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兩個男人在機場遙遙相對的情節太偶像劇了,顧水輕沒興趣被人圍觀,于是該在劇中用慢鏡頭、多角度重放無數遍的畫面也就持續了一秒,顧水輕愣了一下,很快沖着華雍的方向走去——見都見到了,沒必要再欲蓋彌彰地當不知道。
失控已久的系統在看見華雍的那刻又全部上線,顧水輕難得的打起精神,笑容都輕快了不少。
之前關于和華雍如何見面的部分全部下線被壓了下去,顧水輕此刻想的是華雍為什麽會在這裏——答案很簡單,一定是章維把他賣了——他早該在覺得章維不對頭的時候想到這一點。問題是章維那個混蛋究竟說到了哪一步?他和華雍是怎麽接觸上的?
華雍迎了上來,笑意盈盈,和一年前并無不同。
“你怎麽來了?章維告訴你的?”顧水輕也當這一年的音訊全無不存在,只字不提,就跟随便出去玩兒了趟回來了而已。
這問題的答案兩個人都心知肚明,但顧水輕問的毫無壓力,華雍也樂于裝個傻子:“是啊,他說的。但今天他有點事就沒來,于是就只我來的。”睜着眼睛說瞎話,章維最近的行程不滿也都不重要,有什麽騰不出時間的。顧水輕此刻冷靜得要死,思路清晰。
事實也是如此。章維此刻也在機場,确保華雍不會臨場出什麽問題他得來救場。
華雍本來順手想幫顧水輕接行李,可這人回國仍然只帶了一個小箱子,兩個大男人之間還硬要幫人拿行李簡直莫名其妙。
華雍摸摸鼻子,兩手空空有點尴尬,顧水輕倒是打了個圓場,直接把行李箱遞了出去:“你一個接站的看上去比我還輕松,不行,不合适。行李歸你了。”
顧水輕從來都是這樣。只要他想,他就能讓所有人都舒舒服服,一眼看出你的為難尴尬然後率先解決。由遠及近,這種能力依次遞減。華雍原本以為自己挺近的了……
沒關系的。
華雍笑嘻嘻地把行李箱拉到自己身側:“我的失誤,沒有打着橫幅抱着鮮花歡迎您歸來。我賠罪,請您吃飯好不好?正好快晚餐時間了。”
顧水輕摒除了所有亂七八糟的念頭已經是極限,實在沒精力去想該怎麽拒絕這個邀約——華雍已經在他面前,知道他今天剛剛回來不會有約會,連章維都幫不上忙,他能怎樣?
“那好啊,吃什麽?”顧水輕覺得面頰的肌肉有點發僵。他沒笑多久,那就是心理實在是不想笑了。有點到極限了。
“看你了。你一路上慢慢想,咱們去商圈,不缺吃的。”華雍當然也不想逼顧水輕,他和顧水輕之間保持着朋友間應有的距離,帶着他往停車場走。
華雍不知道顧水輕知道到哪一步了。他只是認為,機場不是一個好地點……就算他是個草率人,有些事也不能草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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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水輕應了一聲,其實也沒想法,他也不準備想,到時候随便華雍定就好。他明明在飛機上坐了近十個小時了,終于可以下來活動活動的時候,卻又希望能找個地方歇會兒。沒辦法,腦子太亂了。
華雍就在他身邊——這個念頭在顧水輕腦子裏不停轉悠,讓他控制不住地一陣一陣失神甚至眩暈。他走的時候是最絕情的,以為自己足夠堅定、距離遲早會磨掉他對華雍的愛,再加之義馳那些不清不楚的話,顧水輕認為他再也不會見他。
可時間一點點過去,顧水斯在國外真的見不到華雍、也再不聯系之後,卻開始懷疑最初的篤定:會否是距離,讓他只念着華雍的好、讓他只記得那個人,曾在他近乎自暴自棄地說自己各種缺點的時候回複他,“不啊。”
距離産生美,可距離沒有了,美不一定沒有。
顧水輕只仔仔細細看了華雍一眼——對視的時候,之後他就不太敢那麽認真的看他了。可這一眼也足夠。仍然是他喜歡的那個樣子。
這個年齡的男人相貌已經不再有大變化,眉眼都張開了,五官定型,給人的感覺也就定了——比如章維那一款,就算他再怎麽裝虛心好學,相貌注定是減分項。而華雍呢……華雍屬于,長得好看的人裏,最體諒人民群衆審美水平的那一款——很好欣賞。不過于犀利,不過于清冷,也不過于溫柔。
如果華雍是個明星,則既吸親媽粉又吸女友粉。眉目清晰,陽光大氣,會耍帥會扮乖,情商高,會說話。
大概是顧水輕,命中注定,會喜歡的那一種。
越想越累。明明喜歡他的原因就是因為相處起來輕松,如今越來越違背本意了。于是還該怎樣繼續?他和這個人坐在同一輛車中,就是一種負擔。
是不是應該拒絕?但感情上,顧水輕說不出。
華雍的車裏放着舒緩的音樂,顧水輕聽不出是什麽,于是問:“你這是什麽音樂?感覺你應該更喜歡搖滾類的啊。”
華雍笑了:“這就是我這種文藝青年經常受到的誤解了。誰說我就得搖滾了?而且你不怕我開車放那種歌把車開的一跳一跳的啊。”好像一切還和一年前一樣,華公子當着司機還兼職相聲演員,顧水輕有心情的時候就捧哏,沒心情的時候當華雍在說單口相聲。
可現在明明是顧水輕挑起的話題,華雍也應和了,可是他卻不想繼續了。
幹什麽呢。不想有深層次的接觸,卻不想兩個人如此尴尬的處于一個空間,找話來說,卻又不知道說什麽。
更深的尴尬。
顧水輕無奈地想,這件事,可能走向他設想中最壞的結局了。
華雍的車上放了一個沙漏,晶藍的沙子安靜的躺在裏面。可在汽車上,沙漏究竟要起個什麽作用?顧水輕有點好奇——但他也不想問了。他的力氣只能支撐他主動和華雍說一句話,如今卻浪費在了無聊的音樂問題上。
他看着窗外街景,覺得眼睛有點幹,于是趕緊閉上了。
華雍偏頭看一看,将沙漏拿過來倒置,沙子滑下的聲音有種奇妙的悅耳,填充在發動機的震動中,形成了詭異的組合。
他說:“我以前,每次給你撥電話的時候,就看着這個沙漏。沙漏中沙子完全漏完的時間是一分鐘,正好是電話撥出到超時挂斷的時間。但從來都不用它漏完,我就知道,通不了了。因為永遠是關機。哦,後來就停機了。”
顧水輕睫毛顫動幾下,還是沒有睜開眼。
華雍說:“後來我習慣用沙漏來計時,就計一分鐘。當時買來是随手,扔着一直沒用。忽然有一天打電話的時候正好翻出來玩兒,就養成了個這樣的習慣。到哪兒都帶着。”
“一個習慣的養成,可能就是這麽簡單。只需要一個契機。或者說它被賦予了一個特殊的含義。”
“比如想你。”
“華雍,你……”顧水輕不想再聽下去。
華雍笑了:“哎,沒事,我不說了好吧?咱們先吃飯,解決肚子餓的問題。”
顧水輕只好頹然地又閉上眼睛。
怎麽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