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聽出他有話要說,忙着倒水的聞新阕偏頭專注地看着他。

太近了。

他對上聞新阕近在咫尺的眼眸,再次失語。

心跳得過分快,好似下秒要跳出來了。

他沒忍住擡手按在心口,倉促低頭,只覺得眼前發黑,要坐不穩了。

“怎麽了?”

他能感覺聞新阕的手輕輕扶在肩頭,幹燥而溫暖,很快又松開,像不适應和人接觸。

“有點暈,可能沒吃早飯,犯低血糖。”

“先吃顆糖。”

聞新阕從茶盤裏挑了顆純奶糖,将包裝袋撕開條口,這才遞到他手裏。

糖很甜,甜得宋雁行心裏發苦,他閉了閉眼:“嗯,你不用怕我留在這沒辦法回去,小姨有車能送我去車站。”

“我沒想那麽多,你生病了,我該照顧你。”聞新阕不想和他在這個話題上面過多糾結,“喝點熱水。”

如果可以,聞新阕不會只用這點身外之物堵住他的嘴。

精神不濟的宋雁行失去了往日的圓滑,咬着糖,聲音含混:“聞先生,你要不要幫我打個電話?”

“給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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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翊和。”他喝了口熱水潤潤幹涸的嗓子,“請兩天假吧。”

聞新阕依他:“現在太早,晚點我會打電話說。”

這會兒高燒起來,宋雁行眼前重影,搖搖晃晃的,人坐在藤椅上,頗有種不倒翁的感覺。

聞新阕伸長着手在他身邊虛護着,低聲征求他的意見:“先上樓去躺着吧。”

“沒那麽嚴重。”宋雁行自我感覺良好,“吃兩粒退燒藥就好了。”

聞新阕不和他這個嘴硬的病人争。

遠遠地,姚嘉宛小跑的腳步聲靠近,一路到了他們眼前。

“來,水銀溫度計測得比較準。”

聞新阕接過要往宋雁行手裏遞,被姚嘉宛拍了下胳膊。

“他燒成這樣,能夾得好?你幫他放。”

陡然被長輩這麽要求,聞新阕竟有些反應不過來,好在他慣會藏情緒,沒讓姚嘉宛看出來。

他起身站到宋雁行面前,眼裏情緒幾經變化,最終趨于平靜。

“我給你放溫度計。”

宋雁行讓高燒燒得反應很慢,聞言撩起眼皮子看人。

像一株剛被沖散的芍藥,柔弱又無助。

約莫聽懂聞新阕的話,也看見旁邊的姚嘉宛,他主動拉開羽絨服拉鏈,扯了下毛衣領口。

聞新阕揉了揉雙手,掌心足夠熱,才拿起溫度計往他咯吱窩放。

即便他喜歡穿寬松毛衣,但空餘就那麽大。

再無可避免,聞新阕的指骨還是和他滾燙的肌膚相觸,一涼一熱,雙方心底驟然生出了不同念想。

放完溫度計,聞新阕驚覺自己後背隐有濕意,原來是太緊張了。

而宋雁行則幹脆閉着眼睛靠在藤椅上,一臉的難受。

“小姨,有退燒藥嗎?”

“有,在這,等會讓他吃了,再把他送到樓上去睡。”

姚嘉宛把退燒藥和退燒貼都放在茶幾上,對他這副糟心樣很無奈:“每次回來都要生個病。”

被說落的宋雁行睫毛輕顫,不敢開口。

“他經常這樣嗎?”聞新阕還在看他。

“不能算經常,畢竟他不常回來,但每次回來都必定遭罪。”

說不準到底什麽原因。

大概只能歸咎于這裏和大城市有距離産生的水土不服,繼而釀成的身體不适。

五分鐘一到,溫度計抽出來,三十八度二。

聞新阕直接拆了退燒藥給他吃,輕手給他貼上退燒貼,做完這些把他帶去二樓卧室。

待人徹底安然入睡,輕手輕腳離開了卧室。

他沒忘記要給宋雁行請假。

八點四十,正常上班族都醒了。

聞新阕撥了電話。

簡翊和很驚訝,沒料到這麽通話:“聞總?這麽早給我打電話,該不會是雁行……那個什麽,我們家雁行很嬌氣,聞總別太下狠手啊。”

聽這語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把宋雁行怎麽了。

聞新阕眺望遠方,心裏一片寧靜:“我和他在秋寧鎮,要在這邊待幾天,他手機沒電了,我幫他請個假。”

“哦哦哦,原來是這樣。”簡翊和沒因為着急護崽子護錯了而生出尴尬,“聞總,我們雁行這麽快帶你回去了,看來很認可你,你千萬別辜負他。”

似乎早間和姚嘉宛坦白的時候,她也提到過宋雁行願意帶他回來的意義非凡。

看來和宋雁行深交的人都知道秋寧鎮的含義,那為什麽宋雁行非要在他面前将這個地方貼上不堪的标簽呢。

聞新阕直覺自己隐約扣見宋雁行嚴絲合縫的內心那不好尋見的罅隙,稍一不注意,又不見了。

“謝謝提醒,我很期待他親口認可我。”

“那我祝聞總早點成功,你們放心玩吧。”

電話挂了,聞新阕又給姚泊說了一聲這幾天的情況。

得知上司要照顧生病的宋先生,姚泊出于禮貌問了下情況,知道不嚴重又說了幾句注意的話,結束通話,姚泊長舒口氣。

整個立源有了口喘氣機會,等宋先生病好回來,得讓曹迎殊送個果籃表示感謝。

卧室很暖,怕感冒的人病情加重。

聞新阕坐不到五分鐘,脫掉了外套,挂衣架的時候,眼角餘光留意到宋雁行在蹬被子。

聞新阕顧不得整理衣服,快步返回床邊,将被子重新蓋回他身上,按住他掙紮的雙手。

剛一碰到他的手腕,像徒手接炭,溫度驚人。

聞新阕眼露詫異,吃過藥了還這樣燙嗎?

