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在漫天的星屑之下。
從繁華都市駛向遠方的列車,經過夜間路燈,如同繁星,滲入車窗,隔間內忽明忽暗。
漂亮的小幼崽早已陷入熟睡,身上蓋着列車專用的被子,臉頰一側,發卡仍別在柔軟的頭發上。
在經停某個沿途小車站時。
車廂隔間的門開了,青年的動作尤為溫柔,幾乎沒有攜帶任何行李,在他身側,還跟着個年紀很小的帥氣幼崽。
薛霈睡得沉沉的,或是哭得太累,夢裏似乎還遇見了想見的人,壓根不知有人在途中上了車。
相反。
對床上鋪的小姐姐那是壓根就沒睡覺。
她将手機藏在被褥低下,屏幕散着光亮,玩到實在疲憊不已,打個哈欠,正準備反扣屏幕,外出上個洗手間再回來倒頭睡覺。
不想對上了雙烏黑的葡萄眸子。
“?!”
她怎麽又遇到了個小幼崽?!
小姐姐掐了掐大腿,疼得倒吸口氣,險些懷疑自己捅了幼崽窩,仔細瞧着那個帥氣小幼崽,內心感嘆這趟旅途賺大發了!
……欸?
她如何也沒想到,竟能親眼目睹萌化的畫面,剛剛上車的帥崽崽,走往熟睡中的漂亮崽崽,為他掖了掖床單,才回到自個兒的下鋪,躺進被子裏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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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難道兩個小小崽崽是互相認識的嗎?
這個疑惑幾乎困擾小姐姐整晚,但得不到解答,原因是她的行程太短,天剛亮就下了車,那會兒的崽崽倆還正在熟睡着呢。
就這樣,經停又出發的列車,行駛向偏遠的高原地區,天色逐漸亮起。
陸萊恩又是先一步醒來,帥氣的小臉蛋全無不耐煩,緩和幾秒,才從硬邦邦的床上坐起,揉着眼睛,望向床對面的薛霈。
管家哥哥更是比兩個孩子都早起,走路聽不到動靜,悉心地端來盆裝溫水,瞧着朦胧睡眼的小少爺,親手擦拭那貴氣的小臉蛋。
“小少爺。”
管家哥壓低嗓音,苦口婆心地勸說,“昨晚就沒怎麽吃飯,先去列車餐廳吃頓像樣的飯菜吧?”
陸萊恩仰着驕傲的小臉蛋,本想說自己不餓,肚子馬上開始咕嚕咕嚕地叫。
管家揚起眉尾的表情像是在說“不可以不聽話”。
陸萊恩心想好吧,嘴上沒松口,又執着地問:“那佩佩會不會又消失了?”
管家為小少爺理了理衣領,耐心地解釋:“不會的,小霈的車是中午才到站,先讓他好好睡一覺,待會醒來了,我們也給他準備好吃的,好嗎?”
陸萊恩認真地點點頭。
主仆倆往列車餐廳走去,離遠了才将對話聲擡高了些,不再像說着悄悄話。
這是陸萊恩頭一回坐火車,環境不好,但不妨礙他為了妹妹适應新環境,有興致地詢問列車上有什麽好吃的——
小少爺滿心只想着不能讓妹妹挨餓。
兩分鐘後。
薛霈稀裏糊塗地醒了過來。
漂亮的小幼崽做了噩夢,夢到哥哥出現後又消失了,眼眸閃着淚花,坐在床上緩了好久。
他瞧着隔間裏沒有別人,就連對床也疊得整齊,被子像豆腐塊,看上去從來就沒有人住過。
原來只是一場夢。
薛霈揉了一把小臉蛋,把淚水憋回去,小短腿踩到地面,穿上鞋子,翻找食物袋子裏的桶裝方便面。
而後,他邁着小碎步去找乘務員,想讓人幫他泡方便面。
第一次坐長途列車的幼崽尚且不敢開口。
但這已是第二回,輕車熟路的崽崽,很快找到車廂的列車員叔叔,費勁地仰起小腦袋,險些沒被對方注意到。
“叔叔,你可以幫我泡方便面嗎?”
