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水藍色日子-5

水藍色日子-5

第二天，伊麗娅和克爾溫果然沒去餐廳，而是待在家裏尋點事情做。

克爾溫還多問了一句：“你真的不去餐廳嗎？”

伊麗娅說：“不去，說好了要陪你的，我可不是出爾反爾的人。”

她也不擔心餐廳會出什麽大亂子，員工們都會各種各樣的魔法，如果有人來鬧事的話，他們定然能将那些人收拾得服服帖帖。他們缺少的不過是勇氣，可伊麗娅相信，莉迪亞能帶給他們勇氣，所以沒什麽可擔心的。

而且，自從餐廳開門之後，她也沒有試過跟克爾溫享受一整天的兩人時光了。

伊麗娅對着客廳的牆，問：“你覺不覺得這裏缺少了一些什麽？”

“什麽？”克爾溫面向牆壁，牆壁被粉刷成湖藍色，上頭挂了些小而精致的牆飾，他不覺得少了什麽。

伊麗娅說：“少了一幅畫。”

這樣大的一面牆壁，要是連一幅畫都沒有，可真是太不順眼了。

克爾溫說：“那我畫一幅擺上去？”

“不。”伊麗娅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我們可以用幹花‘畫’一幅畫。”

“幹花？”

“對啊。現在天氣涼了，院子裏的花掉了許多，若是直接把它們掃走扔掉，那可多浪費啊。我們可以找一張大一些的紙，然後将幹花按照想好的圖案貼上去，這樣不就是一幅漂亮的幹花畫了嗎？”伊麗娅興致勃勃。

克爾溫自然不會反對，他們先去院子裏收集了掉下來的花瓣，用魔法藥水讓它們維持本身的色彩，這樣就不至于幹枯掉色。克爾溫将白紙攤平放在桌上，與伊麗娅一同商量圖案，他負責将圖案畫出來，而伊麗娅負責将幹花貼上去。

他們想出來的圖案是一只肥美的貓，以水仙的花瓣為身軀，銀蓮花為頭腦，月季為耳朵，繡線菊為眼睛，玫瑰為鼻子，郁金香為尾巴……這只貓身上的色彩十分豐富，初一看有些突兀且怪異，但是再多看幾眼，又有種莫名其妙的和諧感。雖然色彩很豐富，可貓咪看起來依舊呆頭呆腦，不過得益于克爾溫的畫技，這只貓五官的比例十分協調，所以雖然看起來不大聰明，但絕對是貓中美人。

伊麗娅忍不住為自己的傑作鼓掌：“天啊，這是世間最獨一無二的畫作。”

克爾溫從來沒想到這也可以是“一幅畫”，伊麗娅确實很聰明，這當然是最獨一無二的畫作，因為它所用上的每片花瓣都已是獨一無二。

他們将畫作封進透明畫框中，然後挂在了牆上。

伊麗娅滿意道：“這回可算是完整了。”

克爾溫站在伊麗娅的身後，心想，只要伊麗娅在這裏，這裏就是完整的。

他們只休息了一天，第二天還是去餐廳了。

莉迪亞看見伊麗娅，忍不住問：“伊爾，昨天發生了什麽事嗎？”

“沒有啊。”

“你……為什麽沒來？”

“啊，那是因為我太懶了，昨天睡醒之後都已經中午了，我就想着幹脆休息一天吧。”

莉迪亞說：“這樣啊……”

“怎麽了？昨天發生什麽事了嗎？”

“沒、沒有，我就是問問。”

“沒有就好，我給你帶了個小禮物。”伊麗娅将莉迪亞拉到角落，然後将一個罐子放進了莉迪亞的手中。

莉迪亞受寵若驚：“……這是什麽？”

伊麗娅笑道：“這是我昨天做的玫瑰餅幹，你嘗嘗好不好吃？”她做的分量不多，不然可以給每位員工都分一罐。按理說她應該誰也不給的，這樣比較公平，但伊麗娅又想讓別人嘗嘗自己的手藝，所以便裝了一罐給最喜歡的莉迪亞。

沒辦法，人的心總是偏的。

莉迪亞打開罐子，嘗了一塊餅幹，玫瑰和黃油的香味很濃，餅幹的口感非常紮實，但是稍微幹了些，不過這絕對不會是這罐餅幹的缺點，莉迪亞這樣想。

伊麗娅期待地問：“怎麽樣？”

