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水藍色日子-2
水藍色日子-2
沒有人為他們做飯，克爾溫便開始研究廚藝，他的動手能力原本就很強，跟着菜譜做飯，十有九次都能做出味道絕佳的飯菜。
少的那一次，多半是伊麗娅在廚房搗亂，比如做烤蛋糕的時候，伊麗娅非要将還沒有攪拌均勻的蛋糕糊送進去烤，克爾溫不僅沒有阻止，而且還笑意盈盈地聽從伊麗娅的吩咐，以至于最後烤出來的蛋糕不夠蓬松軟潤，口感比較粗糙。
伊麗娅咬着幹巴巴的蛋糕，問：“這是我的錯嗎？”
克爾溫說：“不是。”
“那是誰的錯？”
“我沒調好火力的大小。”
“真的嗎？”
“真的。”
“可是你上一次烤出來的蛋糕很好吃啊，比這個好吃多了，那次你挑好了火力的大小嗎？”
“……嗯。”
伊麗娅笑起來：“騙人，我知道你在撒謊。”
克爾溫無奈道：“嗯。”
能有什麽辦法呢？他永遠沒法責怪伊麗娅，伊麗娅的錯就是他的錯，而他的錯跟伊麗娅毫無關系，愛情使人盲目，或者說，愛情使克爾溫盲目。
伊麗娅知道克爾溫在撒謊，卻沒有一開始就揭穿他，是因為她很享受克爾溫為她撒謊的感覺，她喜歡克爾溫無條件地認為自己是對的，哪怕那是不對的，但是她喜歡，所以只能是對的。她全身心地投入愛與被愛的氛圍當中，這樣的日子讓她倍感幸福與溫暖。
伊麗娅說：“下回我搗亂的時候你可以攔着我的。不然，這些幹巴巴的蛋糕最後還是要我們吃掉。”唉，這就是自作自受。
“你會聽我的話嗎？”克爾溫問。
伊麗娅回想起自己不講道理的模樣，覺得不好說，她只能道：“你努力一下。”
于是下一次，當克爾溫在做蜂蜜雞翅，而伊麗娅想要将整只雞翅都倒進蜂蜜罐子裏面浸泡的時候，克爾溫阻止了她：“這樣做出來的蜂蜜雞翅會超級甜。”
可伊麗娅說：“你沒有嘗過，又怎麽知道呢？”
他當然知道，菜譜上面寫的是刷點蜂蜜，這兩者的區別可大了，用腳趾想想都知道雞翅泡蜂蜜的味道會很災難。
克爾溫原本想聽伊麗娅的話，試試做出來的蜂蜜雞翅到底能有多甜膩，可伊麗娅上次讓他努力一下，于是克爾溫便努力道：“如果做出來很難吃的話，那這些雞翅就浪費了。”
伊麗娅抿了抿唇，退了一步：“那就拿一只雞翅來試試，別的雞翅都按照你的方法來做。”
克爾溫說：“好。”反正只是一只雞翅的話，再甜也能吃完。
伊麗娅說：“如果不好吃的話，等會我來吃掉就好了。”
她信誓旦旦，克爾溫不置可否，蜂蜜雞翅出爐之後，伊麗娅迫不及待地找到自己的“傑作”——顏色最深的那只就是她浸泡的可樂雞翅——顧不上燙，輕輕地咬了一口。
“啊，真的好甜啊！”伊麗娅咬了一口之後，便緊皺眉頭，不願意再吃了，可她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又覺得出爾反爾并不是好事。
正是兩難之際，克爾溫用叉子接過了雞翅：“給我吃好了。”
伊麗娅有些不好意思，可她到底沒有阻止克爾溫，淑女是不應該讓別人吃自己剩下的東西的，可在這個家裏面，她不需要做規矩的淑女，反正克爾溫也不會在意。
“看來我是真的不擅長做飯。”伊麗娅說，她總覺得做飯需要奇思妙想，應該多多嘗試不一樣的方法，可她的每次嘗試都以失敗告終，她終于明白，菜譜之所以有市場，是因為經過了時間的沉澱和大衆口味的統一。
克爾溫說：“你是不擅長循規蹈矩。”
“可是做飯就需要循規蹈矩。”