低頭看,宋雁行的額前發沾着汗,半濕半幹的淩亂着,襯着他紅透了的臉,可憐巴巴的。

退燒貼早被汗浸透了,聞新阕揭下來。

等他睡着了,再貼吧。

這時想讓不安分的宋雁行入睡很難,壓力在身,引出一身反骨。

手不能動,宋雁行擡腿想蹬,被聞新阕眼疾手快的用長腿壓住了。

四肢都被禁锢,昏睡裏的宋雁行也不安穩,呼吸急促數分鐘,眼皮輕顫睜開了眼睛,眼神無焦,明顯不在狀态。

隔着一床被子,在上方的聞新阕神色緊繃,在他注視下,宋雁行漂亮的眼睛裏有了他的倒影。

似曾相識的一幕同時出現在兩人腦海裏。

宋雁行動了動手,感覺到腕上的力氣減輕,但身上的重量還在。

“我蹬被子了?”

聲音啞得可怕,驟然來的高燒讓他的身體很缺水。

聞新阕長腿落地,倒了杯溫水:“嗯,潤潤嗓子?”

宋雁行臉頰的溫度更高了,這次沒再要聞新阕幫忙,雙手撐床坐起來,擁着被子慢吞吞喝水。

水溫剛好,他看了眼,有個保溫杯。

“你不用擔心,我再睡一覺就好了。”

“退燒藥對你作用不大。”

宋雁行腦袋還昏沉着,說話很慢:“比不吃好點。”

聞新阕沒再說話,從早放好的水盆裏擰幹毛巾給他擦臉。

宋雁行偏頭:“等我睡醒了自己收拾吧。”

“照顧你那麽多了還要計較這個?”聞新阕問他。

宋雁行抿緊唇,耳朵也通紅。

這倒不是瞎說,從一樓茶室上來的時候,他渾身無力,全是靠在聞新阕懷裏上來的。

更別提脫衣服和脫鞋子這些事了,也都是經由聞新阕一手操辦。

他很不适應這種被照顧的感覺,最主要的還是做這一切的是聞新阕。

那個無論何時被提及都該高高在上的大少爺。

見他眼尾都是含羞的粉色,聞新阕的壞心情微微好轉,摸過一個新的退燒貼撕開貼在他的額頭上。

“你我的關系,互相照顧理所應當。”

“可我沒能照顧到你什麽。”

宋雁行低聲略有氣餒地說,從始至終,都是他付出的更多。

聞新阕撫平他額角退燒貼微微翹起的一角:“沒關系,來日方長。”

又何必計較這一時的得失呢。

“聞總,你這樣做生意,真的很容易賠本。”宋雁行露出個虛弱的笑,“也容易養出貪得無厭的白眼狼。”

“我知道。”聞新阕又理了下他亂糟糟的頭發,“所以我從不輕易付出。”

一旦付出,必定深思熟慮過。

也不會讓自己過多後悔。

這瞬間宋雁行分不清自己心跳加速是被高燒燒的,還是受聞新阕這句話的沖擊,只覺得心亂成麻,沒法直視聞新阕。

“我、我有點困了。”

“嗯,安心睡吧。”

聞新阕去把窗簾拉上了,給他創造個适合睡覺的氛圍。

房內又靜下來,宋雁行能感受到另一道呼吸聲在哪,就在手邊,他在看他。

看着他想什麽呢,都這麽黑還能看見嗎?

宋雁行胡思亂想一通,生出睡意,慢慢睡了過去。

确定宋雁行真的熟睡,聞新阕這才離開卧室下了樓。

冬季陽光明媚天,南北通透的前院處處是溫暖的味道。

姚嘉宛捧着杯茶窩在搖搖椅裏和幾個年輕人談笑風生,看着像在這住的客人。

聞新阕沒去打擾她,轉去後廚找阿偉。

阿偉忙着做午飯,扭頭看見他:“你怎麽來這了?”

“想給雁行煮鍋暖胃的粥。”

阿偉将信将疑的目光從他那張英俊的臉到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手最後到他那件價值幾萬的昂貴外套上,實難相信他會下廚房。

天是黑的,渾身很無力,宋雁行從被窩裏探出手摸額頭,感覺不出溫度高低。

手機被放在書桌上,他伸長手拿下來,已經充滿電開機了,還收到不少消息。

他歪靠着床頭,揉着鼻子看手機。

很多是簡翊和發來的科普類知識詞條,比如感冒時的注意事項,前面幾條還挺正常,後面标題開始歪了。

什麽情侶接吻傳染感冒,發燒時候擁抱體溫剛剛好。

宋雁行回了一串省略號。

這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亂,房間裏沒人,他拉開窗簾一角往外看,嗯?

聞總:他連上樓梯都要我抱着,他心裏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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