莉迪亞點頭：“超級好吃。”

“那我下回做了再帶給你吃。”得到別人的肯定，伊麗娅也很高興。畢竟克爾溫的嘴由愛情控制，伊麗娅也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實話，總得找個公平公正的人來肯定她的廚藝。

“你對我真好。”莉迪亞的臉紅了。

伊麗娅笑着說：“因為你是好姑娘啊，好姑娘總是會得到善待的。”起碼在她的地盤裏，這點是毫無疑問的。

她沒跟莉迪亞說太久，不過不是擔心克爾溫又吃醋了，而是怕別的員工覺得她在區別對待，這樣對莉迪亞是不好的，所以她很快就結束了對話，接着回到了克爾溫的身邊。

伊麗娅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意或無意對莉迪亞示好的多次舉動，都被莉迪亞深深記在了心裏，甚至往讓人誤會的方向發展了。

這天，莉迪亞問伊麗娅：“伊爾，我可以單獨跟你說幾句話嗎？”

克爾溫的目光掃過來，但他沒說什麽。

伊麗娅看了克爾溫一眼，也沒多想：“當然可以。”

他們來到了後院，伊麗娅讓正在清理雜草的員工去休息一下，等人走後，她問：“你要跟我說什麽？”

好不容易鼓起來的勇氣，在看見伊麗娅含笑的眼眸時又消散不見了，莉迪亞支支吾吾道：“我、我、我……”

“你緊張什麽？”伊麗娅以為莉迪亞是有事相求，所以吞吞吐吐，“你放輕松些，有什麽事都可以慢慢說，反正我總是會幫你的。”

莉迪亞豁出去了，她将頭低得就差要埋進土裏了，她的臉比新鮮摘下的蘋果還要紅：“伊爾，我、我喜歡你。”

終于說出口了，莉迪亞松了一口氣，可她不敢擡起頭看伊麗娅的神情，她的心像是即将要被猛虎襲擊，撲通撲通跳個不停，但又是那樣的脆弱。

“什麽？”伊麗娅呆滞地釘在原地，仿佛被人下了“定身”的魔法，她不知所措地眨着眼睛，什麽也說不出來。

莉迪亞失去了再次表白的勇氣，聽到伊麗娅這句無比震驚的“什麽”之時，她就知道自己賭錯了。伊麗娅對她做的種種舉動，根本不是因為喜歡她，只是因為伊麗娅的本性善良，從始至終，都是自己一廂情願，自作多情。

莉迪亞想到這裏，簡直是無地自容，她用最微不可聞的聲音道：“對、對不起，給你造成了困擾……”說完這句話後，她依舊沒敢看伊麗娅一眼，轉身便想離開。

伊麗娅卻抓住了她的手腕：“等等。”

等等？不，莉迪亞不想等等，她只想立刻消失，所以她用了點力氣，想要掙脫伊麗娅的手。

但伊麗娅的力氣好大，莉迪亞只能忍住淚水，懇求道：“請你放開我。”她已經足夠難堪了。

“我要是放開你，你馬上就會跑掉。”伊麗娅猶豫着，不知道應不應該告訴莉迪亞真相，“你喜歡我，我很高興，但我沒辦法回應你的喜歡，因為……”

“因為什麽？”莉迪亞背對着伊麗娅，看不見心上人的表情，讓莉迪亞感到冷靜了些，她問出了這句話，因為她真的很想知道伊麗娅為什麽不能回應。

伊麗娅下定了決心：“你轉過身來，看着我，我就告訴你。”

天啊？為什麽要這麽折磨她？莉迪亞僵直着身體轉過來，面向伊麗娅，再也忍不住的淚水奪眶而出，她哽咽着，在一片模糊中望着伊麗娅：“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

伊麗娅說：“因為我跟你一樣……是女孩。”

“什麽？”莉迪亞無法接受這個訊息，她飛快地搖了搖頭，覺得伊麗娅是在騙自己，“這、這不可能。”

伊麗娅拿出手帕，擦掉了莉迪亞臉上的眼淚，咳了兩聲恢複聲線：“你聽聽我的聲音？這才是我原本的聲音，你覺得像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嗎？”

