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水藍色日子-1

水藍色日子-1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所以克爾溫和伊麗娅沒有離開王城，他們決定改頭換面，就躲在王城裏面。

伊麗娅女扮男裝，将長發都藏在帽子下面，而克爾溫用魔法藥水改變了瞳孔的顏色，墨藍色的眼珠變成了跟伊麗娅一樣的淺褐色。他們住在酒館裏面，如果有人問他們的身份，他們會說是兄弟。

剛私奔的頭幾天，他們都提心吊膽，沒敢離開酒館。

但總是縮在酒館裏面，也容易惹人懷疑，所以克爾溫裝出生病的模樣，而伊麗娅總是守在他的身邊，這是他們不便出行的借口。

酒館是消息最靈通的地方之一，他們沒從別的客人的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就說明公爵府和侯爵府都沒有從明面上找人。但這并不代表他們安全了，克爾溫和伊麗娅依舊很警惕，他們甚至改掉對彼此的稱呼，在公衆場合，克爾溫叫伊麗娅為“伊爾”，伊麗娅叫克爾溫為“凱文”或者“哥哥”。

私奔的第五天，伊麗娅讓克爾溫待在酒館裏，她出門打探了一下公爵府和侯爵府的消息，便聽說“伊麗娅”生病了不能見人，而克爾溫的消息沒法打探，因為不管他存在與否，在公爵府裏他與隐形無異。

伊麗娅出門的時候，酒館老板問她做什麽去，她撒謊說買些生活用品，回去的時候自然要裝模作樣，她買了許多藥物和食物，用了戰鬥之魂，提着幾大袋的東西也覺得很輕松。因為這一點，沒有人懷疑她是女扮男裝，因為女性通常不會有這樣大的力氣，所有人都覺得她就是男人。

這樣也好，伊麗娅雖然不知道父母是否懷疑自己會女扮男裝，可只要多一份猜測和疑惑，秘密搜尋他們的人必然會分散精力，這就是伊麗娅想要的效果。

她回到酒館，将東西都放下來，她刻意提高音量問克爾溫：“哥哥，我回來了，你感覺好些了嗎？”

克爾溫咳了兩聲：“還是有些難受。”

他們又說了幾句話，伊麗娅使出了時空停滞的魔法，這個時候外面的人不會再聽見他們的聲音了，于是伊麗娅沒再故作低沉，她恢複了原本的聲音：“家裏說我生病了，現在不好見人，所以這幾天都沒有出門。”

克爾溫沒有問“我呢”，他比誰都清楚這個問題不會有答案。

伊麗娅說：“不知道他們打算瞞多久，如果他們一直找不到我，我總不可能一直在生病吧。”

“再過段時間，就知道他們會有什麽打算了。”

“也對，我們能做的事情就是好好藏起來。”

在伊麗娅離開的短短兩個小時內，克爾溫有了個主意：“我不想一直住在酒館裏面，這裏人多口雜，不适合長久住下去。”

“你的意思是……”

“伊麗娅，我們買間小房子吧。”

伊麗娅還沒有想到那樣遠的事情，她最近都在想着怎麽不引人懷疑，所以當克爾溫提出來的時候，她有些驚訝：“什麽？”

克爾溫重複道：“我們離開酒館，買間小房子吧。”

他想讓伊麗娅感到安全，她可以穿裙子，可以直接喊他的名字，可以不必絞盡腦汁地去想怎麽騙過別人，可以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

伊麗娅抿嘴一笑：“好啊。”

有一間自己的小房子，其實是她一直以來的夢想，她不需要任何人伺候，她自己就可以照顧自己。她可以睡到日上三竿，賴床也不會被說“不符合貴族小姐的作風”，可以不用費盡心思地裝扮自己，可以躺在地板上面發呆，可以與長得好看的蟲子交朋友……只是，她還有些羞澀，克爾溫雖然是她很喜歡的人，可他們畢竟還沒有成婚，就這樣住進同一間屋子裏面，只有他們二人，伊麗娅想到這裏，耳根就紅了。

克爾溫心裏也忐忑，他跟伊麗娅一樣純情，他怕自己剛剛說出口的話太過唐突，會惹伊麗娅不高興，又怕伊麗娅不答應他……可轉念一想，他們連私奔這樣的事情都做出來了，再買間房子一起生活，也不會更加驚世駭俗了。

而伊麗娅答應了，克爾溫的心裏放起了五顏六色的煙火，他們都是行動力很強的人，說了要買房子，第二天克爾溫就“身體大好”，他們一道出門看房子了。

伊麗娅扮了幾天的男人，已經有些習慣當男人了，她走路的時候會稍稍刻意外八，步子邁得比往日的要大，她察覺到了穿褲子的好處，可比裙子方便多了。她走在街上的時候無需低頭，而是大大方方地擡起臉來，四處亂瞟也不會被人認為是“不懂禮貌的姑娘”。她在容貌上做了些僞裝，她用褐色的粉末将自己的臉塗黑，又将眉毛畫得粗重了許多，她的身材原本就比同齡的姑娘要高挑，再穿上高齡的衣服，沒有人會把她當成女人。

