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弄巧成拙

弄巧成拙

徐承瑜稍微避開了些身子,好讓裴明钰有足夠空間施展開來,只見她抽出桌上的宣紙,在紙上循序漸進補寫後兩行詩。

徐承瑜仔細端詳着她作的兩行詩,詩詞風格真是別有洞天…他擅長沖淡、工麗特點,剛剛選擇的是工麗風格,而裴明钰則是委婉、委曲婉轉,四行詩連起來非但不違和且有種皓月千裏的美感。

“無愧于京城第一才女的稱謂。”徐承瑜心裏評完詩後不自覺地流露出誇贊。

裴明钰放下毛筆,起身繞過書桌搬來茶桌旁的椅子放到書桌後:“再不找個椅子我坐,怕是今天還沒作什麽好玩的東西,我的腰就先折了。”

徐承瑜晃得明白出來書桌後只有一張座椅的事實是為不妥,于是另辟新道、關懷備注地倒上一盞暖茶:“在下考慮不周,裴小姐勿怪,上好的白茶潤潤喉。”

裴明钰喝了幾口便覺得這茶湯順滑細膩,連帶着心情都好了不少:“有時候談到詩詞歌賦你的态度都還蠻正經的,你對這些也是真心喜歡吧。聽說你的書法極為不錯,以前沒機會見,今天要不漏兩手?”

徐承瑜見她都這麽說了,抽出宣紙上走筆四字同甘共苦,筆勢、筆法都不錯,就是寫的字有些欠揍。

怎麽就欠揍呢…原來同甘共苦是二人曾經的誓言。那時候二人約定好所有的路都一起走,到底是世事無常、年少輕狂,不久後現實就給了他們狠狠一耳光。

裴明钰略有些漫不經心地看着這四個字,手卻在桌下緩慢地緊握起來:“你到底是什麽意思?反反複複炒冷飯沒有一點意思。我們跨越不了現實的困難,處境就是連見個面都要偷偷摸摸,你能不能不要談笑風生說這些,我現在只覺得你在故弄玄虛 …我不懂你的做法含義,我們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徐承瑜瘦削的臉龐上的笑意寥若晨星,他默了會後說:“裴明钰,你心裏有我幾分情?我始終期待你回心轉意的那一天,但是我永遠都不會接受你對這份感情棄若敝屐、不愛我的事實。”

“無論你說我偏執好還是無恥好,我都不在乎,我只是想堅持履行當初我們許下的承諾而已。”徐承瑜眼神有些濕潤,但能看見柔情不舍、而不是暴躁狂怒。

裴明钰努力忍住心中苦澀的感覺,她看着他濕潤的眼睛,好像印象中意氣風發的少年郎此時會因對方一句不可能就會破碎不堪:“可是現實很殘酷,我們的力量太微弱了。”

徐承瑜眼神變得有些郁郁寡歡:“可是你也太決絕了,好像只有我一個人在原地徘徊。”

“我們曾經說過的:無論遇到什麽困難,我們都會好生解決并堅定走下去。”徐承瑜回憶着往事。

裴明钰面色蒼白,眼神變得雲霧迷蒙:“你真是個瘋子…你知道違反家族命令的代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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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短暫思考後,突然笑道:“代價?什麽代價?”

裴明钰看着他這副模樣,覺得有些毛骨悚然:“你還是好生過好你自己的日子吧,我們兩個如果在一起,将會掀起多大的腥風血雨…你也不希望我為難吧?”

他沉默了一會兒後看着她依舊無動于衷的模樣,只感覺無比的頭痛:“要說作詩詞歌賦,我現在準備的東西還是太少了,說好下午來的就下午來吧。”

明顯的逐客令,裴明钰知道他需要安靜一會兒,畢竟剛剛二人争論的語氣的确有些劍拔弩張。

“嗯,自然這樣甚好。”裴明钰也覺得有些乏累,剛準備起身就看到一個黃衣女子推開房門,看清來人後心裏有些茫然。

公主穿着一身明媚黃色的留仙裙,自是翩如浮雲,矯若驚龍。面如凝脂,眼如點漆。打眼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玉質天成,只不過天生性子是為鬧騰了些。

