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華雍一愣:怎麽突然就自己一個人很好了呢?最近發生了什麽?

于是,在一片喧嚣之中,歐霖那聲嘶力竭的吼叫都不能拽回華公子越跑越遠的思緒。

然而有人的一句話就能把華公子召回來。顧水輕沒有将沉默進行到底:“你呀,也不要特意做什麽了。沒有用的。我就這樣,慢慢的。”

華雍遲疑着點點頭:“哦。”雖然他腦子其實沒轉過來他在哦什麽。

華雍其人,實在不是個霸道的,也從不幹涉別人的生活——再好的朋友之間也不是一點距離都沒有,別人的想法別人的交際圈只要不想展示給你,你就沒有窺測的資格。二十年了,他一直這麽要求自己,也一直做得很好。

他是個很随緣的人,朋友在就一起,不在了就祝福人家,不會挽留,不會說什麽掏心掏肺的話。可是這次,第一次,他不想讓顧水輕始終與他隔着一層,不想留給顧水輕那麽大的空間,不想有那麽多人都知道他真正的樣子。

而他,迫切地希望顧水輕也有這麽在乎他,希望他可以不說走就走。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麽?

盧安柯剛剛也叫了一點啤酒,華雍心煩意亂之下決定用酒精麻痹自己一下,于是把飲料罐放在一邊,開了聽啤酒。

看着他這一串動作,顧水輕好奇:“你怎麽又喝了?剛剛不是還說要開車不能喝酒的嗎?”

華雍靠在沙發上,酒喝的有點猛,就算是啤酒也讓他覺得有點天旋地轉:“沒什麽,計劃趕不上變化,喝幾口更有氣氛。”更有什麽氣氛呢?是ktv包廂內k歌的氣氛,還是煩躁時一醉解千愁的氣氛?

華雍也說不清楚了。他能看清的只是顧水輕的側臉,有點冷淡,但很精致。他的眼尾有些上調,可那雙眼鏡看上去仍是清冷的,在這昏暗的地方其中的冷漠絲毫不加掩飾。

我究竟知道他的多少?

華雍一聽啤酒迅速地下去了,平時的那些自省啊自持啊此時已經壓不住翻天的疑惑——他平時只是不允許自己幹涉不允許自己想,此刻稍作放松,才知道他有多麽害怕。

如果不是他當初在機場踢了一腳箱子,他會認識顧水輕嗎?如果不是那時候就認識,就算他們能在聿鎮遇上,又會有所交談嗎?沒有大鬧書店那一場,顧水輕會和他說那麽多、會把他當朋友嗎?

他一直以為他可以一定程度上理解顧水輕,所以他對于顧水輕來說應該還算重要——可他現在知道了章維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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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水輕一看就不是需要太多朋友的人,有一個能分享就夠。章維認識顧水輕比他長那麽久,他需要一點點窺探的東西章維都和他一起經歷過,他們一定無話不談……而他呢?他看着顧水輕的笑容,因為不知道其中的含義而害怕。

華雍發現,明明是他更需要顧水輕。

但是顧水輕特殊在哪裏呢?他們認識不久,別說一起經歷什麽了,連最基本的認識都沒完成,約人出來都得做半天心理建設。

呵,說什麽要幫忙顧水輕,明明是他害怕,他希望自己和顧水輕之間的關系能更緊一些、他希望自己有用一些。

華雍産生了不少自暴自棄的想法。沒那麽嚴重的事,此時被酒精放大了數倍——所以說華公子是個蜜罐子裏泡大的,沒親身經歷過舉杯消愁愁更愁。

他的酒量實在不好,此時雖然外表看上去仍然穩穩地坐着,但兩聽下肚之後便只能做到個姿态美了,腦子裏完全是一鍋粥。

顧水輕不了解,只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控制着自己不要和華雍說太多,不要露了馬腳;沈靖坐在一邊聽歌;幾個女孩兒争搶着唱;盧安柯只顧着看媳婦兒——誰也沒注意到,這些人裏平常最是靠譜的華公子情緒不對頭。

華雍開第三聽酒的時候,顧水輕問:“你酒量還可以啊,喝的這麽快?”

然後此時華公子竟然沒有插科打诨,而是正正經經地回答了:“心情不好。”

顧水輕:“看不出來啊,你還有心情不好的一天。”

華雍将拉環準确地投入了垃圾筐,确認自己還算清醒——然而這種為了耍帥練就的準頭其實證明不了這個:“我怎麽就不能心情不好了?是不是我只能一直笑着逗着才正常?一直‘挺好玩的’才正常?”

顧水輕被這話噎了一下,覺得自己有點過了:他以為自己這麽說只是調侃,可調侃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都比較認真。可能華雍也以為他是認真說的吧。

顧水輕那點因昏暗的環境和華雍在身邊造就的難得的放松消失了,唇角的笑意又挂上了,甚至坐姿都換了換,身子向後挪,不再是半攤在沙發上的樣子。然後他的注意力聚攏,放在了屏幕上正播放的mv上。

不再去看華雍。

這一套東西做完,顧水輕反而舒适了很多,對華雍的話也應對自如起來:“就是開了個玩笑,抱歉了,可能剛剛語氣不太對讓你誤會了。”這個時候,他剛剛“開玩笑”時冷冷地語調完全不見,微帶着點笑意和抱歉——完全不像是不懂開玩笑的人。

“咔咔”,一道鎖就這麽扣上了。顧水輕,你還是真由着感情走了是吧?華雍不欠你的,你沒資格為了一己私利傷害他。

華雍敲了敲易拉罐:“玩笑可是要好好開的,好在我是個不在乎的人,要是趕上開不起玩笑的,不知道會怎樣呢。”

