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神秘
第4章 4 .神秘
司羽幹足了七天,陳耀光要給她發工資,提出加個微信,直接轉給她。
司羽掏出一部很舊的蘋果手機,屏幕都按亮了,突然又改了主意,問他:“沒現金嗎?”
陳耀光無可無不可,轉身去了裏間,不一會兒拿出個信封遞給她。
司羽接過來,也不避諱,把錢抽出來數了數,擡頭看他:“多了。”
返了一張給他。
每周七百,他給了八張。
“拿着吧,你應得的。”
陳耀光不接。
這一周她多幹的不止這一百。
“謝謝老板。”
司羽并不推讓,大大方方收下了,第二天就請了一天假。
陳耀光準了。
誰知那天游客特別多,簡直爆滿。新入住的、要退房的、投訴的、扯皮的、路過突然進來點餐的,全趕一塊兒了,中間還出了點兒岔子,兩桌客人喝多了,不知怎地嗆嗆起來,差點把桌子掀了。
別說齊紅梅周嬸劉叔他們了,連陳耀光也腳不沾地疲于奔命,直到下午四點多才把客人打發得差不多。
大家一臉疲憊地圍着桌子吃遲到的午飯。
“司羽不在還真不行。”
劉叔累過頭了,吃不下,一邊揉後腰一邊感嘆。
“确實,她在時還不覺得怎樣,嘎嘣這麽一走,馬上就不對了。”
周嬸接話。
陳耀光眼光閃爍了一下,低頭扒拉飯,沒吭聲。
齊紅梅陰陽怪氣:“現在的年輕人是真沉不住氣,剛拿到工資就迫不及待去吃喝玩樂,一點不為以後打算。”
“你怎麽知道她去吃喝玩樂了?”
劉叔聽着刺耳,瞪她,他倆一直有點不對付。
“這還用說?她一外地人,在這裏沒親戚沒朋友,能去幹啥?不過話說回來,她也該買件新衣服了,攏共倆 T 恤,天天輪換着穿,領口都洗變形了。”
齊紅梅想到哪兒說哪兒,完全不覺得自己前後矛盾。
周嬸卻另有一番擔心:“她只請一天假,明天應該能回來吧?”
她的靜脈曲張非常嚴重,不能久站,明天要再這個勞動強度,她的老命就得交待了。
“放心,肯定能回。”
陳耀光吃飽了,放下筷子,給她吃定心丸。
誰知怕什麽來什麽,直到夜深要關門了,司羽還沒蹤影。
陳耀光心神不寧,跟苦守寒窯的薛寶钏似的,踱到門口張望了好幾次。
本想打電話問問啥情況,卻發現自己連她的手機號都沒有,齊紅梅他們也一問三不知。
可能早存了這心,說消失就消失,一點痕跡都沒打算留。
陳耀光心中大為光火,嘩啦一聲把卷閘門拉上了。
明天游客只會更多。
他愁得牙疼,覺都也沒怎麽睡,第二天一大早爬起來開店,借着晨光發現門口蜷了一團黑影。
司羽正靠着牆似睡非睡,聽到動靜一骨碌爬了起來,若無其事地對他說:“早!”
陳耀光皺着眉頭打量她,還是離開時的那身衣服,但穿得髒兮兮皺巴巴的,像是趕了遠路,滿臉風塵仆仆的疲倦。
司羽自知理虧,心虛地笑笑,說:“沒耽誤事吧?”
不等他說話就從旁邊擠了進去,說:“我沖個澡換件衣服,馬上開工。”
“不是,你幹啥去了?”
陳耀光反應過來,對着她的背影嚷嚷。
沒回答。
他氣難平,又來了一句刻薄的:“回你們山西挖煤去了?”
司羽立刻收住了腳步,扭頭說:“我殺人埋屍去了!”
眼睛烏沉幽深,一臉肅殺氣。
陳耀光一個冷不防,僵在原地,目瞪口呆。
司羽噗嗤笑了,說:“開個玩笑,你不會當真了吧?”