列車員亮起了眼眸,瞧見這麽小的幼崽,想起同事特地叮囑過的家鄉小朋友,寵溺地揉向那小腦袋:“沒問題。”
“不過熱水太燙了,你先到叔叔的辦公間坐一會兒,叔叔給你泡好了再送過去,好不好?”
薛霈乖乖地說:“謝謝叔叔。”
接着,他走往每節車廂的專屬工作間,爬上高高的椅子,穩穩坐好,聽着身側呼嘯的風聲,等候乘務員叔叔把他的早飯端進來。
薛霈也不着急,碰不到地面的小腿晃來晃去,可愛得很,沒過多久,就聞到紅燒牛肉面的香味,一下竄了進來。
等列車員給他端到桌子上,他禮貌地又問:“叔叔一起吃嗎?”
對方欣慰地笑道:“不用,叔叔去巡邏完整節車廂的安全,你在這兒慢慢吃,不用着急。”
薛霈聽話地拿起叉子說:“謝謝。”
有了工作人員的關照。
上一頓,只吃着幹巴巴面包的小幼崽,如今有熱騰騰的香味彌漫在周圍,難免囫囵吞棗,什麽也顧不上了。
窗外的風景一片明亮,外邊逐漸越來越多人蘇醒,車廂也傳來熱鬧聲。
以往聽不真切的,如今一切都清晰得很,先是有餐車的吆喝聲,再是賣氧氣罐的阿姨詢問的動靜。
不知怎麽還産生幻覺。
小幼崽好似還聽到了萊恩哥哥和管家哥哥的聲音。
薛霈看似乖乖地吃着面,腦袋裏卻灌滿了亂七八糟的想法,不知哥哥起床了嗎,還記不記得他,會不會把他沒能帶走的小提琴收起來了。
還沒吃到一半,薛霈聽到有廣播聲,來回播放:“請乘客們注意,有位小朋友走丢了,大家問問周圍有沒有遇到過名叫——”
這車子搖晃不已,剛開始的薛霈沒當回事,他小心翼翼地捧着碗,害怕會灑往工作間,幾根細細的面條也可以嗦很久。
可越是手忙腳亂。
就越是會在不經意間聽到特殊的聲音。
——他好像突然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薛霈小朋友,你的哥哥到處在找你,聽到消息請趕緊回到床位噢。”
薛霈的心髒像是突然懸了起來。
他好似出現錯覺了,哥哥的聲音還從廣播聲傳出來,帶着一絲絲的着急:“我在找妹妹。”
“佩佩你在哪裏?”
“我是你的哥哥陸萊恩,你可以聽到我在說話嗎?”