“可……可是你為什麽要女扮男裝？”

莉迪亞能問出這句話，伊麗娅知道她已經接受了一半，她嘆了一聲，覺得沒有必要說一半藏一半，幹脆全盤托出：“因為我和凱文是私奔出來的，我們的父母估計在四處搜尋我們的下落，所以我們只能在容貌上做出一些改變，以躲避追查。而我覺得女扮男裝能騙過許多人的眼睛，所以就這樣做了。”

至于欺騙了一位姑娘的芳心，天地良心，她可真不是故意的啊。

莉迪亞覺得腦子都要爆炸了，驚詫收住了她的眼淚，她愕然地凝視着伊麗娅，沒有說話。

伊麗娅默默地等她消化。

過了許久，莉迪亞問：“這是你原本的身高嗎？”她需要高揚起頭才能看見伊麗娅的臉，如果她真的是女孩，那她也太高了吧。

“我穿了增高鞋，大概增了……這個高度吧。”伊麗娅比了半個頭的高度。

伊麗娅原本沒想到要穿增高鞋的，但她發現，即使她在女孩中算得上高挑，到了男人堆裏面差不多還是最矮的那個，這個事實讓人氣餒。伊麗娅想要不惹人懷疑，看起來就必須要再高一截。有的時候伊麗娅會讨厭創世主，為什麽女人通常都會比男人矮，比男人弱，又被男人稱之為累贅和負擔，這不公平，這從來就不公平。

“伊爾……這是你的原本的名字嗎？”

“不，但你可以一直叫我伊爾。”伊麗娅想了想，還是沒透露自己的真實姓名。

莉迪亞目光黯淡，當她知道伊麗娅是女孩的時候，她的愛戀之情就被一盆冷水澆滅了，她很難過，這比伊麗娅拒絕了她還要讓她難過。

伊麗娅在心裏重重嘆了聲，她沒想過事情會發展成這個地步，以至于她不得不暴露隐藏許久的秘密，來讓莉迪亞不那麽傷心——雖然看起來好像沒有多大的效果。

“我一直都知道，你和凱文不是普通人。”莉迪亞擦幹眼淚，她想讓自己看起來神色如常，但她畢竟剛剛失戀，哪怕把眼淚擦幹了，也實在是笑不出來。

伊麗娅沒法否認這句話。

莉迪亞問：“你們應該也是會魔法的吧？”

伊麗娅點頭。

“如果你們想要完全躲避追查，就不應該開這家魔法餐廳。”莉迪亞拼命地尋找跟愛戀無關的話題，以緩解自己難受的情緒。

“可我們不想過見不得光的日子。”哪怕得改換容貌和姓名，伊麗娅和克爾溫也想擁有新的生活。

“但是……這樣做風險很大。”莉迪亞從來沒有想過要跟誰私奔，她認為私奔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她沒法想象。

伊麗娅笑了笑：“冒點風險，去逃離一成不變的生活，也是值得的。”

莉迪亞欲言又止，最後道：“你放心吧，我會為你們保密的。”

伊麗娅自然不擔心莉迪亞會洩密，她對自己看人的眼光有信心，伊麗娅說：“莉迪，對不起。”

“你不需要跟我說對不起。”

“不，我還是要說的。我不應該用男性身份對你屢次示好……總之，對不起。”伊麗娅回想這個月的點點滴滴，覺得這件事确實是自己做錯了，她雖然知道自己是女孩，但莉迪亞不知道，所以伊麗娅對莉迪亞所有的好，對莉迪亞而言都指向了“伊爾喜歡我”這個方向，不能怪莉迪亞自作多情。

莉迪亞搖搖頭：“是我太笨了，沒看出來你和凱文是一對。”

現在回想起來，他們簡直就是形影不離，哪有兄弟或者朋友會這麽親密的？其實一切都有跡可循，只是之前的莉迪亞被愛情蒙蔽了雙眼罷了。

伊麗娅問：“以後我們還能當好朋友嗎？”

莉迪亞點頭：“當然。不過凱文是不是不喜歡我啊？”

“為什麽這麽說？”

“他每次跟我講話的時候，神情都冷冰冰的。”

伊麗娅笑了：“沒有，他就是這樣的。”

莉迪亞露出半信半疑的神情，伊麗娅笑弧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