乘一輛車,低頭盯自己的腳尖:“不用了。”

當年弄成那樣,不說怨怼,尴尬是少不了的。他也是覺得不能面對她,不知道怎麽面對她才請調去了西北的吧?

蘇青還記得當時的情景。

她不動,褚越平就從車裏走了下來,徑直走到她面前。

蘇青不說話。

褚越平想了想,把手輕輕放到他的肩膀上,一句話沉了很久,終于出口:“對不起。”

蘇青微微一震,終于擡起頭和他對視。

這一聲道歉,遲來了四年。

可是,蘇青并不期待。

她甚至覺得非常悲哀。

褚越平有個青梅竹馬的女朋友,叫黎卿,蘇青也是認識的,後來因為不知名的原因出國了。

那段時間,褚越平一度都很消沉,和蘇青走得很近。也許是同住一個屋檐下吧,也許,是他那會兒人有些混亂……有一些感情,有一些事情,總是說不清楚的。

要說他們有什麽吧,也沒什麽,可要說沒什麽吧,那種微妙的暧昧關系也不是不存在的。

蘇青那時候很單純,也愛胡思亂想,什麽東西都往日記本裏記。

後來,日記本被褚萱發現了。

蘇青始終都記得,那個晚上,北京城下了一場遲來的雨。

褚峰和姚燕芳為了調任和換房子的問題再一次吵起來。老房子隔音不好,蘇青在二樓都聽得真真切切。

她心裏煩,就去樓下倒了杯水,上來時,褚萱明晃晃地從她的房間出來,揚了揚手裏的日記本。

蘇青腦子裏“咯噔”一聲,全身的血液都湧到了頭頂,僵硬地站在那裏不動了。

褚萱扯了扯嘴角,嗤了一聲:“你可真是變态啊。”

蘇青過去争搶,褚萱自然不讓,嚷嚷起來,轉身就攀着欄杆往樓上趕:“我要告訴爸媽,還要告訴我哥,告訴帆哥他們,讓院裏的人都來瞧瞧,你是個怎麽樣的變态。”

扭打中,蘇青攥住了日記本,用力一拉,褚萱受力不住就從樓上跌了下去。

往事如同陰暗晦澀的苔藓,在她心底蔓延。

……

“蘇青,對不起。”

“你已經道過歉了。”

那天,他們的對話到此為止,再也沒有別的了。又或者,其實是再也難以為繼。

說再多,也是惘然。

……

“瞎想什麽呢?心不在焉的。”沈澤帆拍了一下她的腦袋。

蘇青才回神。

距離那天已經兩天了,距離褚越平回來已經三天了,可是,這兩天她的精神還是有些恍惚,說難受又說不出哪裏難受,人萎靡得很。

沈澤帆心疼壞了,摟住她肩膀往屋子裏帶,開了暖氣又給她拿了熱水袋,把她抱起來放到了沙發裏。

“人小就是好啊,吃的不多,抱起來還輕松。”他坐沙發靠手上,笑道。

要放平時,蘇青肯定要和他吵兩句,這會兒沒這個心情,踢了鞋子,抱了熱水袋窩到沙發最裏面,像只蝦米似的弓起了身子。

沈澤帆挪過去些,拍拍她的腿:“怎麽了?萎靡不振的。來大姨媽了?”

蘇青橫他一眼,沒好氣:“口沒遮攔。”

“我口沒遮攔?”甚至食指點着自己,認命地點點頭,忽然把手往她衣服裏伸,撓她的癢癢,跟她笑,“我還手沒遮攔呢。”

蘇青被他弄得難受:“你給我放開!我要生氣了。”

可她聲音軟,沒半點兒約束力。沈澤帆還覺得她這是在鼓勵他呢,笑得更壞,手裏更美個輕重,隔着衣服摸了個遍,手這會兒還往毛衣裏面摸:“大灰狼要吃小白兔了。”

蘇青被他摸得火燒火燎的:“有話好好說。”

“好啊,好好說,咱們去床上好好說。”

“你這是耍流氓,我要報警。”

“報啊,報哪個片兒?警局電話我都有,還都專線,你說,要報哪片兒,我幫你報。”

蘇青情急中,把熱水袋橫起來擋在面前,和他飛快的爪子左右格擋,你來我往僵持了會兒。兩人都累得氣喘籲籲了。

一個縮在沙發裏,一個半跪在沙發邊。

都看着對方大眼瞪小眼。

看着看着,忽然都笑了。

沈澤帆把熱水袋搶過來,撸自己手裏,裝模作樣嘆着氣:“專門給你熱了熱水袋,還不領情呢。”

蘇青拿手指戳了一下他胳膊,哄道:“我這不心情不好嘛,不是故意的。”

本來也就是逗逗她,哪能真生氣?見她服軟,馬上又挨過去,把半邊臉側過去遞她面前:“來,香一個,香一個就不生氣了。”

蘇青把手按了上去,把他整個人推開:“滾吧你!德行!”

