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好吃嗎?”華雍看着顧水輕夾了筷子雞蛋,興奮地追問。

顧水輕點頭:“好吃。又不是你做的,你激動什麽。”

——這倆人被義馳的助理追上,說義馳有話和他們說。但雖然有個心結在那裏,華雍和顧水輕也不一定非要聽義馳說。一切塵埃落定,那些事情早晚會過去。于是他們也不想等義馳拍完戲什麽的,直接找了地方吃飯,讓助理帶話,說他願意來就來,不願意來,也沒誰求着他。

“話不能這麽說。我和朋友第一次騎車來香山的時候,沒經驗,騎到的時候都中午了,餓得要死,找了半天終于找到家餐館兒——就是這家。當時可能餓瘋了吃什麽都覺得香。第二次來的時候也沒抱期待,純粹是想要‘追憶過往’才來的,沒想到味道還是一樣的好。”華雍滿足地咽下一口飯,“于是就很想帶你來嘗嘗。”

哦,原來隔着時光,華雍想帶他走過那些他尚不在時的路。

顧水輕沒在這麽簡陋的館子裏吃過飯,一直覺得環境不好還很有可能不衛生……可這種地方,才容易藏着不為人知的故事。

他忽然很想告訴顧水斯一下這種地方——也不知道為什麽,只是隐約覺得這是她會喜歡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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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這沒什麽審美價值的小館子裏一頓飯吃了快兩個小時,顧水輕聽華雍扯他過去和朋友來玩兒的經歷——一次一次的,每次都能發生點故事。

顧水輕懷疑華雍究竟能不能把每件事情都摘清楚,他真的不會混嗎?……好吧,他可能是以自己的記憶力去揣度華公子了。

時間差不多了,再走也有點晚了。兩人也不特意等義馳,就準備離開。可這想法剛動,就有個大晚上的還戴着黑帽子和墨鏡人走了進來。

義馳。

顧水輕和他有一年半沒見,華雍則更長,高三畢業的那個暑假他們就已決裂——實在是有點陌生了。

原來這個浮躁的圈子,真的能改變人這麽多嗎?

顧水輕見他進來,很自然地和華雍坐到了一邊,留了空空的座位給他,義馳從善如流的坐下。

他也深知,這裏沒人願意招待他,一切他都得自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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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馳到了沒人的地方,也不用再刻意掩飾,摘下了有點突兀的帽子口罩和墨鏡,沖二人輕輕笑了笑:“你們竟然還在。”

華雍還沒開口,他又笑着接了下去:“ok,我知道你們不是特意等我,我有自知之明的。”

氣氛更加尴尬起來。

義馳不動聲色地打量面前兩人——可對別人來說的“不動聲色”、在華雍顧水輕的面前,就有了點明晃晃的意味。

華雍不耐煩:“有話快說,沒事就走人。我們不是你粉絲,沒什麽興趣等你想起一出是一出。”

義馳那一瞬間眼睛中飛快閃過了一抹神情,也就被顧水輕堪堪捕捉到。他開口時已經十分平靜:“你總得讓我想想,從什麽地方說起……其實我們也沒這麽陌生,不至于連閑聊幾句的功夫都沒有吧?”

結果這兩個人用沉默告訴他,真沒有。

義馳倒也不尴尬:“其實我本來想說你們竟然還是在一起了……可想了下,也沒什麽就不可能的,問出來倒是我沒勁了。”

還是沒人理他。

就算是義馳笑容也難免有點僵硬:“那好吧,進入正題。那就從遠點說起……華雍,”他眉目間柔和下來,眼神澄澈,似有似無地瞥向顧水輕,“從我們認識的時候說起吧。”

華雍桌下的手抓住了顧水輕的——他并沒有看上去那麽平靜。然後顧水輕握緊了。

“其實,我實說實說吧,我做的這一切呢……都有目的。”義馳說完這一句,有種久違的、松了口氣的感覺。

“我其實早就知道你,畢竟華公子從沒掩飾過自己的身份……您有什麽可隐瞞的呢?家庭幸福美滿,父母恩愛,富裕也富裕的光明正大。有人說句炫富什麽的,也能毫無負擔地反駁一句那是吃不到葡萄就說酸。”

“我呢……這是我永遠也不能得到的東西。因為我是個見不得人的私生子——而我父親完全不知道有我這麽一號人。”

義馳說出這讓人震驚的事實,卻笑笑,很無所謂的樣子:“你們想想,大概能猜出我都遭遇過什麽。一切難聽的話在我還小的時候就都聽過,我甚至還沒認識到自己是誰的時候就獲知了一堆對我的定義。我只能嘗試不在乎這些聲音,然後讓他們說的都成不了事實。”

一直被顧水輕握住的那只手,聞言,反過來緊緊抓住了他。華雍難得有點反應,看義馳的眼神認真起來。

義馳卻誤會了,以為華雍有點觸動:“你可能理解不了……哈,你也沒什麽必要理解。我知道他是誰,而我一直想做的不過是告訴他,我沒有什麽不行的。不靠他,我也能爬起來,爬到能與他對話的高度。”

“于是我得足夠優秀。一個是為了反擊那些不好聽的聲音,一個就是為了我能有資本。可慢慢我發現,我一個人真的做不到。”

顧水輕突然開口:“于是你選擇利用別人,然後選中了華雍。”

