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滿月
滿月
葉檸月蹲在地上,入目是一雙锃亮的皮鞋,她朦胧擡眼,看清來人之後,突然笑起來。
她放開柱子,松開酒瓶,兩只手拽住他西裝褲腿,起身,整個人差點兒倒下去。
程複把她扶住,眼眸漆黑,看着她泛紅的小臉,沒有說話。
他周遭氣壓很低,較之以往十分嚴肅。
葉檸月卻不會害怕他這個樣子,她模樣憨态可掬,擡手在他嘴角揉了揉,嘟囔央求道:“你笑一笑好不好?”
程複暄沒回她,摟住她冷靜道:“我送你回去。”
葉檸月不配合,整個人扭扭晃晃,像是快站不穩,突然擡頭,找到他的手,握緊後放在嘴邊,親了親又吹了吹,像哄小孩兒一樣,輕聲道:“不痛不痛。”
程複暄身形一頓。
他盯緊她,呼吸悄然加重,烏黑的眸子暗下來,似乎要把她看進心裏去,繃緊嘴角,聲音微啞,輕聲道:“醉了沒?”
葉檸月不說話,只把他的手貼在自己臉頰上,清如水的眼睛惺忪看着他,溫柔嬌憨,與以往大不相同。
兩人沉默看着彼此,夾在他們中間的只有汽車的鳴笛聲。
他望進她水潤眼睛,答案漸漸明晰。
片刻之間,所有的僞裝土崩瓦解。
程複暄眼眶微紅,心裏卻松了口氣,偏過頭釋然輕笑了下,再轉過眼看她時,聲音悄然軟和下來:“不是這只手。”
她很聽話想換只手,低頭笨拙急促找了半天沒找到,又擡頭求助似地望向他。
他親自把手遞上去,她又捧住重重親了一下,對着他的手說:“對不起。”
他就這麽一直安靜看着她。
看着她為自己擔憂煩心,心裏莫名滿足。
太理智的話只能在清醒的時候說。
她不清醒,所以他沒有說沒關系。
但是她不依不饒,依舊看着那只手,詢問道:“它怎麽不會說話?”
程複暄在她頭頂道:“它說有關系。”
她又驚奇道:“它怎麽會說話?”
程複暄陪醉鬼聊天:“是我在說話。”
醉了的葉檸月也會翻臉不認人:“你是誰?”
“程複暄。”
“程複暄是誰?”
他兩眼在暗影的幽裏閃爍,夾雜着一絲伺機而動的期待,最後卻歸于平靜:“是……你老公。”
“我老公?”
葉檸月呆愣兩秒又要哭:“我沒有老公,嗚嗚嗚嗚,我把他弄傷了,他要娶別人了。”
程複暄輕車熟路從她衣服口袋裏掏出衛生紙,在她臉上不停地擦,耐心多得好像用不完,不緊不慢哄着她,溫聲承諾:“他不會娶別人的,他這輩子,都只會娶你一個人。”
“真的嗎?”她不相信。
“真的。”他肯定。
他念了好久的姑娘,從六歲陪到二十七歲,在漫長時光中,看着她從稚嫩青澀出落到袅娜娉婷。
憐惜她不為人知的苦澀,理解她或不得已、或不自覺的算計,愛她所有的熱烈和破碎,假意或真心。
他想娶她,這個念頭在他心裏紮根好久,久遠到,他自己也不知道從何時起。
她哭着抱怨:“可是他好像很生氣,都不想理我。”
他耐心說着:“沒有生氣,沒有不想理你。”
他只是,不知道該怎麽樣對待她。
她哭得愈兇:“嗚嗚嗚可是他對我一點兒都不好。”
程複暄無奈,給她擦眼淚:“他怎麽對你不好了?”
還要怎麽對她好?
“他有前女友。”
“他和我吵架。”
“他小時候,想闖禍還要讓我背鍋,害我挨了好一頓打。”
程複暄:“……”
她細數樁樁件件,斷斷續續把一段話說完,最後身體倒在了他身上,雙手軟軟搭在他肩膀上,臉貼在他胸膛。”
她舔了舔唇,十分不甘心道:“怎麽辦,他對我這麽不好,我好像還是愛他。”
微暗的光線中,他眼中泛起漣漪,暗潮湧動,壓抑着輕聲問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她粉紅小臉惹人喜愛,整個人倒在他懷裏,恍恍惚惚聽見他愈快的心跳。
她睜眼又閉眼,像是平靜下來,聲音細得快聽不見:“我說,葉檸月好愛程複暄,好愛好愛。”
程複暄心緒起伏,一顆心在聽見這句話後終于徹底平穩,他把大衣遮住她,手臂把她緊緊環住,護着她彎唇道:“知道了。”
兩個人一句一句說着幼稚的話。
葉檸月醉得實在不行,程複暄把她橫打抱起,一陣風吹過,她下意識又把頭往裏縮了縮。
察覺到她不舒服,他低頭親了親她發頂,輕聲安慰道:“乖,待會兒就不冷了。”
她若有似無地“嗯”了一聲,似貓叫一般,他心又化了。
唐軒抱臂靠在不遠處的燈柱上,看着這兩貨在大街上愛來愛去,覺得自己就像一條狗。
在路邊突然就被踢一下的那種。
兩個神經病。
他暗罵一聲。
待程複暄打算抱着她離開時,唐軒十分不爽地叫住他:“喂,你女朋友把我手機弄進下水道了。”
程複暄腳步都不帶停的,只留下一聲“謝了,賠你一百個。”
見色忘義的東西,爺差這點兒錢嗎?