眼前的半桶方便面,不再香噴噴的了,薛霈連忙蹦到地上,費勁地拉開門,小小的力氣僅能拉出一條縫,瘦小的身體直接鑽出去。
天亮之後。
陽光闖入綠油油的草原,更映入列車內,在走廊的盡頭,薛霈像做夢一樣不敢邁出腳步。
不遠處。
陸萊恩也怔住了,像一頭霸氣中藏着委屈的小獅子,頭發一绺一绺的,連忙将手麥塞給跟乘務員溝通的管家哥哥,直直狂奔了過來。
薛霈也努着小表情朝前迎上前去。
重力不會遽然消失。
兩個幼崽在面向朝陽的列車上,奔往彼此,緊緊相擁。
薛霈雙眼泛紅,感受到噴薄在頸側的呼吸,仰起腦袋,小腳尖也稍微墊起,聽到哥哥如釋重負地說了句什麽。
薛霈不知為何沒聽清楚。
那瞬間,光芒散落瞳中,帶着溫度,掠過披散着有光澤的黑絨長發,渾身都被點燃了那般,不再是虛無且摸不到的夢境。
薛霈不可置信地問:“萊恩哥哥,你怎麽會在車上……”
陸萊恩沉穩的小奶音說道:“終于找到佩佩了。”
“剛剛……”
“我好怕把佩佩弄丢了。”
小朋友的純粹是寶藏。
窗外,經幡懸挂在高山河谷旁,在白塔之上,溫暖又發光,兩個幼崽短暫分別又重逢,卻距離丹縣已不再那般遙遠了。
薛霈坐在床位上,喝保溫杯裏的熱可可,熱氣缭繞,像那日做客喝的滋味,仿佛時間從未一點點的消失。
小小的幼崽忍不住擡起頭。
坐在他對面的萊恩哥哥,眼紅通通的,不甚明顯,更在目光相對的瞬間,佯裝不經意地瞥向外邊看風景。
看廣闊的天際,看系挂的經幡,看雪中放牧的自由自在的人兒,還看那些屬于妹妹的來處。
“哥哥。”
薛霈記得每一次哥哥對自己好,将小杯子遞過去,軟軟地開口,“你也喝一些嗎?”
陸萊恩倔強地壓着嘴唇:“我不要喝。”
薛霈眨了眨眼睛:“哥哥生氣了。”
陸萊恩不說話。
薛霈湊過去,乖乖地哄道:“佩佩沒有消失,不要生氣了,好嗎?”
陸萊恩才沒有生氣,他從來都沒有對妹妹生過氣,可當下,解釋的話說不出口,目光編織着光芒,化作不必言說的語言。
像傾瀉入窗的光,充滿希冀的溫度,被薛霈抓得緊緊的,掌心一攤開,熟睡般的小白狐頭繩,被好好地藏在裏邊。
“哥哥。”
薛霈挪了挪身子,吐出奶呼呼的氣息,這時的陸萊恩仰起臉看過來,右手的手腕被碰了下,溫度傳遞向肌膚紋理。
不等他說什麽。
眼前的薛霈垂着眼睫,将頭繩撐開,太松了,稍微滑向手部,可不論如何還是戴在自己的手腕上了。
陸萊恩感受着發繩的重量,呼吸都要停滞了:“我……”
薛霈笑了笑:“這樣就不會找不到佩佩了。”
陸萊恩看着手環,吸了吸氣,不知為何感覺鼻子酸酸的:“佩佩要變成小狐貍,永遠陪在我的身邊,對嗎?”
薛霈乖順地笑道:“陪着哥哥。”
陸萊恩解釋說不知道薛霈要被帶回家鄉。
那個“阿古”沒說實話,含糊不清,交代給管家哥的話,成了有事帶薛霈外出,想着演技學院只是短期請假,最初沒誰想到會發生不辭而別的事。
可後來還是反應過來不對勁了。
管家哥的帶娃僅是副業,靠本職工作,一調查出薛霈坐上列車,連人帶小發卡小頭繩都離開了津市。
“小提琴也落下了。”
陸萊恩指了指上鋪的儲物格,那裏擱着管家哥哥帶來的小提琴包。
至于其他的事情,跟爸爸據理力争,再求着他們答應來丹縣,讓管家哥哥想盡法子換乘趕上車輛,懂事的小幼崽什麽都沒說。
在找到妹妹之後。
這些都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薛霈陷入自責:“對不起……”
陸萊恩搖頭,說着一遍遍的沒關系,本來就不是妹妹可以做決定的事。
在這通往未知目的地的路途中。
至少。
他的手腕被獨一無二的小狐貍發繩圈住了。
