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星海市國際機場。
從空曠的郊外駛向城市中心,高樓大廈漸入眼中,有別于倫敦的建築風格,穿過密集大樓,直達戴氏集團旗下高奢酒店的餐廳。
夜色正濃。
陸萊恩的兩個爸爸,通往頂層包間,預想的小孩子熱鬧動靜沒有,推開門,更看見裏邊只有自家的兩個孩子。
那狀态簡直非同一般的微妙。
陸萊恩跟薛霈都跟家長倆打招呼,有別以往的黏糊糊,弟弟眼神閃躲,哥哥追着想說個究竟,當下倒像是兩個爸爸打擾了,恨不得再開個包間讓出這片區域。
可畢竟長途跋涉回來也懶得折騰了。
兩個爸爸坐下,不時偷瞄崽崽倆究竟是什麽情況,試着打聽吃飯怎麽不捎上人家戴家小橙子,換來陸萊恩控訴道:“他今天胡說八道。”
身邊的薛霈慌亂地擡起眸子:“沒有的事。”
陸萊恩:“就有。”
兩個爸爸:“……?”
小朋友的世界真是難猜,終究是他們老了,陸岐琛擡手作拳,掩了聲清嗓,瞿時念喚來服務員點餐,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當半點事兒也沒有發生。
這下。
陸萊恩更是放肆,仗着給薛霈手不夠長,夾不到後來上的菜,用公筷夾幫忙夾菜,湊近一些說:“我以後不會讓戴丞跟佩佩見面了。”
薛霈也說起悄悄話:“不能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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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萊恩:“他胡說話,怎麽能讓他繼續教壞小朋友?”
薛霈:“戴丞哥說的也沒錯。”
“沒錯嗎?”
“嗯,萊恩哥哥很受歡迎,遲早也會早戀的。”
聽到這話。
兩個爸爸:“???”
這孩子倆今天到底怎麽回事?!
陸岐琛先坐不住了,倒黴爹擱下筷子,擡手抵着額角,側過身不住朝身邊的愛人使眼色,這讓本就是克制着狀态的瞿時念,也咬起耳朵:“小提琴的事還沒說呢。”
陸岐琛壓低聲音:“就兩個月不在家,現在別說小提琴了,孩子倆把人小橙子揍了我都不覺得奇怪。”
瞿時念:“不是在聊早戀嗎?”
陸岐琛:“看這樣子也不可能早戀,整天膩歪在一起,還有什麽能早得過這?”
言外之意的要事肯定還是練小提琴。
兩個爹地越說越大聲,一回頭,兩個崽呆滞看了眼,趕緊埋頭扒米飯,尴尬的氛圍瞬間蔓延到了家長身上,這讓陸岐琛越瞅越覺着不對勁,借口讓陸萊恩陪自己下樓買煙。
陸萊恩埋汰兩句,又不能不給親爸面子,起身往外走:“這是八十年代電視劇才有的橋段。”
倒黴爹被戳穿了也沒不好意思,到了門外搭上陸萊恩的肩,臉上的笑容蕩然無存,嗓音也格外低沉:“佩佩學小提琴的事先斬後奏。”
“你這孩子真當自己是監護人了?”
陸萊恩望着璀璨的大廈反光玻璃:“爸爸,咱們之間就別拐彎抹角的了,你讓我出來不就是單獨聊別的嗎。”
陸岐琛好笑了半晌:“比如?”
“你都知道我在調查裴老爺子了,”陸萊恩微擡着臉,烏黑眼眸中藏着不可動搖的堅定,深吸口氣,“所以考慮要把知道的真相告訴您的乖兒子了嗎?”
無邊的黑暗在城市籠罩之下蔓延。
正如同兩個父親沉重的心情,再輕裝上陣,不想讓孩子們有所察覺,此刻在包間裏的薛霈,喝着湯,有瞿叔叔的關心和陪伴。
正如那黑暗下始終亮着的微茫的星。
如今的他被保護很好,陸家上下待他如親生孩子,日常中沒有煩惱,滿足所有的願望,就連拉小提琴的事,聽說是他想這麽做的,也傾其所有在為孩子鋪路了。
只是。
瞿時念為他剝着蝦,蘸好醬,瞧着薛霈安靜且乖巧地咀嚼時,心中仍是有所顧慮。
有着超高國民度的三金影帝,圈內無人不想攀上關系,私下的溫柔化成了水,撚起紙巾給薛霈擦拭唇角,“練琴有不舒服的地方嗎?”
