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下弦月
下弦月
這樣的意外，最不能讓李文苑知道。
葉檸月不知道她今天來錦南府幹什麽，她眼睛一直盯着藥店門口，李文苑現在還沒有出來，她直接打了個電話過去，同時給程複暄比了個閉嘴的守勢。
程複暄了然，也不再說話。
葉檸月頭發還沒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吹了風，忍不住打了個噴嚏，程複暄見狀皺了皺眉頭，側身把後座外套蓋她身上。
葉檸月順手接過，手放在外套上，動作自然。
“喂，媽，我現在在機場，馬上要去一趟法國，你上次說的那個項鏈是什麽來着？我給你買。”
葉檸月張口就來，不動聲色套李文苑的話，知道她來藥店只是買個創可貼之後也放下心來。
葉檸月目的達到，又和李文苑多說了幾句，在此期間程複暄也沒閑着，一直在看手機。
等到葉檸月把手機放下，他也擡眼。
“現在回不去，我媽等下還要去我家，你忙不忙？忙的話可以走了。”
葉檸月靠在皮質座椅上，較好面容向上，擡頭望向車頂，不知道在想什麽。
她半幹不濕的頭發有一簇落進了細白脖頸裏，感覺有些癢，她擡手拂過，未想又落進裏面。
程複暄再忙也不會差這一會兒，他手搭在方向盤上，側了半個身子朝向她，伸手幫她抽出頭發，手觸碰到她溫熱皮膚，能感覺到她不自然瑟縮了一下。
他手頓了頓，視線從她脖子慢移到臉上，看見她睫毛輕顫，把頭輕歪向車窗外。
她是在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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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複暄薄唇漸平，把頭發弄好以後就不再碰她。
“我走了那你怎麽辦？你能處理好嗎？”程複暄聲音靜淡，連帶着給葉檸月的感覺也變成了帶着涼意的秋風。
她突然有些厭惡這種感覺，那種澀意弄得她眼眶發燙。
但葉檸月才不會是個多愁善感的人，她只是像往常一樣眨了眨眼睛，最後直接閉上，聲音語調一如既往地平穩，安寂陳述事實道：“能啊，我有什麽不能處理的？”
葉檸月什麽都能處理。
程複暄這時候才不會傻到把她一個人扔下，他對着她的眼睛瞧了兩秒，然後轉過身子，微不可查嘆口氣，帶了些包容的安撫道：“帶你去廊河邊轉轉好不好？”
葉檸月閉着眼不說話，他又啓動車子，像自問自答道：“葉檸月剛剛說了好，那我開了啊。”
“死幼稚。”她照舊靠在椅背上，又開始罵他。
程複暄并不回答她，只是忍不住牽了嘴角。
河面上的陽光金燦燦，晚霞也是美得驚人，廊河旁的柳樹枝葉發黃，被風吹得飄浮蕩落。
十幾歲穿着校服的少男少女嬉笑着從二人身旁路過，老人牽着孩童一步一停，葉檸月很久沒感受過這樣的真實了。
她雙手交叉放在胸前，走了一段路，最後在一張長椅上落座，程複暄臂彎裏還搭着外套，也跟着她在身旁坐下，架起長腿陪着她發呆。
可是葉檸月并沒有發呆，許久的安靜早就讓她冷靜下來。
她只是坐在長椅上，不自覺眯起雙眼，視線越過這寬闊的廊河，看見了對面的億嘉大廈。
再後面，是誠茂大廈。
跟着創維搬到億嘉工作了這麽久，她從沒發現這兩棟寫字樓離得這麽近。
她開口閑聊，率先打破沉默，說出了這個想法。
“我早就發現了。”
在剛回國的時候就發現了。
程複暄看着風把她的發絲溫柔吹起，又歇了想把它拂到她耳後的念頭。
可她還沒說是哪兩棟樓。
不過這并不重要，因為她只是在閑聊而已，于是葉檸月簡單“哦”了一聲。
“你知道嗎？我剛工作的時候我媽可反對了，天天嚷嚷着這不好那不好，我都不敢和她打電話，生怕一和她說話就吵起來，還有江沅那個死丫頭，變着法的給我添亂……”
葉檸月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和他說這個，程複暄從來都沒聽過這些事情，他出國以後她再也沒和他分享過這些。
“你呢，你出國以後在幹嘛？”
“在賺錢。”
葉檸月被他的回答堵得啞口無言，她嘴巴張開又閉上，然後伸手拍了拍他手臂，帶了點兒不爽道：“你好好說話。”