那麽,陸萊恩也就沒有遺憾,哪怕行駛的列車沒有回頭路,年幼卻執着的他也切實握不住什麽。
“我想陪妹妹回家。”
小少爺只有這個念頭而已。
在這趟旅途上,兩個幼崽被管家哥哥好好地照顧着,抵達丹縣,跟臉色詫然的薛叔叔打了照面,共同前往當地的醫院。
一路上都有哥哥陪伴的薛霈很安心。
出發丹縣醫院的路上,縣城灰蒙蒙的,老舊的醫院矗立在樓房低矮的縣中心,但對于當地人而言,那已然是醫療資源最為先進的二甲醫院。
更是無法離開高原地區的老人家的避難所。
在這兒,薛奶奶能接受到最好的治療狀況,更有那位叔叔的妻子悉心照料,見到薛霈回來,驚訝萬分,上前抱住了看着長大的孩子。
再一看身邊吸着氧氣管的精致小幼崽。
不論是那位嬸嬸,還是躺在病床修養的薛奶奶,從醒過來,就難以移開目光,對名叫陸萊恩的孩子也關心着,怕外地來的幼崽無法适應當地的環境。
這并不是太過多慮。
丹縣位處大雪山支脈,靠近川省,屬于高原地區,對于頭一回來到這處的陸萊恩,未到七歲,有一定的高反風險。
這也是兩個爸爸強烈反對自家崽崽來丹縣的原因。
但,見自家倔強的寶貝落着眼淚,說要送妹妹回家,身為父親終究于心不忍,在趕來的路上,讓管家哥務必照顧好陸萊恩。
醫院的走廊座位上。
陸萊恩與當地居民格格不入,穿着貴氣且精致,靜谧得近乎睡着,可他睜着雙眼,越過窗戶,目光一刻不移地落在薛霈身上。
那是他永遠都又乖又孝順、陪伴着奶奶的妹妹。
“小少爺。”
管家接了通電話,蹲下身說道,“你的兩位爸爸會在天黑之前趕到丹縣。”
陸萊恩端着臉蛋,道:“我知道了。”
管家順着那視線的方向,朝裏一看,又別回了側臉,忽然沒忍住問道:“有一個問題。”
“小少爺知道佩佩不是女孩子嗎?”
這句話沒有答案。
陸萊恩直視前方,奶拽的小臉透着倔強,好似在無聲抗議着,這完全不是重點。
“……”
管家哥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他們家老板也沒刻意糾正這點,無非是因他們家小少爺,在兩個父親的疼愛下茁壯成長,不論長大後遇到的心儀對象是男孩亦或女孩——
那都不是什麽要緊的事。
萊恩是個有小脾氣但尊重所有人的好孩子,年幼對小夥伴的純粹喜愛,長大後對伴侶的忠誠偏愛,不論性別,這些都不是兩個父親會擔憂的事情。
更何況。
他們小少爺最大的毛病,本是兩位老板最頭疼的點,卻在遇到薛霈小朋友後,迎刃而解,這點本就該好好向薛霈小朋友道謝的。
所以往後的各種治療問題都不成問題。
只是事關老人家的身體,不便前往外地,萊恩的兩個爸爸請來私人醫生,在丹縣為薛奶奶跟進治療,而這些,全都落在薛霈的眼眸裏。
哥哥家特別有錢。
像醫院的電視機裏,播放着的電視劇,那種無法想象的富有和權勢的家庭。
薛霈也始終記得阿古說的話,玩偶會被抛棄,而他真的能當哥哥永遠的妹妹嗎?
在醫院陪床的這段日子,萊恩的爸爸倆全當來度假的,定的客棧式酒店不在城區,視野開闊,會有漫天星辰懸挂夜幕。
兩個幼崽也都住在那裏。
這是陸萊恩第一次住在平房,和薛霈獨處的時光總是在夜裏和天色初亮時,其他時間,他們會去醫院照看薛奶奶。
清晨時分,外邊的世界充滿神秘,遠觀是連綿的雪山,而屋內裝飾有着當地獨特的風格,輕輕嗅一下,沉香散發在各個角落。
陸萊恩一動就讓薛霈醒來了。
床頭櫃的油燈燃着燈芯,燒了過半,溫暖的芒光映照在陸萊恩優越的小臉蛋上,看得薛霈心頭滋生出好多的話。
可他只是重複着當初的話:“哥哥。”
“……佩佩真的是男孩子。”
陸萊恩翻身卧在床上,有些犯迷糊,好像從不在意這些,只格外認真地揪着一件事:“那佩佩還願意當我的妹妹嗎?”