李成然雖然來之前并未向徐承瑜告知,但也沒想到能撞到這二人擱一塊相處畫面,心裏頓時也無措得很。

裴明钰身子也僵住了幾分,她知道李成然的身份,朝廷公主,畢竟和徐承瑜分開後追求他的人不在少數,而李成然則憑借公主身份成為追求者中的最為著名人物之一,她早有耳聞。

“你倒是怎麽進來的?”徐承瑜看見來人是李成然後只覺得胡鬧,他知道按照裴明钰小心謹慎的性子斷然不會不把門鎖落好的。

徐承瑜趁着空隙,用了另一張紙蓋上了同甘共苦那張紙。雖然已經被人撞見了,但是李成然又沒有什麽證據,他可不想被人拿住什麽真正的把柄。

李成然緩緩從驚訝茫然的情緒走出來,聽到心上人這樣說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不過只是讓随侍翻牆把門打開,我記得你每年都會在這裏住上幾天休息,好久不見,所以就不請自來了。”

雖說她不占理在先,但是李成然倒是說起話來從容不破,儀态大方。

裴明钰倒是有些尴尬和無奈,她真心自認心裏有些倒黴,畢竟她和徐承瑜現在二人本沒有什麽,撞見了還不知道被人臆想成什麽樣子。

徐承瑜看了裴明钰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些什麽,正想着逐客,但李成然怎麽會是一般角色。

“徐哥哥,真不好意思打擾到你了。我千裏迢迢趕過來,你應該不會趕我走吧?”李成然落落大方地笑着,先發制人問。

裴明钰聽完李成然的話後皺眉,二人什麽時候親近到如此了…真是意想不到。

徐承瑜本想着拒絕,畢竟他知道李成然對他的想法,況且他也不想和皇室有過多的牽連,但看到裴明钰的臉色不對勁,他仔細琢磨一會逐漸明白了其中的意味,他突然想铤而走險搏一把。

裴明钰覺得徐承瑜以前從來沒有回應過這位公主的想法,這次也不可能回應,正在心裏好奇他怎麽拒絕,卻沒想到等來的竟然是同意。

“怎麽會呢?好不容易來一趟。”徐承瑜禮貌地淡笑着,一身青色衣裳襯得神色很是清明。

說實話李成然看着徐承瑜對着她笑,心裏感覺到一絲意外,不過馬上就被心上人挽留後的欣喜代替:“徐哥哥,你人真好。”

裴明钰心裏很是驚訝他的回應,心裏升起一股不明所以的意味:“那既然二位好不容易相聚,我就不打擾了,祝二位聊天愉快。”

“人多才有趣,不是嗎?”李成然上道地走過來。

李成然的挽留可不是單純的好意,是因為今天她要在這裏好好殺一殺裴明钰的銳氣,雖然她和徐承瑜并不親密,但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她可要裝一裝,讓裴明钰徹底消失在徐承瑜的面前。

裴明钰皺眉剛想拒絕,就被徐承瑜說話恰好打斷:“不如一塊兒留下來,這樣才有樂趣。”

裴明钰轉頭看徐承瑜的臉色一本正經,又看李成然眉開眼笑的模樣,心裏升起陣陣郁悶。

她見兩個人跟唱雙簧的模樣,哪裏還好意思拒絕:“…既然二位都如此說了,那這樣甚好。”

李成然從容地找了個椅子坐下,完全擺出了一副她已經在這裏生活了好久的模樣,架子挺像個女主人的:“你們剛剛在讨論什麽呢?不如延續話題,大家一起歡聲笑語快樂吧。”

跟你實話實說,怕你是笑不出來。徐承瑜心想。

徐承瑜對李成然這模樣實在無感,但出于對面人的身份和可利用的價值,基本的體面依然要維持:“不久前收到幾副名畫,但畫紙上并未作詩。”

裴明钰坐下身子,喝了口白茶:“聽聞公主博古通今、才華橫溢,想必今天能飽一飽眼福了。”

李成然從小的學習都是按照皇家最高要求來培養的,自然不是練家子水平,但如果和徐承瑜、裴明钰這等專業的學子來說确實略遜一籌。

“裴小姐謬贊了,今天是我來學習的,還請兩位要多多包涵啦。”李成然狀态孤雲野鶴。

李成然說着說着就幫忙研墨,姿态倒沒有大小姐架子:“說實話從前我并沒有很親近徐哥哥,因為徐哥哥也沒有給我機會,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我以前聽說裴小姐很會傾聽給人解惑,那麽我有一事相問,你說徐哥哥既然讓我留下來,那麽我是不是又有機會了呢?”李成然非常大膽地提問。

李成然當然知道徐承瑜和裴明钰以前的舊事,但她同時也明白如果徐承瑜既然留下她,也就說明現在二人的關系已不複從前。

裴明钰聽到這血雨腥風地提問,心裏不禁感慨李成然語驚四座的說話方式,不過話還是要如實來講:“如若對方有情,無論做什麽就已經事半功倍;如若對方無情,無論做什麽就已經先不起任何波瀾。”

