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與章維嚴謹的行事風格不同,他在審美上完全是個視覺動物。
看人先看臉,有臉的就放入可結交那一欄,沒臉的看看有沒有其他結交的意義,沒有就拜拜。他身邊的朋友,不管遠的近的,顏值上都過得去。
章維自己長得太具攻擊性,眉眼鋒利,不言不語的時候給人的距離感很強。然而他又不希望擁有這種高冷人設,于是慣常會用笑容附加,這就導致了他走向另一個極端——花花公子式的不穩重。
與之相反的,則是章維最欣賞的類型:溫和安靜的,包容的,有內涵的。這可以參照對待旁人的顧水輕——然而對此人的那副面孔,章維表示欣賞不了不看也罷。而有的人則是章維真心欣賞的——比如白越。
章維迅速改變了原有的回家計劃,而是去找白越——他倒不是要探知白越幹什麽,主要是想找個機會打個招呼:白越當初幫了他那麽大的忙,就算不是有意,章維也是真心感謝。
和白越走在一起的人很年輕,章維覺得比自己還要小,也就是個大一新生的樣子。而白越是大自己六屆的學長,這兩個人會是什麽關系?
白越和那人很快就走近了,他擡眼時還看向了章維的方向——章維承認,那一瞬間他屏住了呼吸,甚至有點不知所措——但白越明明看的就是這裏,章維還肯定他們有對視,可白越沒有反應。
章維感覺心裏有點澀澀的。
白越這是忘了他嗎?
不過也是,一年前匆匆一見,白越又走的早,都沒好好說幾句……就算章維經常自我感覺良好,也沒到要求一個僅一面之緣的人記得他的程度。
可章維真的有點不舒服。
他默默了解着這種情緒,還聽見了那男子說的話:“小白老師,我們食堂的飯還好吧?當然,你們師大的飯也是出名的好吃。”又要走遠的趨勢,章維下意識地跟緊兩步。
白越揚起的笑容總是那麽舒服:“是不錯。但是論起綜合性來講,還是得看這裏啊。”
那人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那還多虧了小白老師呢。我歷史最後能逆襲,太意外了。”
哦?老師,歷史老師嗎?
可這個時間還應該在上課啊。再加上這個說法……是在什麽機構任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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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維腦子轉得很快,沒兩下就把白越的的身份推測得差不多了。
他跟的不算近,已經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麽,而看方向——其實校園太大看方向也沒用,主要是章維推測白越是要走了。這情形,應該是考上好大學的前學生請老師來看看自己大學順便請吃飯。啧,就選擇大學食堂了嗎?雖然一般學生黨手裏也沒什麽錢,可怎麽說也是恩師,不能找好點的地方嗎?要是章維來,那一定是……
等等,跑偏了。
跑偏的還不止這一點。等白越真的出了校園證實了章維的猜測,只有他一個人的時候,章維也沒上去打招呼——目的全沒了。
章維恨恨地想,反正你也不記得我了,我上趕着去再自我介紹一番?多沒勁呀。
他看了看路線,覺得自己還是出另一個門比較方便,就在白越消失在視線終點之後轉身,離開。
诶,說起來,白越手上的婚戒……是不是沒了?
傅傅被詭異氣氛逼走之後就趕緊給盧安柯打了電話,可盧安柯聽完也是摸不着頭腦。他下午有會要開走不開,只能讓傅傅看情況行事,不行就撤。
傅傅早就知道盧安柯今天有安排,本身找他也不是讓他來,只是打聽一下他知不知道什麽消息。誰知盧安柯這個不靠譜的一問三不知。傅傅只得改換目的,從“見識一下道家文化追捧者華雍”變為“突然出現的小哥哥和顧水輕&華雍是什麽關系”。
用餐的西餐廳邊上還有別的小店,傅傅離開後也沒走遠,找了一家直接進去等着。
心情焦急,時間卻走得慢。傅傅左等右等終于等到了神秘男子離開,華雍卻不見出來。傅傅想了想,還是決定進去找他——她原本以為此人正痛苦失神,沒想到竟然雙眼發光,鬥志十足——傅傅感嘆,真是好久不見。
“傅女俠,我有救了。”
華雍這個“有救了”表現在多個方面,連身邊的同學都被他吓到了。最先有感覺的是室友們——每天懶懶散散除了上課不動彈的華某人,突然早睡早起打理自己了!也是嘛,有師兄介紹這人休學之前也是陽光院草那一款的,結果回來後變成了頹廢青年……emmm,這時候才看出一點風靡全院的勁頭。
華雍當年休學的事被說的玄玄乎乎,心理問題論受衆比較廣,同學們普遍認可這個人終于恢複了。
當然這些全都不關華公子的事。