薛霈用力點頭:“當然願意。”
陸萊恩的下巴抵着手背,目光落在妹妹臉上,像雪地裏鑽出來的小狐貍,膽怯又乖巧,不管看多久都喜歡得緊。
他忽然把手伸出來,而那款小白狐頭繩,還系在他的手腕上,小奶音又蘇又好聽:“我也永遠願意做佩佩的哥哥。”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
這年的除夕夜相當特殊,頂級豪門的陸總和伴侶、崽崽待在偏遠高原區的小縣城,沒什麽可玩的,但一待就是十天半個月。
你的公司扔給親戚處理,我的行程往後延遲,夫夫倆過得倒是随性且惬意。
但愈是接近薛奶奶手術的日子,距離陸萊恩回倫敦上冬季小學也不再遙遠,于兩個爸爸而言,已經夠順着崽崽的意願了。
等真正到了那天,薛奶奶的病情大幅度好轉,而陸萊恩也将要随爸爸們離開丹縣了。
起初是陸萊恩眼睛紅紅的,比那天以為弄丢了薛霈,眼眶更熱,讓薛霈手足無措地安慰着不願離開的哥哥。
管家哥哥把行李全都拾掇好了,先行避開,兩個幼崽住的兒童雙床房,煥然如新,沉香味兒淡如虛無,就好像這些天都不真實的存在過。
薛霈從來都不是個愛流眼淚的小朋友。
可遇到萊恩後,他哭過好幾回,到了最後獨處的時間,那張白皙透紅的小臉蛋上,眼裏淚花不停地打着轉,無聲地滑落到下巴。
看得陸萊恩心頭也一抽一抽。
“妹妹不哭。”
陸萊恩握着柔軟的手帕,坐在幹淨整潔的酒店套房,溫柔地哄道,“我們很快又會再見面的,好不好?”
薛霈什麽都懂的:“哥哥要回去念書,佩佩要留在奶奶身邊。”
陸萊恩通紅的眼眶又逐漸熱了:“不會的。”
他可以轉學回國,也可以等薛奶奶身體好了,願意離開高原地區,陪伴佩佩住進他們家的大宅子裏。
即便爸爸他們說過,薛奶奶是離不開這片土地的,但他還是覺得妹妹會到家裏來。
薛霈似乎也隐約知道分別的含義,這一回換做他主動牽了牽哥哥的手,克制着眼淚滑落:“我們以後可以打電話……”
“等我會寫很多字了,我給哥哥寫信,寄到國外去……”
“我……”
陸萊恩将這些話都聽了進去,不住地點頭,偷偷在心底做了承諾,嘴上說着重複過不知多少遍的話。
“爸爸他們說我還小,要長大了才能照顧妹妹,等我再長大一些,我就能靠自己保護妹妹了。”
薛霈輕輕地搖頭:“我長大以後,也要做厲害的大人,不能總是讓哥哥照顧我。”
陸萊恩:“可我想照顧妹妹,好嗎?”
薛霈:“……好。”
漂亮小幼崽臉上的淚珠,被哥哥伸手擦去,而後,陸萊恩像上次那般,握起床頭櫃邊兒的小獅子發卡,舉動紳士,往柔軟的頭發一側別上去。
薛霈也拿起發繩,跟小白狐最後對視一眼,笑了笑,再拉過哥哥的手,從小拳頭往裏推進,戴在手腕處。
好比在進行約定的儀式一樣。
薛霈伸出指尖,碰了碰小白狐的腦袋,再微微擡起眼,小聲地問道:“哥哥可以不要忘記我嗎?”