“我在幹什麽啊？”程複暄嘴角上揚，重複了一遍她的話，腦子裏已經有了一個答案。
我在幹什麽啊？
在想你啊。
就像今天一樣，看見漂亮的晚霞，就會想起你。
只不過你不願意聽見我說想你，于是那麽多日日夜夜，自然也就無從提起。
程複暄側眸看她一眼，和她說路過的景，遇見的人，做了什麽項目，像是好久不見的朋友一樣寒暄，可明明他們之前剛重逢時都沒有寒暄。
因為寒暄是要熟不熟的朋友之間才需要做的事。
但是他們現在這樣，好像也只能說一些無關緊要的話，對其它事情閉口不提。
“好了，回去吧。”葉檸月心中情緒平複下來，她嘴角仰着，起身拍了拍他肩膀，還有事情要處理。
該怎麽處理呢？對韓林是不是愛情？
對程複暄呢？
因為這一場烏龍，要怎麽辦？
程複暄并沒有起身，似是有什麽預感一般，他拉了拉她手腕，後有放下，擡頭道：“再坐會兒吧，晚霞挺漂亮的。”
“不坐了，美則美矣，失去的時候給人感覺遺憾，我不喜歡。”葉檸月對這種虛無缥缈的東西向來沒什麽感覺，晚霞這種易逝的東西則更加。
程複暄面上表情沒有太大變化，鋒利眉眼溫和許多：“不喜歡什麽？”
葉檸月：“不喜歡晚霞。”
他繼續道：“還有什麽會是晚霞？”
“啊？”葉檸月沒聽懂。
涼風吹過，他坐在長椅上，手臂搭在她剛剛坐過的椅背上，她抱臂站在他身前，盤條靓順的一個女人。
極其登對的兩個人。
不喜歡晚霞。
還有什麽會是晚霞？
葉檸月可能知道他想問什麽了。
不喜歡晚霞？
那他呢？
他又問了一遍，目光沉沉：“還有什麽是晚霞？”
不喜歡的晚霞。
“……你。”
意料之內的答案。
“确定嗎？”他肩膀向下一松，卻還是不死心。
她不回答。
兩個人同時沉默，葉檸月的想法是正确的，他就想問這個問題。
同時她也在這一刻真正确定，程複暄至少是有點兒喜歡她的。
他是真的有點兒大病在身上。
喜歡她又不講，想要确定她的想法，都用這樣奇怪的方式。
程複暄并不清楚她現在作何感想，低頭看見她的裙擺被風吹上他的褲腿，問了最後一個問題：“那韓林是不是晚霞？”
“……不知道。”
非得這樣問嗎？
喜歡這兩個字對他來說燙嘴？
“還不知道？”程複暄皺了皺眉頭，并不滿意這個回答，開口告訴她事實，像個循循善誘的騙子：
“韓林也是，知道了嗎？”
葉檸月對着他搖搖頭，倔強得很。
她現在就是不知道，這個答案她要自己去找。
憑什麽他程複暄都不敢承認他喜歡她，她就要說自己不喜歡韓林？
不過确實要和韓林分開一下比較合适。
不然她心裏過不去。
程複暄早料到她不會聽他的話，也不計較：“好了，走吧。”
他起身時，能清楚聞到她身上的檸檬香，他喜歡兩人肌膚貼近時的溫軟觸覺，面對他喜歡的女人。
這種想要親近的慕意在昨晚過後愈加強烈。
可她不喜歡，于是他只是看了眼她露出的細白手腕，拎起外套，慢着步子和她并排往前走。
“冷不冷？”
她搖頭。
程複暄在回家之前先帶葉檸月去吃了頓飯，把她喂飽之後才準備打算送她回錦南府。
“你有要好的朋友在法國沒？我媽那個項鏈我得買給她，不然不好交差。”
那項鏈李文苑等了挺久，可不好輕易到手，葉檸月低頭找她媽拍的項鏈照片，Manquer的一個項鏈，數量不多，李文苑十分中意。
李文苑說了一遍她沒記住，幹脆發了照片過來，只知道個大概，還沒來得及問具體情況，又思考自己是不是要真的去一趟。
程複暄看着路面，分心和她說話：“已經叫人買了。”
葉檸月擡頭，驚訝：“什麽時候？你怎麽知道是哪條？”
“你打電話的時候外放的，我記住了，那個時候就叫人買了。”
“多少錢？我轉你。”她還沒來得及問。
“我勸你不要轉。”
“別瞧不起人。”
“帶稅八百萬，你想怎麽付？我都行。”
葉檸月：“……”
有錢了不起？
“你等等，我問我媽要。”
她沒那麽多現錢。
程複暄怎麽可能真要她轉的錢，但是怕她不高興，他收也收了，打算以後找個時機挑個她喜歡的東西送回去。
不多時，葉檸月看到手機消息，忙不疊開口叫住他：“程複暄，要不你在前面停一下，我自己過去？”
“離你住的地方還有一會兒，我不放心。”
這有什麽不放心的，葉檸月看了他一眼，默了默，又注意到越來越短的路程，最後還是決定說實話：“那個，韓林過來了。”
“就是，我覺得我們兩個還是不要同時在他面前出現得好，我心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