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 .舊賬
第32章 32 .舊賬
陳耀光不知道抽什麽風,突然給紅日升的全體員工訂了店服。
兩件 poloT 恤衫,顏色都一言難盡:一件芭比粉,一件麥當勞黃。
大家反應不一,臉上的表情也一言難盡。
阿興(興奮):哇,老板好大的手筆啊,都是牌子貨。
劉叔(嫌棄):我也得穿這玩意兒?
周嬸(難為情):啧啧,我年輕時都沒穿這麽豔過。
齊紅梅(躍躍欲試):怕什麽,老來俏嘛,這料子摸着是挺軟和的。
司羽:……
司羽什麽都沒說,先去看陳耀光。
陳耀光眼睛和她一碰就彈開了,粗着嗓子說:“又不收你們錢,免費的東西還挑三揀四!趕緊試試,尺碼不合适還能調。”
剛好店裏這會兒不忙,大家就去試穿了,嘻嘻哈哈,插科打诨,特別熱鬧。
阿興第一個出來,他瘦,一穿出來齊紅梅就笑彎了腰,說這顏色他穿着跟個 gay 似的。
她自己也沒好到哪裏去。
她皮膚黑黃,這倆顏色對她并不友好,更襯得氣色暗沉,可她依舊愛不釋手,穿上就舍不得脫了,對着一面小鏡子照來照去,說擦點粉就好了。
周嬸皮膚白,壓得住顏色,但尺碼有些小,腰裏勒出了幾圈肥肉,羞得她趕緊脫了,說不換尺碼她打死都不穿。
劉叔身板挺直硬朗,穿上去還好,但表情拘謹又嫌棄,說咋選這倆顏色,跟馬戲團似的。
直到司羽換了衣服出來,空氣瞬間安靜了。
她穿的是那件死亡芭比粉,卻奇跡般地 hold 住了,黑發濃密,身材纖細,年輕的皮膚緊繃光潔,像揉進去了寶石粉一樣,煥發着異樣的光彩。
齊紅梅嘆氣:“都別挑衣服的不是了,問題出在咱自己身上。你看看人家司羽,随随便便一穿,就跟電視廣告裏的明星似的。“
“還真是,像專門給司羽一人定做的。”
周嬸跟着附和。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司羽的心猛地被撞了一下,湧出了複雜微妙的情緒,又擡頭看向陳耀光。
陳耀光感覺到了那兩道視線的炙熱和詢問,卻硬着脖子,不肯和她對視。
他拍拍手,示意大夥兒安靜,說:“都別吵了,要換碼的趕緊到我這裏登記。打今天往後,下班後怎樣我不管,上班必須穿這個。事關紅日升的形象,都上點心啊,人家水雲間兩年前就統一着裝了。”
覺得力度不夠,又加了一句:“抓到一次不穿罰五十。”
大家頓時嘩然,議論紛紛。
司羽趁亂走到陳耀光旁邊,一雙美麗的丹鳳眼定定看着他,裏面碾碎了太陽光,跳躍着千言萬語。
陳耀光不等她開口,搶着說:“尤其是你,不許再在店裏穿黑啊灰啊,晦氣!”
“就是,你看看你穿的都是些啥啊?早該換了!”
齊紅梅耳朵尖,迫不及待地接話。
司羽的滿腔柔情和悸動刷地褪得一幹二淨,扭頭走了。
大家依舊在喧嚣吵鬧,但都不過是河面上靜靜漂浮的紙船,深水暗流處,他倆已經完成了一次無聲的交流。
司羽:店服不會是為了我才買的?
陳耀光:少自作多情!
沒有哪個女孩受得了這樣的否定,司羽再特別也不例外。
傍晚的時候陳朝雲來了,陳耀光一看到她就頭疼,陳昌明卻對她比往日更熱情幾分,特意去廚房點了幾樣好菜。
兒子的婚事還得靠她操持。
菜做好後劉叔讓司羽往後院送。司羽正閑着,沒多想,端着托盤就過去了,剛好聽到一家子親親熱熱地聊相親的事。
陳耀光看到司羽進來,額角猛地一跳,表情明顯更不耐煩了。
司羽眼觀鼻,鼻觀心,只當什麽都沒聽到。
陳朝雲正在苦口婆心地做陳耀光的思想工作,說人家女方在化學研究所上班,有學問有家底,要不是離過兩次婚哪能看上他?勸他別擺架子,要惜福,錯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此話一出,司羽和陳昌明都僵了一瞬。
陳昌明拍桌子:“臭小子,不是說人家沒看上你嗎?”