薛霈彎起小狐貍眼眸:“謝謝瞿叔叔,我沒有不舒服。”
瞿時念又笑着說:“那今天發生了什麽有趣的事,是哥哥又跟小橙子吵架,讓佩佩不開心了?”
“不是,”薛霈抿着嘴唇,卷翹的睫毛沾了燈光,晃眼一看像極了受委屈冒出的淚珠,“是我怕哥哥和戴丞哥早戀就不跟我好了。”
瞿時念愣了一下。
接着,像是聽到什麽可愛得不行的發言,從心底湧出的寵溺,化作輕聲細語:“怎麽會不跟佩佩好呢。”
“哥哥最喜歡的就是佩佩了。”
只是說完這些話後。
眼看薛霈心滿意足地笑了下,清冽的臉蛋浮現出溫度,身為家長的瞿時念難免擔心,在樓下對話的父子倆,不知談及了多少由他倆隐瞞了三年的真相。
很多時候。
兩個父親在育兒上的觀念是不合的,但這并不會帶來争吵,而是各有一套,落在崽崽們身上,每回都出奇地契合,任督二脈看了都得自動打通的程度。
但随着孩子們長大了,當初認為是為保護小朋友的做法,也不知會迎來怎樣的風浪。
那畢竟是薛霈的外公,他放任着基金會的人,對薛霈不管不顧,他們能做的也只有傾盡所有不讓小孩子知道這麽殘酷的真相。
想到這些。
瞿時念在心底嘆了聲氣,斂起目光,笑容中再次滿溢着愛意,實話道:“叔叔也永遠喜歡佩佩。”
“希望我們家佩佩能健康快樂地長大。”
薛霈從來都是懂感恩的孩子,當晚回到家中,趁着一家四口看電影的功夫,給兩位爸爸拿出了準備好的禮物。
那是長途跋涉飛行後,緩解身體勞累的一些外敷保健品,大盒子禮物送出去之後,兩個爸爸一個勁兒地誇他。
薛霈滿心歡喜,冷白的臉蛋透着紅暈,或是整日太充實了,還跟大人一同看了名叫《黑心老板打工人》的搞笑喜劇,洗完澡已是很晚的時間,再抱着抱枕要去哥哥的房間。
人剛出門,他被陸萊恩堵在了門口,英俊的臉蛋落在陰影中,好像藏着心事。
“哥哥?”
薛霈茫然地偏了偏臉蛋,餘光往下,見到陸萊恩捋起的睡衣袖子下,手掌握成拳頭,像是在裏邊藏了東西。
薛霈下意識伸出手指點了點,“裏面有東西嗎?”
陸萊恩垂下眼睫,對上那柔軟頭發上的小發旋兒,呼吸一頓,接着翻過右邊被戳的拳頭,掌心朝上,語氣神秘道:“确定要選右邊嗎?”
薛霈眨着眼說:“所以真的有東西。”
“是寫着內容的小紙團,”陸萊恩的眼眸閃過一絲複雜,似是想要安慰,傾身說道,“每份紙團對應一份獎勵。”
薛霈感到好奇道:“選中了就一定要回答哥哥?”
