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已修】
第五章【已修】
這一天,瑞寶一大早就來到雲槿門前,準備喚雲槿起床。
哪知她剛喊了一聲,突然耳邊傳來一陣風聲,夾雜着濃厚的血腥味直沖過來。
瑞寶頓時渾身一僵,顫巍巍的回過頭,就見身後站了一個彪形大漢,一身戎裝血跡斑斑,眼中閃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這才是強盜頭子的經典造型啊!瑞寶心中感慨,就見那人就欺過身來,惡狠狠的道:“公子在哪兒?”
“公子?”瑞寶一邊小心翼翼的不讓那人身上的血跡沾到她的衣裳,一邊指着隔壁很幹脆地的道:“在屋裏。”
此人毫不猶豫地的沖了進去,只聽“咔嚓”一聲,那扇梨黃色的扉門立刻報廢。瑞寶正思量着是否去廚房取把菜刀過來,卻聽到屋內傳來一聲哭號,簡直凄厲的令人渾身發麻。她忙探過頭去一看,就見雲槿裹着被子坐在床上,臉上還帶着剛睡醒的迷茫。而那人卻跪在地上,不住哀泣。
瑞寶再一次傻眼了。此人膀大腰圓,體壯如牛,十分符合她心目中強盜頭子的形象,誰知哭得如此……酣暢淋漓……
而雲槿卻淡定許多。只見他微微蹙眉,似乎還沒睡醒:“哦,是顧逵啊。”
顧逵渾身發抖,扒住雲槿的被子就是一陣大哭:“公子——你要為屬下做主啊!顏氏欺人太甚!屬下、屬下今日進城,看到城牆上的橫幅,只不過笑了幾聲,就從角落裏湧出一群顏府侍衛,非說屬下恥笑漓江城城主,對城主不敬。屬下氣不過,就和他們打起來了。然後屬下寡不敵衆,就、就傷成這樣了,嗚——”
雲槿打了個呵欠:“依我看,你不只笑了幾聲吧?”
顧逵怔了一怔,漲紅了臉:“屬下不敢欺瞞公子,屬下真的只是笑了幾聲,恰好讓站在城牆上的顏大總管聽到了而已……”他看到自家公子越發不善的眼神,急忙抹了一把淚,露出神神秘秘的神色:“公子,您知道漓江城出了一件大事麽?”
彼時瑞寶正在深思站城牆下,得多大的聲音才能讓城牆上的人聽到這個很嚴肅的問題,現在聽到顧逵這麽一提,急忙豎起耳朵。雲槿卻面無表情,只道:“說。”
顧逵又抹了一把淚:“屬下擺脫那些侍衛以後,心裏甚是憋屈,因為挨打也得有個原因吧,于是就私下裏打聽了一下那橫幅的前因後果。這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漓江城的三小姐被人擄走了,到現在也沒個下落。城主急了,就挂出了那條橫幅。可誰都知道,這城裏真正掌權的是顏二公子,他不找人,城主幹着急也沒辦法。诶,這顏家老二可真夠狠的,那可是他唯一的妹妹!”
雲槿不動聲色,顧逵又道:“公子,這賊人也當真有本事,顏府固若金湯,平常人想進去都難,更別提擄走個大活人了。可這人偏偏在百餘名侍衛的眼皮子底下擄走了顏三小姐。後來據那小姐身邊的侍女說,此人生的得青面獠牙,十分醜陋,真是委屈了那個如花似玉的小姐。您說他能将小姐藏到哪兒去?又想做什麽?難不成夜夜颠鸾倒鳳,共度……那個春宵……”
顧逵話還未說完,就看到自家公子越來越森冷的眼神。他暗道不好,忽然見自家公子綻開一個如沐春風的笑:“顧逵,門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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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逵一見他的笑容,頓時抖了一抖,就連站在門外的瑞寶也抖了一抖。
雲槿眯細了琥珀色的雙眸:“這門乃是赤雪山上千年黃梨木所制,一小塊就價值連城——”
顧逵顫着手抹了一把汗:“禀公子,屬,屬下會盡量将它修好……”
雲槿打斷他的話:“不,你去給本公子重買一扇來。至于錢,就從你的俸祿裏扣。明白了嗎?”
顧逵抹着淚,顫抖着點點頭。
雲槿又道:“而且……我記得,你似乎十分信奉儒家。孟子說過君子遠庖廚這類的話吧?”
顧逵一顫:“公,公子,您想幹什麽?那可是屬下的信仰,信仰絕對不容玷污!”
雲槿繼續微笑:“嗯?”
顧逵一顫,悲憤的做飯去了。
瑞寶瞅瞅顧逵的背影,又瞅瞅雲槿如沐春風的笑容,突然有種“為何春天的風啊你怎會如斯寒冷”的感慨。
晌午過後,又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彼時三人正坐在絲瓜架下用飯。顧逵換了一身幹淨衣裳,左臂裹了幾層繃帶,比之早晨滿身是血的模樣好了很多。而雲槿坐在一旁細嚼慢咽,姿态優雅,仿佛身處國宴之上而不是漓江城一隅。瑞寶正瞅着這倆主仆心不在焉之際,卻聽到寂靜的庭院響起敲門聲。
漓江城極大,雲槿的這所宅子也不知在哪個胡同裏,十分偏僻,乃是個窩藏逃犯的好地方。就因為平日裏太安靜,此時瑞寶一聽到敲門聲,頓時一個激靈,直往庭院中草木茂盛的地方鑽。
雲槿冷眼看着,淡淡道:“該來的總是擋不住。你能躲到哪兒去?倒不如坐這兒等着。”
瑞寶腳步沒停,反倒越跑越快:“我先躲到花園裏,一會二哥找到我了,我就說自己是翻牆進來的,和你一點兒關系也沒有!”