克爾溫除了變換了瞳孔的顏色，還将頭發都剪短了。他以前一直留的都是長發，因為沒有人會來替他剪頭發，克爾溫只能自己剪頭發。可他剪頭發的技術不太好，總是剪得亂七八糟的，後來他就不剪了，任由頭發生長，等頭發長了之後，他就用皮筋将長發松松地紮在腦後。

他的臉上還多了兩顆痣，那是伊麗娅畫上去的，她不知道是否因為自己太熟悉克爾溫了，所以覺得哪怕他變換了瞳孔的顏色，又将頭發剪了，她還是能夠一眼認出他。因此她又在他的臉上畫了兩顆不小的痣，一顆畫在了鼻旁，一顆畫在了下巴，添了兩顆痣後，克爾溫看起來總算很不一樣了，伊麗娅這才敢帶他出門。

兩人看了幾日的房子，最後定下了位于王城東北方的一間三層小屋。房子是木頭一根堆疊一根的風格，屋頂是可愛的拱形，仿佛是一頂巨大的紅棕色帽子，大理石鋪造的樓梯頗具設計感，蜿蜒而下，像是波浪般的長裙，房子背後有一個小後院，後院栽種了常青藤和蘭花，綠意裝點了木藤架，顯得生機盎然。

他們都很喜歡這間房子，看過這間房子之後，再沒有看別的房子的意思了。

他們問房主為什麽要出售這麽美的房子？房主給出的回答出人意料，他說：“這原本是我與戀人打算成婚後居住的房子……”

可在成婚的日子還沒到的時候，他的戀人便背棄了他，她喜歡上了別人，決定毀掉婚約，房主雖然悲痛欲絕，但也只能答應，戀人走了，他每次看到這間房子，都會心如刀絞。于是幹脆眼不見為淨，他決定将房子出售給旁人，克爾溫和伊麗娅來看房的時機很巧，如果他們再晚兩日，這間房恐怕早就被賣掉了。

克爾溫和伊麗娅聽得唏噓，這是房主親自設計的房子，從房門到客廳都是按照戀人的喜好來設計的，因為十分用心，所以巧思頗多。但他和戀人分開了，其中的巧妙便只有克爾溫和伊麗娅能享受了。與此同時，他們也感慨情的善變，也許今日戀上某人，心中想着共度到白頭，明日便會戀上新的人，許下新的海誓山盟。

不過，克爾溫和伊麗娅都相信他們對彼此的堅定，所以唏噓過後，他們毫無負擔地入住了這間房子。

雖然房子的家具都已經布置完畢，但這始終是他人的布置，他們不想一成不變地接納，所以二人認真地重新布置了客廳、卧房和院子。

布置完畢後，這裏就徹底成為他們的家了。

終于能夠放松下來了，克爾溫和伊麗娅坐在樹下的藤椅上，曬着影影綽綽的陽光，臉上是确切的笑意。

伊麗娅說：“以後……這裏就是我們的家了。”

克爾溫說：“嗯，我們的家。”

“我們”這個詞，現在在唇間咀嚼，都有了幸福的滋味。

“真是不可思議。”伊麗娅晃了晃小腿，陽光爬到她的腳踝上面，“我們就這樣遠離了從前的生活。”

克爾溫更加不可思議，他做夢也沒有想到，他和伊麗娅真的能有這樣的一天，逃開所有的束縛，擁有一個只屬于他們的家。

他們已經卸掉了僞裝，因為前房主的前戀人喜歡寂靜，所以房子的位置也比較偏僻，而左鄰右舍也都是不喜歡熱鬧的人，他們不與鄰居來往，也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克爾溫突然直起身子，鄭重地說：“再過一年，我們就成婚吧。”

再過一年，等伊麗娅十八歲的時候，他們就成婚。

伊麗娅先是恍然，而後眯着眼睛笑起來：“好啊，等到明年，我們就成婚。”

她覺得現在的他們已經接近安全了，他們離開家已經十幾天，還沒有人找到他們，他們也沒發現任何可疑的追蹤痕跡。日子拖得足夠久，他們的父母對這件事的耐心會減少，追蹤他們的人也會越來越少。

只要等到明年，等到他們成婚後，他們就徹底安定下來了，伊麗娅想。

克爾溫說：“在那之後，你可以探望你想探望的人。”

哪怕他們被發現了，兩家人也沒法将他們分開了。

說到這裏，伊麗娅有些憂愁：“不知道克裏斯特爾和阿爾文會不會原諒我。”

前者不同意她與克爾溫私奔，可她還是一意孤行了，而後者根本什麽都不知道，伊麗娅不知道再見到他們的時候，他們會怎麽想。

“別擔心，他們也許會生氣，但不會生氣太久的。”

“為什麽？”

“因為你是伊麗娅。”是唯一的、最好的伊麗娅，克爾溫想，人人都喜歡伊麗娅，不會有人願意跟伊麗娅長久怄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