“也不一定，每年都有新的菜譜問世。”如果所有人都循規蹈矩，那麽餐廳裏面永遠只有舊的菜式，可事實又不是如此，總有人能研究出新且美味的菜品。
說到這個，伊麗娅問：“聽說街角開了間魔法餐廳，我們要不要找個時間去試試？”
“你聽誰說的？”克爾溫完全不知道。
伊麗娅說：“昨天使用了戰鬥之魂，不小心聽到了隔壁的談話。”而他們剛好在談論魔法餐廳，伊麗娅便聽進去了。
因為聽力靈敏，所以聽到別人的談話成了難以避免的事情，伊麗娅只能盡力不去注意他們的談話內容，可她沒法完全屏蔽。
克爾溫點頭道：“好，我們找個時間去試試。”
他們第二天就去了魔法餐廳，出門之前，兩人還是做了僞裝，伊麗娅跟克爾溫解釋了餐廳名字的來源——自然也是聽回來的。魔法餐廳确實跟魔法有關系，餐廳老板請了一些會魔法的員工回來，而員工的魔法或多或少都跟廚藝有關，這是魔法餐廳的特色。
自然，能被老板請回來的員工，都是會魔法的平民，因為貴族是不可能來餐廳裏工作的。
伊麗娅還是扮了男裝，她沉着聲音說：“看來近來覺醒魔法的平民越來越多了。”
克爾溫說：“你覺得這是好事嗎？”
“我沒有感覺，現在的我已經不算是貴族了，不過我還沒能把自己當成完全的平民。”
“我也是。”
他們身上還有難以擺脫的貴族的習慣，而這些習慣沒法讓他們把自己當成是普通人，可事實就是他們的生活已經脫離了貴族的圈子，以至于他們暫時對貴族和平民都沒有身份認同感。
兩人來到了魔法餐廳，出于考量，他們選擇了最靠近裏面的窗邊位置，那個位置較為偏僻，不會有多少人看見他們。
餐廳裝飾得很典雅，牆壁上挂了許多古典畫，鑲在金色的相框中，陽光從窗戶潑灑進來，使岩石地板泛出了奶油般的色澤。
他們落座後，服務生很快就過來了，那是一個高高瘦瘦的年輕男人，唇周的胡須刮得很幹淨，他的眼睛很大，像是兩顆新鮮的黑葡萄。他問：“請問二位要吃點什麽呢？”
克爾溫問：“沒有菜單嗎？”
服務生笑了笑：“魔法餐廳沒有菜單哦，你們想吃什麽，這裏都能吃得到。”因為他們什麽都能做，所以他們不需要菜單。
這倒是難倒了伊麗娅，聽到這句話後，她的腦中一片空白。對她來說，在餐廳做選擇題已經不簡單，做問答題更難。
克爾溫多麽了解伊麗娅，他沒問伊麗娅，也沒讓場面冷下來，而是說：“來兩碗番茄肉醬湯，一盤土豆泥薯條，一碟煎山羊肉和兩杯橙汁。”
“好的，二位請稍等。”
服務生離開了，伊麗娅松了口氣：“幸虧有你在，不然我完全想不到要吃什麽。”
克爾溫笑道：“怕什麽？你畢竟是客人，如果真的什麽都想不到，也可以讓他給你報菜名。”
“對啊，我剛剛怎麽沒想到呢？”伊麗娅心想，人一着急的時候就容易變傻。
兩人沒聊幾句，服務生便端着菜來了，伊麗娅驚詫道：“這麽快？”
托盤上面放着兩個精美的碗，碗的上面還有碗蓋，服務生問：“現在上的是番茄肉醬湯，請問二位分別要什麽口味呢？”
伊麗娅學聰明了：“有什麽口味？”
“清甜、酸甜、甜辣、鹹鮮。或者你想要別的口味也可以。”
伊麗娅眉頭一挑：“什麽口味都可以？”
“對的。”
克爾溫說：“我要酸甜的。”
伊麗娅原本想說“黑椒”，又難以想象黑椒番茄肉醬湯的味道，于是選擇了中規中矩的“鹹鮮”味。
只見服務生微微點頭，然後用手指在兩只碗上各敲了三下，然後掀開碗蓋，将番茄肉醬湯分別放在他們面前。
伊麗娅感到很新鮮：“這就是你的魔法嗎？”
“對，我的魔法能夠改變食物的味道。”
克爾溫嘗了一口湯，跟着問：“并且能夠讓食物立刻變熟？”
他不認為廚房能這麽快将這兩碗湯煮熟，服務生端過來的應該是處理好的食材加生水。