陸萊恩也觸摸着小獅子發卡,用最奶酷的小嗓音道:“不會忘記的。”
“妹妹也不要忘記我。”
“……好嗎?”
這日的天空格外的蔚藍。
那抹聖潔的藍色,存在小幼崽的心裏,直到他一年一年長高,從可愛帥氣的小幼崽,變成了十歲出頭的小小少年模樣——
後來在倫敦街道也僅見過一次這樣的天。
這天。
帥氣的小小少年騎着價格不菲的山地自行車,挎着漆黑背包,自由恣意地單手握着扶手,穿梭在城市的街頭。
在初春來臨之際。
他好似不怕寒冷,僅穿着件深色沖鋒衣,衣袖挽起,手肘處露出肌肉漂亮的小臂,以及那個從好幾年前佩戴至今的——
可愛又漂亮的小白狐發圈。
“我最近看到Ryan在社交平臺贊了個帖子欸。”
“我也看到了,好像是關于亞洲文化的一篇科普文章。”
“說的是戀愛中的亞洲女孩,為了不讓別人喜歡自己的男朋友,會讓男孩子在手腕上戴着自己發圈,這是一種占有欲的行為。”
“等等……”
“我怎麽記得Ryan的手上,好像就戴着跟這個發圈類似的東西?”
說話的是一群十歲左右的孩子們。
他們坐在咖啡廳的角落,放眼望去,五六個小小少年來自不同的種族,不過,其中也有位亞洲孩子,卷卷的短發讓他顯得有些天然呆。
小卷毛叫褚存熙,他那口音夾雜着澳式和美式,時常被當地小孩吐槽的那種:“拜托你們可別拿來萊恩哥開玩笑了,我快要被他抛棄了……”
“老天爺啊,我剛轉來不走,他竟然想轉學回國!”
小卷毛幾乎哭喪着臉。
可就在這時。
褚存熙看着窗外的熟悉道路,陸萊恩像一陣風出現,昂貴的山地自行車,被他像廢品似的随意往消防栓邊兒一扔。
接着,帥氣的小小少年單手插兜,用半邊肩膀撐開玻璃門,進了咖啡廳。
“抱歉。”
陸萊恩的嗓音屬于又蘇又輕微低沉的,從來都是彬彬得體的狀态,但這天,不知為何顯得有些淩亂。
“我去了一趟郵局來晚了,平時都能收到的信……”
褚存熙關心道:“今天沒收到啊?”
“嗯。”
陸萊恩慵懶地坐下,“Courier說,我的信有一些特殊原因,會晚幾天才送達。”
在座的外國孩子們可八卦了,他們都是陸萊恩的同班同學,知道這位少爺每年都得收來自國內的信。
大夥兒賤兮兮地開起玩笑:“Harry真的不吃醋嗎?這可是你的青梅竹馬哥哥呀!”
褚存熙差點噴了:“救命,別開這種國際玩笑好嗎?”
陸萊恩聳肩坐下,擡手招來服務員,點了杯拿鐵,而坐在他身邊的卷毛弟弟,毫無攻擊能力地反擊着,仍是不高興被那些人開的玩笑。
“我們是兄弟,懂嗎?”
“萊恩哥的爸爸是影帝,我爸爸是歌王,我們倆的爸爸是朋友……”
“所以我們這叫明算賬的親兄弟呢!”
小卷毛解釋的幾句都不在點子上,反而讓這群為研究亞洲文化的孩子們,更來興致地反駁道:“那這在你們的國家不應該叫做‘門當戶對’嗎?”
以往從不參與玩笑的陸萊恩。
當下,他面色不虞地擡起眸,後仰着身子,手掌往桌上一壓。
在座鬧哄的所有人頓時安靜下來,默契不已,目光全都定格在英俊小少爺的手腕上。
“聽清楚了。”
陸萊恩勾着唇角,露出他的小狐貍頭繩,語氣霸道地說:“我在很久以前就有娃娃親了。”
“……是個遠在中國的漂亮小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