是啊,司羽也跟着看向陳耀光。
陳耀光吊兒郎當:“女人心似海深,我哪知道她為什麽又看上我了?”
“你就裝吧!”陳朝雲戳穿他,“人家說了,當時就向你表示了好感,後來也主動聯系你了,可發五條信息你才回一條,想約你出來,約了三次你都不肯。人家真的非常有誠意,都這樣了還又來拜托我,讓我問問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沒啥好問的,我和她說得非常清楚,我倆不合适!”
“哪兒不合适了?年齡、家庭背景、感情婚姻經歷,不都差不多嗎?”
陳朝雲急了。
“你不懂,我說不合适就不合适,沒感覺!”
陳耀光邊說邊迅速瞥了司羽一眼。
往桌上放幾盤菜而已,要不要這麽慢?
司羽手一抖,趕緊放下最後那盤蛤蜊蒸蛋,匆匆往外走。
還沒邁出房門就聽到陳昌明發脾氣:“什麽感覺不感覺的,感覺能當飯吃?找個能照顧星宇、幫你洗個衣服做個飯的就行了!”
“那你咋不和鳳枝嬸好?”
陳耀光梗着脖子犟,專往他的痛處戳。
“你和我比?”
“我為什麽不能和你比?”
“我都半截身子埋黃土的人了,你才多大?再說了,我和你媽過了大半輩,有感情走不出來很正常。你和星宇他媽才幾天功夫,怎麽,還準備為那個薄情寡義的陪葬你的後半輩子啊?”
“我媽咋了,咋薄情寡義了?”
陳星宇亂入,怯怯的聲音。
沒人搭理他。
陳耀光大怒,從椅子上暴起:“你知道什麽啊就胡說八道!你什麽都不知道!我明告你,從以前到現在,你對你兒子都一無所知!不知道就不知道,像之前那樣,咱們各過各的、互不打擾就好,為什麽要逼我。”
“逼你?我逼你什麽了?”
“逼我結婚,逼我随便拉個人過日子!你扪心自問,真的是為了我好?還是為你自己心裏舒服,為了你的臉面?從小到大,你一直都這樣,心裏只有自己,從沒在乎過我的喜怒哀樂!”
“耀光,你這話過了啊!”
陳朝雲勸架。
“朝雲,你聽聽,你聽聽,這就是我養大的好兒子,白眼狼都不如!”
陳昌明氣得身體和聲音一起打顫。
“耀光,你爸不容易,你媽那麽走後他心裏天天跟油煎似的…,你老大不小了,不能老這麽混日子了,也該給你爸争點氣懂點事了。”
陳朝雲勸陳耀光。
陳耀光卻更受刺激:“不用你提醒!我知道,我在你們眼裏就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
我媽走…,誰怪他了?我媽上手術臺前就給他打預防針,說生死有命,這是她自己選的,下不了手術臺誰都不怪。
他不啊,他非要怪自己,折磨自己也折磨別人,連手術刀都不肯再碰。”
“你得理解你爸,你媽就死在他的手術臺上,他心理陰影該有多大,心裏得有多苦。”
“誰不苦?我不苦啊?那可是我親媽!自個的苦自個熬呗,拿這事綁架我幹嗎?”
陳耀光的嘴跟刀子似的,半句不讓。
“耀光……。”
陳朝雲還要說什麽。
陳耀光卻不耐煩了,說:“行了,你別再叭叭了!你要真為我爸好,為我們爺倆好,就少來兩趟。我倆幾百年都不吵一次架,你來一次吵一次!”
話音剛落,啪地一聲脆響,陳昌明一巴掌扇到了他臉上。
聲音之大,滿室俱靜。
連屋外沒來得及走遠的司羽也跟着一哆嗦。
這得用多大勁兒,得多疼啊!
正想着,陳耀光黑着臉奪門而出,一陣風似地從她身邊刮過。
司羽看得分明,他左臉頰上的五個手指印已經浮現出來了,根根鮮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