義馳微笑:“是啊。誰能有華公子合适呢?他是附中小我一級的學弟,我有太多的機會觀察這個人,然後在最恰當的時候出現。以他最會關注的樣子。”

于是義馳選了要進入高三迷茫期的階段、選了聰敏卻又有點孤傲的性子,甚至還聰明的掉了很久華雍的胃口——一切都是那麽剛剛好——而這對義馳卻又再簡單不過。因為他本身的性格就與此不遠。

華雍不掉進陷阱就怪了。

顧水輕嘆了口氣。

“之後就更簡單了,我很快取得你的信任,然後進入你的圈子,尋找一個更能幫上我忙的人。”這是義馳更聰明的地方,“我很清楚,你不會幫我做什麽的,你的道德觀念不允許你支持我的瘋狂,也不會接受一個變的膚淺的朋友。”

“可我沒有想到竟然那麽快,甚至都沒用我出手,就有人主動找了上來,”義馳笑得意味深長,“我還得感謝他們給我的好皮囊。”

“有人願意捧我,我自然不會推啊。演員這個職業是真的好玩兒……你可以随心所欲扮演那麽多角色,然後用各種身份被人喜歡。以前他們說我見不得人,現在我卻站在他們不感想象的高度,被那麽多人看着、愛着,幹着最光鮮亮麗的工作……。”

“不用管內裏腐朽成什麽樣,對吧?”華雍冷冷開口。

義馳看向他的目光有點空——因為他其實把焦點放在了華雍身前的一個位置。他不敢直接看他的。“這都無所謂。我賺了很多的錢,有了很好的形象,在自己的行業也算是有點實力的人了。然後我去找了他,說出了自己的身份。”

“其實我當時也沒想好這樣是為了什麽。是為了獲得他的認可,還是只想告訴他沒有你我也能活的好好的?結果他給了我個很簡單的答案,”義馳嗤笑一聲,“哦,那又怎樣呢?”

“你瞧,就這麽簡單。他甚至都不用做出點評論,都不用說‘你一個戲子也敢到我面前’或是什麽‘你還差得遠’。他就是完完全全不在乎。”義馳說,“我就想,那我一直以來是在幹什麽呢?難道我這個樣子是為了我自己嗎?”

之後的事情不用他講。這位父親大人稍稍出手,就毀掉了義馳奮鬥那麽久贏來的人設。而見過面後就有所預感的義馳,才輾轉卻不抱希望地聯系了華雍。

他活得那麽不真實。“顧水輕……如果沒有他,我本來是可以像你一樣的。”如果不為了證明給他看,他也可以做一個錘煉很久之後不再關心外界聲音、讓人說不出話的潇灑人。

“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華雍揚了揚嘴角,“你和他有什麽可比的。”

義馳眼中神采暗了下來,輕聲說着:“唉,反正也沒指着能從你這裏聽到什麽好話。我只是想着,既然我決定回來、一切重新開始,那麽之前的事情還是說清楚的好。雖然我不是什麽好人……可我其實也不喜歡欠別人什麽。”

顧水輕示意華雍,算了。

連義馳都準備重新開始,他又何必拘泥?明晰了義馳前後的變化和他沒有丁點兒關系,便也再無壓力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也實在是沒什麽可繼續的了。

華雍說他去把車開過來,而義馳也叫了助理,馬上到。

顧水輕和章維面對面坐着——時隔一年半,又是這個場景。

總要有個人先開口,這次是顧水輕:“你當時找我……其實對你是沒必要的。”

說解釋點事情,其實義馳只把華雍的心結解了。

“我不想欠他的……但這顯然已經不可能了。于是,希望他不要一直背着個帶偏一個人的包袱吧。”義馳答非所問。

這人到現在也不肯松口,倒是讓顧水輕覺得有點可笑,覺得再問下去也是無聊,索性就別說了。

反正他們這樣兩個人,不說話,也沒什麽可尴尬的。

門外喇叭響了一聲,顧水輕動了動身子一看,是華雍的車。

他穿好外套,經過義馳身邊的時候,沒有忍住:“其實你唯一沒有想到的是……動了真感情吧。”

義馳輕哼一聲:“你們竟然真的能在一起。”

“哪有那麽多‘能不能’,其實還是看,‘想不想’。”顧水輕清淺的笑意比他更不易褪去,“別埋怨那麽多,這都是你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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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都說什麽了?”華雍知道,顧水輕支走他肯定還是有話要單獨說的。

顧水輕笑笑:“沒什麽……确認了一件事。”

“不說這個了,”華雍也不太在意,反正他心中一塊兒大石頭已經放下了,“我還有五天開學。”

“所以呢?”

華雍目光堅定:“我們回一次聿鎮吧。”

——在了解了這一切之後,他真的好想好想再去一次。

義馳所說的那些攻擊……顧水輕也全都遭受過。他究竟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還能拿出這份沉甸甸的愛。

聿鎮……在顧水輕眼中,究竟是個什麽地方呢。

顧水輕愣了下,然後仿佛感知到了什麽,眼眶有點熱:“好啊。”

放下了義馳,下一個……也該提上日常了。

他是那麽想、那麽想迎接未來。

作者有話要說:

義馳的故事到這裏徹底結束了。

關于義馳,其實最開始有兩個想法。最終的這個版本其實不是剛開始的設定……卻讓我覺得更符合現在的情節吧。如果有機會的話,番外可能會寫更多他的東西。但其實……義馳也就是這樣了。

明天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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