“不。”
陸萊恩的嗓音莫名低沉,“佩佩看完話題,可以選擇不回答,但獎勵……”
薛霈好似一下就猜中答案,仰臉笑起來,驕傲地說:“但獎勵一定會有。”
陸萊恩也好笑着勾起了唇角。
但下一秒。
他攤開掌心,發熱的掌心與薛霈的指尖觸碰一瞬,接着那紙團被撚走,心中的不安彌漫開來,轉移到了眼前小朋友微微皺起的小眉心。
薛霈幾乎從來沒有這樣的表情。
他毫不費力地掃完一行字,筆鋒有力,幾乎透到便利貼的背面,卻在看完後被抽去力氣,只因那上面的內容令他完全不知所措。
薛霈瞬間被水霧蒙住了雙眼,咬着下唇,繼而轉身就往屋裏躲去,“我不要回答。”
陸萊恩瞬間慌神,伸手就将薛霈往回撈,顧不及一切抱在懷裏,那麽瘦的小孩子,蝴蝶骨的形狀都烙在小少年的胸膛前。
“對不起。”陸萊恩攤開手掌心,另一團紙掉落在地,騰出了一雙手掌都用來捆緊了要動的小孩,“不是故意要惹佩佩難過。”
那張紙上的問題是“佩佩知不知道外公是誰”。
薛霈的臉蛋崩得緊緊的,那麽冷白漂亮的小臉,紅着眼眶的樣子看着就讓人心碎。
“裴老人家是我的外公,是裴珠媽媽的父親,他認不出我……”
“我現在一點也不難過。”
小朋友幾乎是揉碎了委屈說的這些話。
可陸萊恩知道錯了,把人帶往卧室裏,生長着蝴蝶骨的後背靠往門背,一只手掌卻托着墊在之間,那麽輕的動作,生怕一碰就碎了。
只是那流着眼淚的小臉蛋也沒法再藏着了。
“很早就知道了嗎?”
陸萊恩的思緒很亂,理智告訴他不該往下問,可他又能捕捉到佩佩是想要傾訴的,所以他幾乎是陳述着事實道,“在演技學院就認出來了。”
薛霈心中埋着的不見天日的秘密,早該發洩出來,在這一刻直直地抱緊了哥哥:“……嗯。”
“所以想要跑回奶奶身邊,不要跟外公在一塊兒,他是壞人。”
陸萊恩瞳孔渙散,垂下的手卻用力地攥緊了,腦海中閃過很多過往的記憶,印象最深的是,考核結束後的佩佩也是這麽大顆大顆掉眼淚的。
“不問了。”
陸萊恩輕撫着後背上的肩側,有節奏地拍了拍,哄小孩似的,“佩佩想要什麽禮物?”
“那把小提琴是三年前的,再給你送新的,好不好?”
說着。
陸萊恩抽回一只手,修長的指尖揩去了晶瑩的淚珠,額頭抵往薛霈的小腦門:“我真的錯了。”
薛霈新賬舊賬一起算:“我不要禮物。”
陸萊恩:“那要什麽?”
薛霈跟哥哥靠得很近很近:“不可以早戀。”
陸萊恩心想,他做過最錯的決定就是讓戴丞跟佩佩認識,但當下,他拾起另一個紙團,上邊的字展示給佩佩看,“這是我留到下一個話題的內容。”
薛霈模糊地視線完全看不清那上邊的文字。
“你念給我聽嗎?”
薛霈垂下眼,卻瞧見陸萊恩背過手,那皺巴巴的便利簽也被握往身後,像是在撕什麽東西,還以為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
“算了我不想再……”
啪嗒。
薛霈的話戛然而止,小額頭上像被黏上了貼紙,剛要往下一撕,當場被陸萊恩握住了手腕,強行制止他的動作。
“上面有字。”
陸萊恩輕擡下巴,朝着卧室裏的獨浴間的方向,哄着人道,“佩佩看了才可以撕下來。”
薛霈聽話照做,有些着急地停在鏡子前,只見上邊是個愛心貼紙,長得很像公司蓋章的大紅印——
“萊恩的戀愛許可章。”
薛霈迷茫又有些臉燙,朝外探出小腦袋,所有的不開心一掃而空,“這是一次性的嗎?”
一次性就一次性。
反正封印貼紙可以反複利用,每回都貼到哥哥的額頭上,這樣萊恩哥哥就不會早戀了。
可陸萊恩非不明說,走過去,又從睡褲口袋裏拿出個小蓋章,少年音格外認真道:“不是一次性的。”
他把那蓋章塞到一只小手裏,輕輕地覆蓋住,把承諾落實在了薛霈可以握住的掌心。
“佩佩有永久使用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