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冰封-4
冰封-4
這日,伊麗娅去公爵府找克裏斯特爾,克裏斯特爾是伊麗娅的姐姐,後來嫁給了一位公爵的兒子。
姐妹倆年少的時候很親近,各自嫁人之後便漸漸疏遠了,但畢竟是血濃于水的姐妹,她們的丈夫之間又有利益關系,所以兩人還是會保持一定頻率的來往。
克裏斯特爾見到伊麗娅的時候,有些驚訝:“伊麗娅,你怎麽來了?”
她們上次見面,還是在阿爾文的葬禮上面,克裏斯特爾沒想到這麽快又見到伊麗娅了。
伊麗娅問:“克裏斯特爾,難道我一定要有什麽重要的事情才能來找你嗎?”
她說話很少會這樣夾槍帶棒,因此克裏斯特爾更加驚訝了,她倒是不生氣,反而找回了一點小時候那種與伊麗娅親密無間的感覺,只有親近的人才能不顧忌對方的看法,可以不假思索地說自己想說的話。
“當然不是。”克裏斯特爾請伊麗娅坐下,讓仆人們都退下了。
伊麗娅抿了口茶,冷靜了些才問:“你還記得克爾溫嗎?”
雖然剛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克裏斯特爾的神情有些迷茫,但她很快就想起了那個人,以為伊麗娅是想來算四十年前沒有算清的賬,她深呼一口氣,說:“我記得。為何突然提起他?你是來找我算賬的嗎?”
“不是。”如果伊麗娅真的想算賬,她不會等到四十年後,而且,克裏斯特爾再怎麽說也是她的姐姐,她不會對她怎麽樣的。
“那是為何?”
“我是想來告訴你,他突然出現了。”
“突然出現?那是什麽意思?”
伊麗娅說:“前幾天我見到他了,他還活着。”
“你在哪裏見到他了?”
伊麗娅暗中開設魔法學院的事情,連克裏斯特爾都沒有告訴,她不想撒謊,便說:“細節你不必知道,反正他出現了。”
克裏斯特爾維持着腰杆挺直的坐姿:“如果他是想來追究你失約的原因,你可以讓她來找我,畢竟你失約的主要責任不在你,在我。”
“不,他不是來追究那件事的,而且他也沒有資格追究。”畢竟,克爾溫也失約了。
克裏斯特爾不明白:“既然如此,他為什麽會突然出現?”
伊麗娅說:“我不知道。”
“阿爾文死了沒多久,他就出現了,難道他是為了你嗎?”
“我不知道。”
“你是不知道,還是不敢往那個方向去猜?”
“克裏斯特爾,我不想談論他出現的目的。”
克裏斯特爾點頭:“好,你想說什麽,我聽你說。”
伊麗娅說:“我也不知道我想說什麽……我身邊認識克爾溫又不讨厭他的人,真的太少了,我不知道應該跟誰說這件事。”
“所以你想找我傾訴?”
“也許吧。”
“可當初我也不喜歡克爾溫,不然我不會阻攔你們私奔。”
“當初是當初,四十年都過去了,據我對你的了解,你不會再讨厭他,你甚至連克爾溫是誰都得想一想。”
“沒錯。我現在的确不讨厭他了,不,我以前也不讨厭他,我只是讨厭任何一個可能會讓你做出私奔這種事的男人。”
“我知道。”
“伊麗娅,你還喜歡他嗎?”
“不……怎麽可能?”
“為什麽不可能?你當初喜歡他,可是喜歡到了願意為他放棄一切的程度。”
“那都是四十年前的事情了,哪有人的喜歡可以維持這麽多年?”而且還是在另一個人消失了四十年的情況下,伊麗娅沒見過那樣的愛情,恰恰相反,她見慣了三心二意、容易變質的愛情。
克裏斯特爾說:“我不知道你還喜不喜歡他,伊麗娅,可是有的時候,欺騙自己很容易,欺騙別人很難。”
“什麽意思?”
“我只是覺得,如果你真的已經對他毫無感覺了,不必再去解釋事實。事實是可以直接陳述的,而不是需要解釋的。當然,這只是我的看法,你不一定要聽我的。”
伊麗娅沒有說話。
克裏斯特爾又說:“你不想談論克爾溫出現的目的,是否也在回避某些可能?”
