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私奔-2

私奔-2

确定了彼此的心意後，伊麗娅跑去傑德公爵的次數更多了，她推掉了所有的舞會邀請，一心一意待克爾溫。

泰倫斯和塞爾瑪又找伊麗娅談過幾次，伊麗娅也委婉試探過父母的想法，可他們誰也沒法說服誰，只能都暫時将自己的想法擱淺。

但伊麗娅知道，父母只是暫時妥協了，他們覺得伊麗娅還等得起，但這并不代表他們會讓伊麗娅嫁給克爾溫。

既然父母暫時不管她了，伊麗娅也抛開關于未來的憂慮，只想着怎麽跟克爾溫虛度美好的時光。

克爾溫給伊麗娅看了很多張畫像，靜坐着的伊麗娅，施展魔法的伊麗娅，跟水精靈玩耍的伊麗娅，笑着的伊麗娅，皺着眉頭的伊麗娅，睡着的伊麗娅……每一張都栩栩如生，不難看出，畫家對筆下的人傾注了多少的感情。

伊麗娅一張張仔細看完，偏頭問：“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畫我的？”

克爾溫耳根微紅：“幾年前就開始了。”

“你有畫阿爾文嗎？”

“……沒有。”他只想畫伊麗娅。

克爾溫問：“你喜歡這些畫嗎？”

伊麗娅攥着畫紙的邊緣：“我很喜歡，這些全部都是要送給我的嗎？”

克爾溫一愣：“如果你想要的話。”

“你是不是不舍得？”

“有點。”

伊麗娅輕輕一笑：“騙你的啦，我不會拿走全部的，我要這張、這張還有這張，可以嗎？”

克爾溫點頭。哪怕伊麗娅真的想要全部，他也會點頭的。

伊麗娅說：“以後也要繼續畫我，不準感到厭煩。”

“當然不會。”

伊麗娅彈得最熟練的歌曲就是克爾溫作的《午後的陽光》，他們也會在鋼琴房消磨一整個下午的時間，伊麗娅給克爾溫彈琴，克爾溫面帶微笑地聽。

伊麗娅故意問道：“是我彈得更好聽，還是你彈得更好聽？”

克爾溫偶爾也不會任由伊麗娅欺負，他笑着說：“那取決于你想聽真話，還是想聽假話。”

伊麗娅輕哼一聲，不說話了。克爾溫便湊上前來，親吻伊麗娅的唇角，伊麗娅揚起笑容，沉浸在比秋日的午後陽光更輕柔的吻中。

阿爾文抽時間來找他們玩的時候，覺得克爾溫和伊麗娅的氛圍怪怪的，但他也說不出來到底怪在哪裏，好像什麽都沒變，又好像什麽都變了。

克爾溫問過伊麗娅：“我們要告訴阿爾文嗎？”關于他們相戀的事情。

伊麗娅思考許久：“我想……暫時不要了吧。”

他們和阿爾文的關系已經不複從前那樣的純粹，雖然表面如初，但終究是不一樣了。伊麗娅并不是擔心阿爾文會背叛他們，将他們的事情到處宣揚，她只是害怕阿爾文會因此而覺得自己是外人，從而讓他們三人的友誼走向岌岌可危的處境。

克爾溫認為伊麗娅比他更了解阿爾文，便同意了伊麗娅的決定，反正他和伊麗娅在一起，并不會有損他們對阿爾文的态度。他們依舊是很好的朋友。

伊麗娅說：“等到時機成熟的時候，我們再跟他說。”

克爾溫說：“好。”

可時機什麽時候成熟？誰也說不準。

于是阿爾文一直被蒙在鼓裏，直到巨變降臨。

伊麗娅和克爾溫也會一起練劍，那個時候伊麗娅不會使用戰鬥之魂，她希望自己哪怕不會任何的魔法，也不會成為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者。

而克爾溫也不會在劍術比試中讓着伊麗娅，因為那是對伊麗娅的不尊重，如果他把她當成可敬的對手，就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而且，哪怕伊麗娅不使用戰鬥之魂，也不是他可以輕易打敗的對手，她根本不需要他的讓步。

克爾溫和伊麗娅的對戰總是酣暢淋漓。

有的時候，克爾溫也會生出狹隘的偏見——如果伊麗娅是男人，那她未來的成就絕對可以載入史冊。

他将這樣的看法告知伊麗娅，伊麗娅說：“問題不在于我的性別，而是我對被載入史冊根本什麽興趣。而且，我也不想成為男人。”

“為什麽？”

“因為男人總是傲慢自大、目中無人、狂妄無知，尤其是貴族男人，我可不想成為那樣的人。”伊麗娅停頓數秒，“而你不一樣，克爾溫，你跟他們都不一樣。”

所以她才會喜歡他，這個不會魔法的、被所有貴族男人認為是無比弱小的男人，可在伊麗娅的眼裏，克爾溫比他們都要高大。

克爾溫時而懷疑，自己真的能擔起伊麗娅的評價嗎？他之所以沒有變成傲慢自大的模樣，是否僅僅是因為他不會魔法？如果他也會魔法，他能不變成伊麗娅讨厭的模樣嗎？伊麗娅還會喜歡他嗎？