程複暄抱着她坐在後座,葉檸月很安分,靠在他身上閉着眼,淺淺呼吸着。
程複暄視線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眼神溫柔得成了水,時不時低頭親親她。
程複暄叫人把車開去瑞揚附近的酒店,把她抱進了自己的專屬套房,放在自己的床上,耐心給她脫衣服,擦臉。
葉檸月整個人倒是完全沒感覺,沒心沒肺享受着他的伺候,最後翻了個身直接睡起來。
他自己收拾好,把床另一邊睡得舒服的人一把撈過來,她略微掙紮了一會兒,沒兩下又睡着了。
晚風輕輕吹,窗外的雪一點一點消融,一直到了隔天中午。
葉檸月宿醉,醒來時頭痛欲裂,看着陌生又熟悉的環境皺了皺眉。
這是程複暄的房間?
她找到拖鞋,還有點兒暈,差點兒沒站穩,手按住床沿,膝蓋碰到軟床墊,發出一聲響。
不大不小的動靜卻驚到了外面的人。
“嗒”一聲,程複暄開門,入目是她一副淩亂可人的模樣。
葉檸月撐着床,擡頭看見門外的人,漂亮眼睛微微睜大,瞳孔悄然緊縮,心也跟着提起,抓緊被子沒有說話。
真的是他。
程複暄臉上沒有多餘表情,深谙的眼眸打量過她片刻,最後淡聲道:“洗漱一下,出來吃飯。”
葉檸月愣了下,手從被子上離開,站直身體忙不疊應道:“啊,好。”
程複暄輕點頭,再看她兩秒,沒有說話,轉身帶上了門。
房間裏只有她一個人,葉檸月終于松了口氣。
她進了衛生間,洗完澡,邊刷牙邊回憶昨晚的事情,只記得一些零零散散的片段。
罵他的,說他不好的,還有說愛他的。
零碎記得一點。
但是,她當時神志不太清,只顧着自己傾訴,完全沒心思注意對面人的反應,他現在什麽想法,她心裏一點兒底沒有。
葉檸月對着鏡子嘆口氣。
搞得這麽高深莫測幹嘛?以前的程複暄多好。
她在裏面磨磨蹭蹭半天,他倒是悠閑得很,一聲也沒催。
等到她終于待不下去,才從房間裏出來。
只不過,穿了他的衣服。
外面的人坐在椅子上,看過她一眼,濃眉一挑,什麽話也沒說。
她強裝鎮定,率先出聲和他打招呼:“早上好。”
他糾正:“中午了。”
她看上去十分淡定,很自然地改過來:“中午好。”
“中午好。”
她邁着步子,隐下心中忐忑,默不作聲站在他不遠處。
臉上表情看上去與平時無異。
程複暄放下手機,靠在椅背上淡聲道:“不用拘謹,坐吧。”
葉檸月反駁道:“我才沒有拘謹。”
在他面前拘謹,太落于下風了。
他此時擡眼,平靜的視線隐含鋒利,毫不掩飾打量她。
她硬着頭皮頂住他的目光,直視他暗沉的眼,不退分毫,最後卻聽見一聲輕笑。
她皺眉。
這是什麽意思?
終于看不下去,他大發善心提醒道:“你衣服穿錯了。”
葉檸月聞言一驚,臉開始變紅,尴尬道:“這個,不是這麽穿的嗎?”
他穿出來也是這個樣啊。
他點頭同意,非常有紳士風度,多給了一種穿法:“男女穿得不一樣。”
“哦。”
她以為這樣就結束了,卻不想他突然伸手,強有力的手臂把她帶到了他兩膝中間,禁锢住。
葉檸月扶住他肩膀,穩住腳步後,伸手拍打他一下,作驚怒狀:“你幹什麽?”
他抿着唇沒說話,低頭解開她衣服的扣子,從上往下,溫涼手指輕輕蹭過她胸側、腰間、小腹的皮膚,沒刻意觸碰,漫不經心地。
看見她輕輕顫抖,卻拼命掩飾的模樣,他微不可查地勾起唇。
好可愛。
葉檸月低頭,只能看見他硬而短的黑發,還有輪廓分明的半張側臉,忍住了,不想在他面前露怯,心裏卻開始敲鑼打鼓。
他到底還有沒有在生氣啊?
哄他沒用,說愛他也沒用,到底要她怎麽樣啊?
難不成給他磕一個?
不可能,這輩子不可能給他磕。
所以怎麽辦啊?
她衣衫半露,他卻作壁上觀,看見裏面,忽然沒有了動作,微擡頭看着她,眼中有暗影,詢問:“沒穿內衣?”
這件衣服還是有點兒厚度的,他剛剛沒看出來。
她思緒被打斷,一時沒回上話,低眼看着他。
啊?
“想勾引我?”
他繼續問,手卻徹底停了下來,不再碰她一分一毫。
他理解,但是聲音卻不自覺涼了。
ptsd了,狗子沒反應過來,自作多情了,好尴尬。
收尾啦,把話說開,把坑填完,完結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