雲槿怔了怔,随即垂下眼簾,冷聲道:“顧逵,開門。”
顧逵應了一聲,便向前院走去。誰知門剛打開,就響起一聲凄慘至極的哭號,一個虎背熊腰的女子一路狂奔,然後“撲通”一聲跪倒地上,哀聲道:“雲公子,求求您救救小女吧!奴家的爹爹他,他竟然要将奴家嫁給隔壁家的曾牛!”
雲槿今日連着被人拜了兩次,顯然還不大适應。他起身,端詳了半晌,才道:“你是王玉鳳,王姑娘?”
王玉鳳擦擦淚珠:“雲公子果然記得……”
雲槿微微蹙眉:“在下自然記得。只是姑娘所求之事……是你們王家的家事,在下似乎不便插手。”
王玉鳳淚眼蒙蒙地看着他:“此事怎麽與公子無關?奴家九歲博覽群書,二十歲達到頂峰,天下唯有雲城的十九殿下和漓江城二公子才配得上奴家。但自從上月見過雲公子後,奴家便非君不嫁!這對于雲公子來說,也是極大的福分!”
一旁的顧逵捂着肚子,肩膀顫個不停。雲槿扶額:“王姑娘……在下并未有娶妻的打算,看來是無福消受了。”
“哼,憑借本姑娘的資質,往前推三百年往後推三百年,沒有人會超過我!像我這樣優秀的女子,您還有什麽不願娶的?當初我們初見的時候,您不是已經對本……唔,奴家表達了愛慕之心了嗎?”
她話音剛落,身邊就傳來一個發自肺腑的聲音:“唔……雲兄,你眼光真好。”
雲槿原本尴尬的神色立刻一變,冷哼一聲:“你怎麽出來了?”
瑞寶不知什麽時候溜了出來,讪笑道:“這不是聽見動靜就出來了……那個啥,你們繼續,繼續。”
雲槿皺了皺眉,突然粲然一笑,一雙琥珀般的眼眸熠熠生輝,波光潋滟:“你來了還怎麽繼續?明擺着看我笑話麽?”
瑞寶沒吭聲,只是直眉楞眼的地看着雲槿,對他的變臉技術嘆為觀止。
王玉鳳卻盯着瑞寶,臉色蒼白如紙:“雲公子,這位姑娘是……?”
雲槿但笑不語,那笑容似乎能融化冬日的冰雪,但看在瑞寶眼中就一陣發冷。她忙道:“我是他丫鬟。”
雲槿訝然道:“你怎麽改當丫鬟了?”
瑞寶怔了怔:“難道你要我說我是你妹妹?”
雲槿低咳一聲,咬牙道:“我什麽時候多了個便宜妹妹?你再胡說,我可要生氣了。”
王玉鳳雙眼已帶了絕望之色,站在不遠處仿佛搖搖欲墜。瑞寶想了想,仍是十分不解:“你的意思是我是你姐姐?”
雲槿忍了又忍,幹脆拉過瑞寶的手,大聲道:“可我從未将你當姐姐看待!聽懂了嗎?”
他聲音輕柔,手上勁可不小,瑞寶被他拽的一個趔趄,就見他面容之上染了一層薄紅,看似羞澀,實則雙眼微微眯起,目光中飽含威脅。她抖了一抖,就見王玉鳳怒吼一聲:“負心漢!”猛然轉身跑了出去,姿态堪比狂風過境,差點撞飛兩扇大門。
瑞寶再缺心眼,也知道那女子定是誤會了。她想追上去解釋清楚,誰知雲槿仍緊拽着她的手不放。瑞寶甩又甩不開,不禁怒道:“放手!你還要不要名節了?”
雲槿怔了怔:“……什麽?”
瑞寶痛心疾首:“雖說我自小長在顏府,卻也聽說世人對‘名節’看得極重。我雖然不太明白,但看二哥對待女子不冷不熱,若即若離,就知道他十分為自己的名節着想。現在你還未成親,就開始自毀名節了,明明是個聰明人,怎的突然就缺心眼了?”
雲槿眨了眨眼睛,似乎還沒回過神來。這時顧逵終于捂着肚子緩過勁來,竟見自家主子和瑞寶兩兩對視,手還拉在一處,頓時深感無法承受,顫聲道:“公公公公子!”
雲槿蹙眉道:“別瞎想。剛才是顏三小姐犧牲了自己的名節,将王姑娘趕走的。”
顧逵大驚,再看瑞寶時,目光已帶了崇敬之色。
瑞寶在顧逵這般熱切的注視下,一張小臉慢慢漲紅,又慢慢變白,最後漸漸發紫。她猛的捂住臉,卻聽到一陣飛禽胡亂拍翅的聲音,緊接着一只胖鴿子跌跌撞撞飛進她懷中。
瑞寶吓了一跳,差點把鴿子扔出去,卻見這只鴿子通體潔白,雪玉可愛,赫然就是自己養的那只。她小心翼翼的地拆下鴿子腿上的紙條,低聲念道:“恭喜阿寶成功出府……?”
那字體清俊飛揚,正是她所熟悉的。瑞寶手一抖,徹底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