揚揚眉,一臉嘲弄,意思是“就這麽點膽兒?”。
陳耀光反應過來後氣得直磨牙,可她已經不見了。
整整一天,陳耀光都用“想殺人”的眼神追逐着司羽,司羽卻若無其事。
她又變回了紅日升的老好員工,勤快利索,寡言溫順。
之前那幕仿佛只是他一人的幻覺。
陳耀光眼中的探究意味更重了,他看得出來她已經疲憊到了極點,站着都能打瞌睡,所有的有條不紊全靠她的意志力在撐。
這意志力,這心理素質,還真能殺人埋屍。
陳耀光恨恨地想,又百思不得其解。
她才多大一點兒,怎麽就老練到這種地步?朱玲珑跟她一般大,依舊活得跟一團雲似的,滿腦子都是粉紅泡泡,人生最大的煩惱不過是從蘋果裏吃出一條蟲。
那天活該出事,晚上十一點多,兩個游客醉醺醺地從夜市晃蕩回來,說弄丢了房卡,找陳耀光要備用的。
備用房卡店裏有,但不知被司羽收到哪兒去了。
陳耀光穩住他們,急急給司羽打電話,一拿出手機就是忍不住想罵娘,他還沒有她的手機號!
只好跑去後院敲她的門。
但司羽今天累得半死,睡得非常沉,怎麽拍門都叫不醒,倒把已經睡着的陳昌明驚動了。
看到正房的燈突然亮了,陳耀光又氣又急,再也兜不住火了,擡腳狠狠踹了一下,那門極單薄,立刻搖搖欲墜。
他後退幾步,攢足了力氣,正要踹第二腳,門突然開了。
“你幹什麽?”
司羽穿了件睡裙,站在夜色中冷冷地看着他,跟個無情冷豔的女刺客似的。
“你豬啊?睡這麽死?我叫了你多長時間了?!”
陳耀光氣急敗壞。
“到底什麽事?”
“客人大晚上的進不了房間,立等着要備用房卡,你收哪兒去了?”
“哦,知道了,我換件衣服就來。”
司羽伸手要關門,卻被陳耀光啪地一聲按住了:“用不着,告我在哪兒就行。”
“鎖在前臺抽屜裏,從上往下數的第二個,我給你拿鑰匙。”
司羽轉身。
陳耀光這才發現她背在身後的手裏握了把亮晃晃的匕首,寒光一閃,被她飛快收到鞘裏了。
她知道他看到了,卻并不打算解釋,從包裏摸出鑰匙遞給他。
陳耀光反倒不接了,直直盯着她,聲音沉了下來:“匕首哪來的?”
“從西藏小販手裏買的,三百五,銀貨兩訖,合理合法。”
司羽聲音平平,聽不出任何情感波動。
陳耀光被堵住了。
司羽看他無話,以為這事已經了了,又伸手關門,卻發現門紋絲不動,陳耀光還沒松手。
他看着她,一字一頓:“我這裏上有老下有小。”
“所以?”
“別給我惹麻煩!”
極嚴厲的警告語氣。
司羽愣了下,忽地笑了,說:“麻煩?我一賣苦力的,能惹什麽麻煩?不就帶了把防身的匕首嗎?大叔,你想象力是不是太豐富了點?還是刑事偵緝檔案看多了?”
陳耀光又盯了她一會兒,似乎在判斷她這話有幾分可信,司羽毫不退讓,坦蕩蕩任他看。
周圍的空氣好像凝結了一樣,壓迫感十足。
良久,陳耀光突然掏出手機,說:“手機號給我。”
看她怔着不動,聲音陡然粗噶起來:“趕緊的!”
司羽被他突如其來的氣場震懾住了,哦了聲,報了一串數字。
陳耀光存好,拿起鑰匙就走,臨走丢下一句話:“明天自己去儲藏室拿被褥。”
他陳耀光再不濟,也不至于在這種雞毛蒜皮的事上苛扣員工。
朦胧月色中,他清楚地看到她睡的竹床,依舊是一張光板,枕頭是她自己的背包,蓋的則是一件外套。
是,那天他爸提過這事,他急着出去,随口嗆了那麽一句,但真沒想到她竟湊合到現在,但凡她再張一次口......,不想開口也可以,自己去買呀,又不是沒給她發工資?有必要把自己弄得跟苦行僧似的嗎?
他陳耀光不是慈善家,但良心也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