伊麗娅依舊沉默。
“其實這些年我一直都很想說一句話,對不起。”克裏斯特爾神情真摯,“我不應該按照我的意願決定你的未來,我不應該覺得什麽對你好,便刻意引導你往那個方向上走,哪怕那是你不願意走的路。但那個時候我沒有意識到我那樣做是錯的,甚至在接下來的十幾年也沒有意識到錯誤,所以我一直覺得,我們不應該因為那件事而疏離,因為我沒做錯,伊麗娅,我真的感到很抱歉。”
伊麗娅胸口一緊,她終于等來了克裏斯特爾的道歉,可她卻沒有任何如釋重負的感覺,兩人的關系也難以恢複如初。伊麗娅嘆了口氣:“克裏斯特爾,哪怕沒有那件事,我們在各自嫁人之後,注定是會疏離彼此的。所以,你不必将錯誤都攬到自己身上,而且,你也沒法決定我的想法,真正決定我做出選擇的人,是我自己。”
克裏斯特爾說:“可如果沒有那件事,這些年來,我們的相處不會這麽尴尬。”
“算了,都過去了。”
“你真的完全放下了嗎?”
“你指的是你騙我的事情?”
“對。”
“我早就放下了。”
克裏斯特爾的視線在伊麗娅的身上盤旋片刻,道:“如果當初你真的跟克爾溫私奔,也許會過得比現在幸福一點。”
“何以見得?”
“我無法肯定,但人們都喜歡幻想另一種也許,不僅幻想自己的,還會幻想別人的。”
伊麗娅扯了扯嘴角:“也許吧。”
“這些年你跟阿爾文在一起,過得高興嗎?”克裏斯特爾頓了頓,“我現在問這個問題,是不是有點遲了?”
“兩個人的相處,既會有高興的事情,也會有不高興的事情,所以我沒法給出一個準确的回答。”伊麗娅沒有回答後一個問題。
克裏斯特爾說:“那就是不高興。以前你跟克爾溫在一起的時候,高興都是寫在臉上的,我不用問你這個問題,也知道你高興不高興。”
伊麗娅說:“我不是十幾歲的伊麗娅了,不可能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的。”
克裏斯特爾微一聳肩,沒贊成也沒反對。
在伊麗娅與克裏斯特爾談話的時候,泰森也找到了克爾溫。
克爾溫見到泰森的時候并不驚訝,當他決定不再隐藏面容出現在街上的時候,他就知道,泰森或者別的人,遲早都會找上門來。
泰森的脾性沒什麽變化,依舊是眼高于頂的模樣,他看不起克爾溫,從一進門開始就露出嫌棄的神情。克爾溫沒給他倒茶,因為他知道,泰森肯定是不會喝的。他也沒有先開口,雖然他能猜到泰森的來意。
“你一直住在這裏?”泰森問。
克爾溫說:“這些年是。”
“一個人?”
“沒錯。”
“連個仆人也沒有?”
“我自己能照顧自己,不需要仆人。”
泰森眉頭緊皺:“那年,你為什麽突然消失了?”他之所以說那年,是因為他不在意克爾溫,根本不記得克爾溫是從哪天開始再沒出現過了。
“這與你沒有關系。”
“很好。”泰森冷笑一聲,“克爾溫,我不管你當年為什麽突然消失,我今日過來只是想問你,為何又突然出現?”
克爾溫說:“這也跟你毫無關系。”
“毫無關系?我不這麽認為。父親的身體最近變差了,你出現的時機如此湊巧,讓人很難不懷疑你別有用心。”
“你覺得我突然出現,是因為我想跟你搶公爵的位置?”
“不然呢?”
裏德帕大陸的爵位制是繼承制,但是為了控制貴族的數量,不是每個貴族的孩子都能繼承貴族的爵位,一個貴族家庭裏面,通常都只有一個男人能夠繼承父親的爵位,只有在孩子數量過多而且別的貴族都同意雙傳承的情況下,爵位才有可能同時傳給兩個孩子。
饒是早有心理準備,克爾溫聽到泰森這麽說,還是覺得很可笑:“泰森,你想多了,我無意于公爵的位置,不然也不會一消失就是這麽多年了。而且父親從來都不喜歡我,哪怕我回到他的身邊,他也不會将爵位傳給我的,這點你大可放心。”
“我怎麽知道你在打什麽鬼主意?如果你不将你突然出現的目的告訴我,我很難放心。”
“難道你就對自己這麽沒有信心,覺得父親還有可能将爵位傳給我嗎?”
泰森被戳中了心思,羞惱道:“克爾溫,你在說什麽?我怎麽可能對自己沒有信心?你不過是一個什麽魔法都不會的人,我怎麽可能輸給你?”
“沒錯,我不過是一個什麽魔法都不會的人,你不會輸給我,何必害怕我?何必追問我?”
“我沒有害怕你。”泰森瞪着克爾溫,“我只是在關心你,畢竟我們好歹兄弟一場。”
“謝謝,我不需要你的關心,如果沒有別的事要說,請你離開吧。”
“克爾溫,你記住了,公爵的位置是我的,從我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是我的,你不要癡心妄想。不然,可別怪我不念兄弟之情了。”
克爾溫将門關上,心想,泰森還是那麽目中無人。可惜了,泰森最想要得到的東西,在克爾溫的眼裏,真是毫無吸引力,不然,也許他會想與泰森争上一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