他不知是否應該慶幸自己不會魔法，可如果他會魔法的話，他和伊麗娅走在一起，沒有任何人會反對。

他深陷在這種矛盾的情感當中，甚至因此而感到恐懼，每個人的命運都有無數條分岔，只要有一步偏移了，可能他和伊麗娅根本就不會認識。他厭惡這樣的可能，對他而言，伊麗娅就是全部，他不能失去伊麗娅。但他偏偏又知道，如果他真的走在了分岔的小路上，他不會因為無法結實伊麗娅而感到悲傷，因為他不會認識伊麗娅，伊麗娅只是一團空氣，一個符號，一個名字，一個與他毫不相關的人。

伊麗娅、伊麗娅……克爾溫滿心滿眼都是伊麗娅，他肯定自己愛她勝于她愛自己，他并不介意這樣的偏差，可他忍不住計算伊麗娅有多愛他，比夏夜的星星多嗎？比冬天的太陽暖嗎？比裏德帕大陸存在的時間更長嗎？克爾溫疑神疑鬼，患得患失，閃爍着愛的眼睛裏也閃爍着痛苦，克爾溫想，他無可救藥了。

他瘋狂地愛着伊麗娅。

伊麗娅能感受到那種瘋狂，她也在愛河裏神魂颠倒，愛激蕩在他們的心間，世間仿佛只剩下了愛情。所謂的爵位、權力、金錢通通失去了吸引力，甚至連魔法也沒有那麽迷人了，愛情至高無上，他們只要依偎着就能取暖，就能獲得幸福。

克爾溫快要二十歲了，弗吉爾終于想起了這個兒子，決定為他謀一門婚事。

雖然克爾溫不會魔法，但他畢竟是傑德公爵的兒子，不至于“淪落”到要娶平民女子的地步，弗吉爾和瓦萊麗打算在子爵和男爵的女兒中為他挑選一位姑娘。他們對此事不算上心，甚至沒有親自挑選，而是将事情交給了管家，讓他來物色。

泰倫斯和塞爾瑪也坐不住腳了，他們強勢要求伊麗娅參加舞會，不能再任性妄為了。

伊麗娅心想，原來喜歡一個父母不喜歡的人，便叫做任性妄為。

她繼續反抗，可反抗得再激烈也沒有用，泰倫斯和塞爾瑪心意已決，他們不再拖延，不再退步。

克爾溫也想反抗，可泰森摁住了他的腦袋，說：“父親不讓你娶平民就算不錯了，克爾溫，不識趣的後果你承擔不起，不要丢了公爵府的臉。”

克爾溫想，他真的承擔不起嗎？如果……如果用這條性命來承擔呢？一條性命的重量夠嗎？一顆不畏死亡的心的重量夠嗎？

塔米覺得克爾溫很可憐，她出現在克爾溫的面前，問：“克爾溫，我現在能夠帶一個人隐身了，如果你不想被人看見的話，我可以将你藏起來。”

克爾溫說：“謝謝，不必了。”

隐身，将自己藏起來，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他不需要這樣的自欺。

可克爾溫會躲在伊麗娅的時空停滞魔法罩中，他們共同逃避着時間的流逝，讓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快樂的日子延續得久一些。

伊麗娅抱着縮起來的膝蓋，靠在克爾溫的肩上：“我不想去舞會，我也不想你娶別人。”

可他們沒辦法跟父母說我想娶伊麗娅，我想嫁給克爾溫這樣的話，因為他們不僅不會同意，而且還會用強硬的手段斷絕他們的來往。他們不能在毫無成功的概率的情況下冒這樣的險。

克爾溫說：“我不會娶別人的。”他在心裏暗暗發誓，這輩子除了伊麗娅，他誰也不娶。

伊麗娅說：“可你怎麽違抗他們？”他們的力量，在兩個家族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克爾溫握住伊麗娅的手：“伊麗娅，我們私奔吧。”

“什麽？”伊麗娅好像沒想過這一條路，因此克爾溫說出來的時候，她坐直了身體，震驚得屏住了呼吸。

克爾溫一字一句地說：“我說，我們私奔吧。”墨藍色的眼睛筆直地凝視着伊麗娅，他沒有任何開玩笑的意思，他手心的熱度傳到伊麗娅的手中，他是那樣的認真。

伊麗娅低聲道：“你知道私奔的後果嗎？”

如果被抓回來，他們再沒有相見的可能，伊麗娅也許不會有事，但克爾溫可能會死。弗吉爾的眼裏容不得沙子，他讓克爾溫像幽靈一樣活下來，已經是最大的退步了。如果克爾溫還做出私奔這樣的事情……弗吉爾指不定真的會殺了他。

克爾溫說：“不會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你的父親……”

“我知道。”

克爾溫願意承擔所有的後果，只要伊麗娅點頭。

伊麗娅本不是優柔寡斷的人，可這實在是一件大事，她不想拿克爾溫的性命做賭，她猶豫着，在很長的時間內沒有再說話。

克爾溫沒有催促她，他靜靜地望着她，如同一個落海的、絕望的水手望着正在駛過來的船，放棄他，或者救救他。

“好吧，我們私奔。”

他們約定在下一個滿月的夜晚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