服務生微笑着點頭：“是的。”
伊麗娅說：“真是神奇的魔法。”如果她也有這樣的魔法，她估計也想開一家魔法餐廳，多省事啊，只需要在餐盤上敲三下，一道美味的菜肴就做好了。
服務生接下來上的是土豆泥薯條，他再問兩人要什麽口感的土豆泥薯條的時候，兩人都不再感到驚奇。
他們選擇了順滑得沒有任何顆粒感的土豆泥，以及保留了酥脆的口感又并不會太過綿軟的薯條。要求頗多，但這難不倒服務生，他交上了讓顧客百分百滿意的答卷。
伊麗娅忍不住問：“你叫什麽名字啊？”
“我叫亨利。”
伊麗娅說：“我叫伊爾，這是我的兄長凱文，很高興認識你。”
“我也很高興認識你們。”
克爾溫問：“在這裏工作的人都會魔法嗎？”
亨利說：“是的，除了老板。”
克爾溫和伊麗娅對視一眼，伊麗娅确認了一遍：“老板不會魔法？”
“對。”
“那他為什麽想要開一家魔法餐廳？”
亨利給出了讓他們意想不到的回答：“老板明明不會魔法，但是因為有許多財富，所以可以開一家魔法餐廳，可以讓會魔法的人都聚在一起為他幹活，這也許能滿足老板居于人上的欲望吧。”
克爾溫問：“這是你的猜測？”
亨利道：“合理的、有邏輯的猜測。”
“為何這樣說？”伊麗娅不解。
亨利道：“每當我們用尊敬的态度對待他的時候，他總會露出心滿意足的神情，如果有人想要用平等的态度對待老板，便會被老板要求離開。這……不是已經很明顯了嗎？”
只有卑躬屈膝，才能繼續在餐廳裏面工作，如果有人不合老板的心意，哪怕他在工作上并無錯處，也會被老板趕出門外。亨利想不到，如果不是為了滿足居于人上的欲望，那是什麽驅使他要做這樣不利己的事情。
伊麗娅哼了一聲：“既然老板是這樣的人，你們為何要留在這裏工作？”
如果是她遇上這樣的老板，她一定會用自己的魔法将餐廳弄得雞飛狗跳，然後再拍拍屁股走人，将老板氣得半死。
亨利苦笑一聲：“二位必然出生于富貴之家，所以才能說出這樣的話。雖然老板有百般不好，可是他會按時支付我們的薪水，而且給的薪水也很可觀，我們總不能為了些無用的面子，便舍棄了生存的需要吧。”
說罷，他又轉身去了廚房，将下一道菜端了上來。
伊麗娅沒再提起老板的話題，而是問：“廚房是不是有個會瞬間切好食材的魔法的人？”
亨利點頭道：“是的。”
克爾溫問：“你們這樣一直幹活，不需要休息嗎？”據他所知，沒有人的魔法可以一刻不停地用下去。
“當然需要。”亨利道，“等服務完你們之後，我就要去休息了，不過……”
“不過？”
“不過我所說的休息不是什麽也不幹，而是要去廚房幫忙做些不用魔法的事情，比如洗菜、洗碗等工作。”
有個詞湧上了伊麗娅的心頭，但她不能說出來，不然這就是對亨利的一種侮辱，哪怕他也許不在意。
她失去了探究更多員工會的魔法的興致，她确實是不知疾苦的貴族小姐，所以只要見到一點點的苦楚，她都會覺得有些難受。
但毫無疑問，這頓飯的美味程度是沒法否認的，克爾溫和伊麗娅離開餐廳的時候，胃口都已經得到了滿足。
走出十數步後，伊麗娅撇了撇唇：“我不喜歡老板，雖然我不認識他，但我覺得他不是什麽好人……可他又确實提供了不少工作機會。”正因為他不是一個惡毒得扁平的人物，所以評價他成了一件複雜的事情。
“如果你不喜歡他，我們可以取而代之。”克爾溫不管那麽多，反正他的原則很簡單，那就是伊麗娅的好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