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 .現在有我了

第33章 33 .現在有我了

陳耀光這一去,直到半夜都沒回來。

司羽洗漱完要睡了,發現陳星宇還孤零零坐在院子裏等,夜色勾勒出他幼小卻執拗的身體輪廓,再次和她記憶中的弟弟司麒合為一體。

也許并沒那麽像,但青春期的她只顧傷春悲秋,又住校,和父母都不咋熟,更別說小她好幾歲的司麒了。

她印象最深刻的司麒,差不多也就是十歲左右的模樣,和陳星宇的神态、笑容和語氣都非常肖像。

這樣的陳星宇讓她心口一片酸軟,無法視而不見。

她走過去,勸他回屋睡覺。

陳星宇搖頭,說他要等他爸爸。

“他這麽大個人了,該回來的時候自然回來,不會出事的。”

“我怕他喝酒。他一不高興就去喝酒,上次喝醉後倒在院子門口,睡到天亮才被發現。”

陳星宇很堅持。

“要不這樣,你去睡,我來等他。如果他這次又喝醉了,我一定把他叫醒了,好不好?”

司羽哄他。

陳星宇還是不肯,搖頭。

司羽有些無措,倆人僵持了一會兒。

陳星宇突然小大人似地嘆口氣,問:“司羽姐姐,“薄情寡義”是一個很不好的詞吧?”

司羽一愣,是陳昌明形容他媽媽的話,他聽到心裏去了。

“真的是這樣啊。”陳星宇看看她的神色,猜了個大半,眼神一黯,說,“我媽媽不應該是溫柔美麗的嗎?”

“當然是!”

司羽急急安慰他,“不然你爸也不會到現在還念念不忘。星宇,大人的話不一定都是對的,可能你爺爺對你媽媽不夠了解,你不用這麽介意。”

“我爸才不像你說的那樣!別說念念不忘了,他一次都沒提過我媽。他只是最近忙着賺錢,沒空交女朋友罷了。”

陳星宇毫不留情地抖他爸的老底兒。

司羽頓了下,說:“交女朋友和對你媽念念不忘并不矛盾。”

“啊?”

陳星宇被她說得一愣。

司羽笑,說:“你還小,以後就知道了。大人吵架就讓他們吵,你是小孩子,不用管那麽多,反正他們還會和好。你只要知道你媽媽是世界上最溫柔美麗的媽媽就行。”

“你真這麽覺得?”

“真的!”

司羽的語氣溫柔又堅定,順勢把他拉起來往屋裏推,說,“聽話,回去睡,你爸的事交給我。”

陳星宇被她說服了,心情也好了些,點點頭,揉着眼進屋了。

半夜十二點半了,他早瞌睡得頂不住了。

司羽反睡意全無。

末伏已過,夜晚的空氣開始有了涼意,她往店門口張望了好幾輪,都沒看到陳耀光的身影,心裏越發煩躁,索性順着腳步去海邊走走。

這不是她第一次見識半夜海灘的寂寥,上次是和陳耀光一起,幫鬧別扭的小情侶找人。

當時的場景猶歷歷在目。

夜深人靜,海邊的燈只剩下寥寥幾盞,一陣夜風刮過,卷起地上的紙片和塑料袋,嘩啦作響,竟有些微秋意了。

白日因為忙碌蟄伏的煩惱突然都湧了出來,司羽在黑暗的海灘上漫無目的地走着,心事重重,沒想到走着走着,竟真碰到了陳耀光。

他躺在一處僻靜的沙灘上,仰面望天,嘴裏叼着煙,猩紅的煙頭在黑暗中一閃一滅。

司羽駐足,看着夜色中的他,仿佛看到那天絕望的自己。

那次她再次尋司麒未果,失望和疲倦堆積到了某個點,突然前所未有地心灰意冷。

她躺在海邊,望了很久的夜空,痛苦、寂寞、無力,感覺體內的那根弦随時都會繃斷,直到朱玲珑出現。

她走過去,默默在陳耀光身邊坐下。

陳耀光還是受到了驚吓,猛一激靈,看到是她,又原地躺回去了。

“你怎麽找到這裏了?”