華雍滿腦子都是,那些閱讀靜心自我修煉可以打包暫停了,可以回歸五光十色的日常生活了——雖然事情沒解決,顧水輕什麽心思他還是不知道,他的想法也沒告訴過顧水輕,一切看上去和一年前顧水輕離開的時候沒什麽兩樣,但是,他變了呀。
華雍這一年,想了太多事。
他明白了自己在想什麽,也更明白顧水輕——顧水輕懂、了解、知道,但他不是不在意。
顧水輕想的,比他認為的還要多。貌似也不是他設想的那麽簡單:這人不僅僅是被圈住,而是甘願被圈住、主動不往外走。
于是他需要的就不是華雍曾經的勸解與暗示。畢竟他說的一定不如顧水輕想得多。華雍要做的,是讓顧水輕放棄以前那些執着,走到他身邊。
當他們是朋友的時候,華雍可以很簡單的幫一幫顧水輕。希望他走出來,但若是顧水輕選擇不,華雍也不會多說,畢竟只是朋友,留有一定空間是友誼的基礎。即使有一天顧水輕覺得壓力過大說走就走,頂多是遺憾一下。
但愛人不同。華雍可以想象有這樣的知交好友,但無法接受每日一起相處的人是個□□,不知道哪一天自己哪句無心話哪個無心細節影響了對方卻不自知,永遠無法理解對方時不時更新換代的新想法。
華雍想,只要自己足夠優秀,他可以的。
于是華雍很快抛棄了近一年以來的佛系生活——那是他用來體驗顧水輕式思維的,用來修煉自身的,卻不是追人的。
和顧水輕太像太能理解的,只能成為朋友;能給他帶來不一樣關懷的——就像一年前的自己,才能吸引他、引出他。
華雍懂的。
他心情頗好的笑了。
可若說這抹笑容和一年前有什麽不同……大概多了點勢在必得吧。華雍不常用心。但不代表不會用心。
時間過得很快,聖誕假一轉眼就來了。
顧水輕說走就走,依舊是行李帶的不多,托着個小箱子就準備回國。巧得很,這次辦理登機手續的時候還是那個窗口,連工作人員都還是那個。可對方一天就要接待那麽多人,當然早就不記得他了。
顧水輕有點悵然地笑了笑。
這次在他後面的是個白人中年男子,十分嚴肅的樣子,和當初的華雍完全不同。
華雍會嘻嘻哈哈和他聊天,就算他的回複簡短甚至有結束話題的趨勢,華雍也完全忽略,一個人就很興致勃勃。
他在飛機上看到走來的華雍時就知道,這人一定是特意選了他旁邊的票,還傻乎乎地裝作偶遇。顧水輕比華雍小兩歲,卻自認心智上比華雍成熟不少。他沒什麽興趣在飛機上發展一段友誼,也習慣了小小的圈子,于是沒理華雍。
可這不代表他對這個人沒有興趣——其實若真是一個簡單的國人,或許顧水輕還不會這麽敷衍。
誰知道後來事情能發展成這樣?
顧水輕這次沒抱着書,因為飛機上沒有人需要他用一本書來表示拒絕了。飛行時間極長,可顧水輕也并無困意。馬上回國,然後呢?
他大概會回家。章維很快畢業,畢業之後留在國內,顧水輕是沒興趣一個人留學的,之後怎麽辦得容顧長名幫他操作一下。
小斯是要看的,區別在于是他去找還是等她放假,這個可以再商量。
聿鎮要不要回……頂多會去個一兩天。難得回國,不去不合适。
同學們嘛,當年朝夕相處時需要立一個好相處的人設,如今見都見不到,他又不是四處逢源章維,早就沒心力參加聚會再應對了。
還有呢?還有呢。
華雍。
和章維說起這個名字時只是風輕雲淡,自己想起的時候……心疼。
他被章維的延緩回國“逼”回來了。這話他自己想想,都覺得可笑。
顧水輕有個獨門絕技叫做騙別人的同時騙自己和淨化不良情緒,前者是借助後者實現的,而後者在近一年多來失控的次數越來越多。
常規作用失常,可仍然要保持前者運行——奈何力不從心,只得舍棄騙自己板塊集中能量騙騙別人。
于是顧水輕比以往任何時候腦子都清醒——這種狀态就像剛考完試,晚上睡不着覺,大腦不受控制地出現考試題目,思路比考場上清晰一萬倍,發現一堆題這個時候都能做出來。
除了增加心理負擔,有什麽用呢?
顧水輕知道沒用,但也沒辦法。
——他知道,不管找多少有的沒的理由,他真正回來的原因就一個:他控制不住,他就是想見華雍。
不是要追他,不是要在一起,不是要表白。這些全是負擔。他就是想見他而已。
華雍這個時候在首都機場,看着屏幕确認着航班信息。
顧水輕自然早早就把消息發給了章維,章維又不負所托,把資源無條件共享給了華雍——順帶附加了一個鏈接,指向了一個長長的帖子。
華雍這兩天沒事就翻翻。這個長文明明一條評論都沒有,作者卻仍然不定期更新,很有毅力。
章維沒說他發這個帖子意義何在,但華雍覺得他明白了。
然後挺心疼的。
飛機總會落地,顧水輕想再多也沒用。
他不着急,走得慢。于是孤零零一個人出來時是那麽明顯——接機的人也那麽明顯。
四目相對。
顧水輕愣住。華雍微笑。
作者有話要說:
解釋一下,前文可能沒交代,顧水輕和yue私聊之後他就删了評論,于是華雍說“一條評論都沒有”。以後修文的時候我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