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番外一新婚夜
番外一 新婚夜
“……白暮暄?阿暄”
翌日清晨,我從睡夢中醒來,發現身邊空無一人,心下一陣驚奇,連忙爬起身來轉而叫白暮暄的名字,可我在屋內轉了好幾圈,又連聲喊了好幾次白暮暄的名字,但回應我的卻只有房間內空落落的回音。
……怎麽這一大早上的人就跑沒影了?
在院內轉了一圈後發現的确找不到人後,我心下奇怪,坐在房內有些摸不着頭腦。
我還記得白暮暄前幾天打漁歸來時,曾神秘兮兮地對我說要給我,一個驚喜,因為我的生辰将近,我只當她要送我些什麽稀奇古怪的生辰禮物,便也沒太放在心上,只是現在看來恐怕并不是那麽簡單。
見又在屋內等了半晌仍沒瞧見人影,又見外頭陰風漸起,彤雲密布,仿佛随時都會下雨,我最終還是放心不下,拿起屋角旁的油紙傘便朝外走去。
當在河邊依舊沒瞧見白暮暄的身影,我重新回到院內時卻反而淋了滿身雨。始終見不着白暮暄,我心下不由焦急,但當我再次推門而入時,屋內的景象卻使我驚呆到愣怔在原地——
門楣上紮挂着火紅的繡球,屋旁那張普普通通的黃梨木書桌上也同樣鋪着火紅的金紋巾帕,桌上的一雙紅燭把房間照得明亮矞皇,床前帳鈎上挂着的紅紗帷幔随風飄搖,燭光下朦胧顯露出其後的隐約人影。
那人身披紅霞,頭戴鳳冠,明眸善睐,朱唇皓齒,見我正呆怔地瞧着她,對方沖我微微一笑,映着燭光的狐貍眼中流露出萬種風情。蓮步輕移,她拂開頭頂的紅紗朝我走來,月邀花影,暗香浮動,她身上的珠玉相撞發出清脆細響,但這一切卻都掩蓋不了我內心鼓擂般的慌亂。
白暮暄走到我的面前,她俯身湊到我眼前,直到與我鼻梁相對,呼吸交錯才停下了步履。
“阿窈……”
她輕輕喚我,伸手捋起我肩頭散落的一縷青絲,用金色的剪刀從上剪下一小撮後,她便把我的那绺頭發與她同樣依法剪下的青絲用紅繩緊緊纏繞在了一起。
绾發結同心,恩愛兩不疑。
當白暮暄把那縷緊緊交纏的發絲放進繡着金紋的紅色荷包中時,我心中竟生出股不真實感,恍惚如墜美夢。
我曾在無意間對白暮暄說過,因為當年嫁進王府時,我為側妃沒有舉辦婚禮的資格,因此自己最大的心願就是與心上人舉辦一場堂堂正正的真正婚禮,不需要他人皆知,高朋滿座,但求心心相印,珠聯璧合。這大概是多數女人心中的願望,自然也包括我。
“……瞧瞧你,衣服都濕透了,快去換了吧。”
伸手撣去我肩頭淋下的水珠,白暮暄一面柔聲對我說着,一面撩開了屋後的帳簾。
我走進內屋,衣架上的那套鳳冠霞帔便随之映入我的眼簾,盛世紅妝,翠钿步搖,火紅的布帛編織成服,款式與尋常人家的婚服并無二異,只是上頭繡着的金絲花紋不是龍鳳呈祥,卻是兩只浴火的鳳凰。
我怔怔看着,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手指觸碰到布帛的瞬間,柔順輕盈的觸覺從指間傳來,心中也随之泛起些許難言的漣漪。
眼下,夢中的婚禮化為了現實,我掐了掐自己,很痛,确定自己并不是在做夢。
等我從隔間走出來時,白暮暄已經蓋好了紅蓋頭在床沿旁坐好,斂去以往的妩媚随性,她的雙手交疊在膝上正襟危坐,仿佛真得成了閨中待嫁的小姑娘,正既欣喜又緊張地等着自己心上的愛人來撩開自己的蓋頭。
看見一旁紅木雕花托盤上放着的那根黑漆長杆,我心中頓時了然,便上前握着那長杆朝床榻上端坐着的白暮暄緩緩走去,。
我拿着那根長杆輕輕挑開了白暮暄的蓋頭,當她的臉龐重新出現在我眼前時,我不由屏住了呼吸——她擡起低垂的眉睫看向我,一雙媚然的狐貍眼中恍惚盛着秦淮河畔的粼粼春水,她身着紅妝,頭戴鳳冠,比身披薜荔腰束女蘿的山鬼更加灼目耀眼,絕美豔麗到不可方物。
一想到從今天起,這樣的她便要成為與我成了親、拜過堂的真正愛人,我的心中便又不由流露出些欣喜。
“……阿窈,從今天起你可就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了。”
在拜完天地,又互相交挽着雙手,将那對小巧銀杯中的合卺酒一飲而盡後,白暮暄附在我耳邊啞聲道,她的聲音低低的,沉沉的,還帶着幾分清醇的酒氣,令我的心神随着一道蕩漾。
“你不也是?”