沈澤帆“哎呦”一聲,半個屁股挂沙發邊,兩手在半空中搖晃,拿出一副要倒不倒的樣子給她看。

蘇青樂得不行,光着的腳丫往他屁股上輕輕一踹:“下去!”

沈澤帆順勢坐到了地板上,轉身把腦袋擱沙發上看着她。

蘇青:“幹嘛?”

“看你啊。”他單手一抓,準确地擎住了她的腳丫。

大冬天的,還穿的是白色的船襪,腳很小巧,露出襪子上邊白嫩嫩的腳踝。他的手掌寬,正好把她的腳托在掌心裏,獻寶似的給她看:“可不可愛?”

蘇青用了點兒勁,腳底在他掌心踩:“可愛也是我的腳啊。”

沈澤帆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屋子裏的暖氣已經打起來了,這會兒渾身都暖洋洋的,他看準時機,直接剝了她的襪子,扔到了地上。

在蘇青的驚呼中,他直接一口啃住了她的腳。

當然,沒用多大的勁兒。

就是跟她鬧着玩呢。

他人還是坐在沙發下的地板上,仰着頭沖她笑,眼睛裏那股壞勁兒都沒邊了。

“髒死了。”蘇青把腳抽回來,還踩在他胸口碾了碾,把口水蹭還給他。

他兩手一撲,把她的腳合在掌心。

蘇青使勁,沒抽出來。

沈澤帆笑:“試試看,掙開。”

“有意思啊?”

“是啊,有意思,特有意思。”

“呸!”

蘇青使勁抽,可他就像是和她較勁似的,死活不讓她抽出來。蘇青有點火了,可對上他有恃無恐氣定神閑的臉,火又熄了。

她雙手合十,給他作揖:“哥哥,放了我吧。帆哥,求你了。”

“再叫兩聲來聽聽。”他還捧着她的腳在空中掂了掂,故意墊得老高,讓她費好大的勁才能坐穩。

可不,屁股在底下,一只腳懸在半空啊。

可真缺德!

可不服軟還能怎麽樣?他可不怕她,只有她怕他的份兒。

“哥哥,我錯了。”

“錯在哪兒了?”

“不該對你不理不睬。”

“還有呢?”

“不該跟你唱反調。”

“說詳細點兒。”

蘇青憋着氣,咬着牙:“以後一定要聽你的話,凡事不能跟你唱反調,有話好好說,不能耍小性子。”

“語言組織能力進步了啊。”沈澤帆笑呵呵,終于大發慈悲松開了她。

蘇青捧着酸痛的腳,心裏默哀。

好想分手啊。能不能分手?會不會兩個字還沒說完就被他拍死了?

她四肢一攤,倒在了沙發裏。

沈澤帆彎腰從上方俯向她,左手撐她臉邊,空着的那只單手解着軍裝扣,真皮沙發都不受控制凹下去了一大片。

他笑得太邪惡。

蘇青害羞地捂住臉,下一秒就被他撲入了沙發裏。

毛衣還沒剝呢,就脫了條外套,手機就響了起來。

沈澤帆還不想理,蘇青推了他兩下,他才罵罵咧咧地起了身,彎腰去茶幾上撈了電話,按了接通鍵。

憋了一肚子火,當然沒好氣:“什麽事兒?”

沈詩韻也不是個好脾氣的:“吃□□了?小兔崽子,家裏有事,趕緊給我回來。”

“什麽事兒啊?”

“我之前那盆冰燈,你給我放哪兒了?趕緊回來,幫我找找。”

靠!

沈澤帆差點沒罵出聲,擡手就把電話給掐了。回頭,卻發現蘇青在那邊笑:“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沈澤帆竟然沒話可駁。

“去吧去吧,趕緊回家,幫姑姑找冰燈去,乖。”她拿來他的軍帽,踮起腳尖揚長手臂給他戴上,推着他的背脊把他退出了門。

在沈澤帆郁悶的眼神中,蘇青得意地把門一碰。

有你吃癟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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