他甕聲甕氣地問,順手把煙在沙子裏碾滅。

“誰找你了?我只是睡不着随便走走。”

司羽不想讓他得意。

“三十多了還被老爹甩巴掌,讓你看笑話了。”

陳耀光雙手交叉,枕在腦後,苦澀地自嘲。

“我倒想讓我爸也甩我一巴掌,可惜永遠都沒這個機會了。”

司羽也在他旁邊躺下了。

兩人一起看夜空。

今晚沒有月亮,星星卻特別多特別亮,仿佛撒在黑色天鵝絨上的水鑽,閃閃發亮,此起彼伏。

“你爸媽...,一直不好問你,到底怎麽回事?”

陳耀光扭頭看她。

“車禍,很慘烈,最後一面都沒讓我和我弟見,直接火化了,我只看到兩捧灰。”

司羽木木地說,語氣異常平靜,像在說別人的事,陳耀光的心卻猛地抽痛了一下。

之前滿漲的憤懑和委屈不知不覺洩了一大半。

片刻沉默後,他用一種刻意輕松的語氣說:“這算什麽?比慘?以慘止慘?”

“我只想你換個視角。不管怎樣你都還有個爸,你也只有一個爸了。人這一輩子,很短的,沒必要較勁兒。”

陳耀光并不這麽認為,說:“錯,就是因為人生苦短我才不想湊合。

不是我要和他較勁兒,我爸這人你不了解,特固執,特自以為是,從小到大,永遠都是那一套價值體系,困住他自己不說,還想拿來困我。

我又不是他,我有我自己的路想走,他卻拼命要把我拽到他認為的正途上。

為了這個,我們父子倆鬥了小半輩子了,反目成仇也好幾年。這幾年我以為他好些了,總算想開了,原來還一樣,只是沒遇到事罷了。”

“父子反目?因為星宇媽媽?”

司羽抓重點。

“不止,說來話長,算了,別提了,一提胸口就發悶。”

陳耀光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那你們,以後怎麽辦?”

“該怎麽辦就怎麽辦,大不了像以前那樣,冷戰,千裏冰封呗!”

故作輕松的語氣。

“哦?一般封多久?”

司羽調侃他。

“不好說,上次,足有四年半,我們都沒說過一句話。”

“這麽久?”

司羽驚坐起來,爺倆兒都犟到這種地步?

“差不多,從雲珊,星宇他媽懷孕的事出來我倆就鬧僵了,一直到我媽生病,中間四年多都各過各的,一句話沒說過。我倆的父子緣分,淺得很。”

陳耀光傷感又無奈,司羽卻在想另外的事。

原來陳星宇的媽媽叫雲珊啊,一聽就是個美女的名字。

一出神,把陳耀光的下一句話錯過了,“啊”了一聲。

陳耀光又不想說了,起身,拍拍手上的沙礫,說:“沒什麽,回吧!”

“心情好點了?”

司羽也站起來,兩人踩着沙子,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回走。

陳耀光輕輕“嗯”了聲,說:“不然怎麽辦?又不是小孩子。

聽過這個說法嗎?中年以後的男人,時常會覺得孤獨,因為他一睜開眼睛,周圍都是要依靠他的人,卻沒有他可以依靠的人。

沒辦法,只能一邊崩潰一邊自愈。”

這話一下子打到了司羽心裏。

她雖遠沒到中年,卻比誰都更了解這種孤獨,或者叫孤立無援,觸目皆是荒原,四周草木皆兵,什麽都要忍住,什麽都要靠自己,把一顆心髒錘煉成銅牆鐵壁。

她苦笑:“知足吧,再怎麽着你還有個爸,連陳星宇都知道挂念你。換作我,爛在海灘上都不會有人看一眼。”

語氣自嘲又凄惶。

“那是以前,現在有我了,放心,我一定會來看你一眼的。”

陳耀光側頭看她,語氣和表情都很認真。

稀薄的昏黃燈光中,他英俊的眉目鍍了毛茸茸一層影,非常鄭重其事,并不是随便說說。

司羽猝不及防,喉嚨瞬間堵住了,好一會才強笑道:“這種話以後少說,尤其是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時,容易讓人多想。”

陳耀光也跟着笑,眼睛壞壞的:“你又不是別人。“

這話更不像了,似在畫界限,又似是更高段位的暧昧和撩撥。

司羽嘴角動動,出口的卻是:“你的臉回去得冷敷一下,不然明天沒法見人了。”

五個手指印依舊浮腫鮮紅。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