顧水輕點頭同意:“你說的對。我也遇見過比較敏感的人,因為別人随口一句玩笑話耿耿于懷了好久。”他能不知道這個道理嗎?是他把自己看得有點重要了而已。

顧水輕終于可以用已經不在輕抖的手抓起了可樂。放了半天,可樂還是涼的。可惜這不是幾分鐘前,他已經不再需要用它來降溫了。現在自己就挺低。顧水輕決定,就這樣吧,順便把自己的存在感也降下去。

包廂內的氣氛很熱鬧,傅傅盧安柯負責虐狗,歐霖和汪若瑤負責唱,沈靖負責捧場,動不動就鬧成一團。顧水輕在的地方是最安靜的,但是華雍一過來自帶暖場效果,一直也算是溫乎着。

此刻徹底降至冰點。

只要顧水輕願意,他可以在任何地方設個結界,外界任何事都和他無關——就算華雍和他之間的距離只有不到半米。這功能好久不開啓,此刻憋足了勁兒,和淨化系統一起啓動,瞬間就隔絕一切了。

華雍剛剛說了什麽嗎?哦,讓他不要随便開玩笑。這是什麽原則性問題嗎?不是,甚至他也極為贊同這一點。

華雍為什麽會有這個反應?因為他在華雍心情不好的時候還沒有讓一步。是他了解不周,是他沒能做到不露痕跡。

所以現在沒有疑問了,所有事情也都解決了。嗯,很好,這次都不用睡一覺再說了。

顧水輕亂七八糟甚至不願意收拾的情緒此時十分順暢地都被壓了回去,他回到了一個他最熟悉的狀态。

華雍如果此時正常,一定會察覺到不對然後主動說一句什麽——其實什麽都可以。他知道顧水輕這個人——顧水輕永遠做最壞打算,然後按照此最壞情況應對——除非你讓他知道事情的可能發展方向裏沒有他預想的那種。

可惜他因為自己莫名其妙地想法灌了自己酒導致整個人更加莫名其妙。甚至,由于酒品過于好的優點,連顧水輕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顧水輕調成震動的手機這時候震了起來,他看了眼來電顯示,露出一個胸有成竹的笑容,在角落裏直接就接了起來:“喂?”

傅傅向這邊看了眼,只以為顧水輕就是接個電話。

“什麽情況,你那邊怎麽這麽吵?”章維剛剛落地,看見顧水輕短信讓他回個電話來,不知道這是什麽套路。

顧水輕的手指有節奏地敲動幾下,一切盡在掌握的淡定回來了:“和朋友在ktv呢,怎麽了?”

“……哦,我平安落地了。”他只好随便答應着,留給那邊顧水輕自由應對的時間。

“現在嗎?在我家?”顧水輕問。他旁邊的華雍終于從走神且半昏睡的狀态中走出來點,偏頭有點費勁地去看顧水輕。顧水輕這時候防禦系數最高,這點動靜可以直接忽略了。

章維一聽這句話,也不動了,找了個不影響別人的位置站着:“在。你回來一趟吧。”事情嚴重了,顧水輕竟然連“回家”都搬出來了。

“好,那我現在趕緊回去,你等我一會兒。”顧水輕前一陣兒陪顧水斯看電視時見到的相親常見套路此時竟然也應用上了。

又随便聊了兩句,顧水輕挂斷了電話,徒留遠在H市的章維一臉凝重。

顧水輕站起身。這一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剛剛開唱的汪若瑤也停下了。顧水輕抱歉地笑了下:“有個朋友臨時來找我,現在已經到我家了,我得先回去了。”

幾人和顧水輕也沒有那麽熟,他這一句話說出來,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盧安柯趕緊去看華雍。可此人此刻卻是最淡定的一個——他腦子慢半拍,沒反應過來,此時只是一臉平淡地和大家一起看着顧水輕。

盧安柯眼前一黑:完蛋,這人喝多了吧?他連忙打圓場:“啊……有事那你就先走吧,需要我送一下嗎?”這個華雍,這個時候瞎喝什麽酒,車都開不了,話也接不了。

汪若瑤甚至更周到點:“是出了什麽事嗎?需要幫忙嗎?”

顧水輕搖頭:“沒事,我自己回去吧。”

華雍這個時候反應過來了,卻實在不在狀态:“需要我幫你叫輛車嗎?”顧水輕也拒絕了,只說出去自己能找到路。

盧安柯這時候快給華雍跪下了——您這到底是什麽意思?到底有沒有起心思?還有,您喝醉了就像醉一點也好啊,現在這就是一個冷淡版的正常人,沒有異樣的啊!他就差喊一句“華雍你怎麽喝醉了啊”了!

歐霖覺得有點可惜,但還是人家的私事比較重要:“那快點回去吧。下次有空再約啊。”

顧水輕風度翩翩地向幾人道別,說下次再見的時候一定請客,走的時候已經氣氛良好——和顧水輕在一塊,很難不被他的淡定影響。

“下次再見。”顧水輕看向華雍的時候,華雍甚至還笑了一下,向他擺了擺手。顧水輕并無異樣地點頭,離開。

唯一能猜出問題的人掉線,剩下的人只當顧水輕是真的有事走了,盧安柯和傅傅還多一樣後悔——說好的暗中觀察給忘了。

歐霖和汪若瑤繼續唱歌,沈靖剛剛點的一首被二人切掉,敢怒不敢言。盧安柯這才大步過去狠狠拍了華雍幾下:“你說你到底要幹嘛?”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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