“主要看二人的情感進度…”裴明钰一本正經地講。

徐承瑜聽完這話心裏可不樂意了,他知道以前交往的時候表面上裴明钰大度、私底下卻是占有欲極強,但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裴明钰會吃醋,他就要被她的話給氣死了。

李成然倒是意外她的回答,說實話這些年來見過不少因為男人争風吃醋的人,她雖然厭惡這樣、但面對心愛的人自己也難免如此。

裴明钰表現得毫不在乎,但是引起了她的注意。李成然感覺到有點意外和佩服,如果她和徐承瑜沒有任何關系的話,沒準他們倆會成為很好的朋友。

李成然心想果然不是一般女人,要不然怎麽會入得了徐承瑜的眼…簡單整理了情緒後:“裴小姐說得好,今天我倒是長見識了,以後我也會多多注意徐哥哥這方面的問題的。”

徐承瑜看着畫作的身子一頓,心裏突然覺得撿起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他忘了自己最受不了被人束縛,況且明明兩個人什麽關系都沒有。

再這樣下去,裴明钰不僅不會吃醋…沒準還會誤會他和李成然的關系,從此和他一刀兩斷。徐承瑜仔細想了一下,确實是她還能做出來的事兒。

裴明钰聽完李成然的話後,竟然意外心裏有點佩服她愛人的勇氣:“祝好。”

利落的态度讓徐承瑜頓時如鲠在喉,李成然倒是産生了一種想和她促膝談心的想法…談什麽不知道,但感覺告訴她這個人還不錯,起碼不善妒。

“裴小姐,有時間來皇城來找我喝茶吧。”李成然倒是真情實意的邀請,先抛開徐承瑜這個關系在,她覺得如果交了這個朋友不會出錯。

裴明钰擡眼看向公主真心的模樣,聽到此言倒是有些意外,不過随後便爽快地答應了:“自是榮幸之至。”

畢竟剛剛雖然她聽出來了李成然話裏的暗暗針對,但是不妨礙她欣賞這個人,做事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喜歡就去争取,是個有态度、個性的女孩。

徐承瑜坐在檀木椅上扶額,神色平靜,無動于衷地聽着二人一來一回,他也不明白為什麽事情發展成這樣…真是覺得鬧心又好笑。

李成然知道交朋友和談感情是兩回事,不過既然她想真心和裴明钰交朋友,場合中有個帶感情的男生在場自然是不妥當。

不過好不容易有相處的機會,李成然也不甘心放手。畢竟徐承瑜的心情陰晴不定,她可不知道下一次相處是什麽時候。

徐承瑜悠然自得地拿起毛筆沾上墨,在紙上緩緩走筆妙語連珠四字,筆跡渾然天成。雖然李成然并沒有起到預期的作用,但不妨礙他現在想趕走人的心。

徐承瑜知道李成然是一個很聰明的人,但既然李成然意外撞見了他和裴明钰相處,他就必須要給李成然一些甜頭,以免話她誤傳出去什麽對他們造成影響。

“過會兒就晌午了,下午我還要忙。不過菊園會不久就會舉辦,到那時再相見吧。”徐承瑜把帶有妙語連珠的宣紙遞給李成然,笑容得體、姿态翩翩。

徐承瑜是揣着明白裝糊塗的,因為他早就知道了菊園會他會有事參加不了,只不過把話說得好聽點罷了。可是有人已經是局中人了,糊塗得很。

李成然看着徐承瑜清冷端正的臉,心裏有些嬌羞和意外地接過宣紙:“那我就不妨礙你了,不過裴小姐不知待會有沒有空?不如和我一塊去吃飯吧。”

李成然經過剛才的談話後,她敢斷定裴明钰對徐承瑜沒有任何想法。于是她想借機籠絡裴明钰,她的确對她有欣賞的成分在,不過更多的是想借機套出徐承瑜的事情。

雖然她不知道裴明钰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但是按照現實的情況,她不會和任何人說出去這件事,畢竟說出來會對徐承瑜不利。

裴明钰明白為什麽李成然示好,但是她不想讓李成然知道她就住在他的隔壁。利落的接受後,李成然和裴明钰雙雙告辭,并前往酒樓吃飯。

二人走後,徐承瑜坐在椅子上覺得剛才所有都很好笑。他抽出最底下那張同甘共苦的宣紙,端詳了會兒,珍惜地把它放進了匣子裏面保存。

不知怎麽的,他心裏莫名其妙的升起賠了夫人又折兵的感覺,徐承瑜感覺裴明钰好像變了又沒變。

他有點摸不透她的想法了,這種感覺非常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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