我大大方方地沖她回以一笑,心中卻是“噗噗噗”地鼓起了無數細密的泡泡。
“布置這些可費了不少錢財吧?”打量了房間一圈後,我忽而問道。
出乎意料地,面對我的詢問,白暮暄卻搖了搖頭:
“賣魚掙來的錢我可一分不落地交給阿窈你了,哪敢私藏呢?我不過只是買了上十匹紅布罷,這些裁剪和繡花,都是我自己親手做的。”
見白暮暄一邊說着,一邊不着痕跡地把手縮進了袖內,好在我眼尖,發現了她的舉動,我于是連忙握住她的右手,才發現她那凝脂嫩竹般雪白的指尖上,多了不少針線勒出的紅腫痕跡。
“你……”
我握着白暮暄的右手一陣心疼,可我還沒來得及開口,但仿佛已經知道我想要說些什麽般,白暮暄卻已将一根手指貼在了我的唇峰上。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但我想告訴你,你值得。”
你值得。
白暮暄的這三個字像是魔咒般,霎時在我腦內“噼裏啪啦”地放起了炮仗,原本想要
原來這世上真的有一個人,願意為我付出這麽多心血,而且覺得做這一切都願意。
“……我很喜歡,謝謝你。”
“你我之間何必說這些。”
白暮暄彎着眼眸笑了,但她說罷卻又仿佛想到了些什麽,于是便湊到了我面前,因為方才飲下的合卺酒,她的臉上帶着幾分平日裏不常見的淡淡緋紅,再加上這身與她氣質極為相襯的婚服,使今天看起來格外動人。
這世界上只怕再難找出比她更加好看的人兒了。我在心裏默默道,卻又忽而想到“情人眼裏出西施”的老話,一時不由莞爾。
“娘子在笑些什麽呢?”
“我……”
見白暮暄問,我正要回答,卻未料白暮暄已經用手指輕輕覆住了我的嘴,轉瞬湊到我的面前,看着我的眼睛笑了起來。
“我知道娘子覺着我好看,等會有的是時間讓娘子瞧個夠。”
“那麽娘子剛才既然心疼我準備得辛苦,現在是不是該報答我了?”
見白暮暄眨巴着一雙狐貍眼水汪汪地看着我,感受到她語氣下的意味深長,我下意識地便紅了臉。
“你……幹什麽?”
“春宵苦短,當然是做洞房花燭夜該做的事情……”
說罷,白暮暄便握着我的手,俯身親吻了上來。
但當那抹溫熱附在我唇瓣上時,我卻并沒有再去抗拒。眼下,所有的恩怨愛恨過往雲煙都已随風散去,一切的一切都已經了結,我心中再沒有包袱與沉石,于是便也摟着她的脖子忘情地回吻了回去。
貼着“囍”的木桌前,一對紅燭的燭火正随風搖曳着,鮮紅的蠟油随着屋內旖旎溫度的增高而緩緩滴落,像是悲後喜極的淚水。
[風光月霁,所有的苦難終于過去;燭影搖紅,無須再管窗外疾風驟雨。
從今往後,除了死別,再無生離。]
【番外一 新婚夜·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