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小修】
第十六章【小修】
這位嬌客來自于帝都雲城，姓姬，名雪，封號長寧公主。
說到公主，就得說說四城。話說大周朝開國三百年，共有四大名城，雲城，漓江城，伏虎城，隐鳳城。執掌各城的家族便是當今首屈一指的豪門望族。其中雲城為帝都，城主與當今帝君為同一人，出自姬氏，乃整個帝國歷史最為久遠的一族。
而當今帝君，則是個盡責的爹。
傳說他的後宮共有二十一位皇子與四十六位公主，再加上流落在外的，無名無份的，他的子嗣應當超過了一百位。他将他前半生五十五年的光輝都照耀給了後宮嫔妃，雖然此時體弱多病，但根據他“老骥伏枥，志在千裏”這般堅強地心境，他也許還會繼續照耀若幹年。
更為要命的是，他到現在還未立儲。朝中幹系錯綜複雜，晦暗詭谲，可以想象，待帝君百年之後，一百多位皇子皇女同時奪嫡，這将是一個多麽龐大的工程。
而雲城與漓江城之間千絲萬縷的聯系，完全可以追溯到百年之前。
那時候，顏氏的老祖宗還是原漓江城城主的家奴，面頰上烙了一個巴掌大的“胥”字，在主子家盡職盡責，忠心耿耿，堪稱奴中典範。哪知主子不厚道，不僅強搶民女、嗜殺成性不說，還經常拖欠月饷不發，弄得人人怨聲載道。
對于老祖宗來說，沒女人可以忍耐，但沒錢那是萬萬不行的。于是他與一幫兄弟揭竿而起，于一個月黑風高之夜砍了主子全家首級，并将屍首懸梁示衆。主子家的其餘殘黨有的死于憤怒百姓之手，有的投奔他城，一個龐大家族迅速崩落。
這個事實教導我們，做人要厚道。
後來此事傳遍整個帝國，舉國皆驚。士族的威嚴不容亵渎，就在各地讨伐大軍準備出征之時，遠在雲城的帝君卻頒了一道金牌，不僅使老祖宗脫離了奴隸身份，還封老祖宗為新城主。
他這一作為，被後世史學家稱贊為一箭三雕之計，被無數學子頂禮膜拜。他不僅使即将到來的戰争消弭于無形，還毫不費力地掌握了漓江城新興起的一族，最為重要的是，他建立了四城新的格局。
一個國家的興衰與榮辱猶如潮水般起伏。但有時，它也可以掌握在少數人掌心。
那時老祖宗逃過一劫，風光地登上城主之位。但随之而來的是另一個很值得深思的問題：他到底應該姓什麽。
他生來便是奴隸，連賤民都不如。不僅無姓，更無名，平日裏大家都喚他九五二七。現在他做了城主，自然要想個好姓氏，才得以千秋萬代，庇佑後人。
四城中，帝君姓姬，古樸悠遠；伏虎城城主姓穆如，美如清風；隐鳳城城主姓白，虛室生白。老祖宗深思良久，一日攬鏡自照，見鏡中男子刺字的面容，感慨道：“吾此生跌宕起伏，卻殺孽太重，注定不得善終。但人不可無顏，從此，吾姓顏，名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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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顏氏建立。
百年前的事太過飄渺，流傳到今日仿佛神話。顏胥的名字孤零零地躺在族譜第一頁，成為一個永世流傳的烙印。
好在人都是向前看的。就當前大事來說，長寧公主來得很快。瑞寶剛得知公主即将來到漓江城的消息時，皇族車隊還未出發。過了兩天，就聽說已經走了一半路程。又過了一天，卻傳來車隊不僅遇到了流寇，還遇到了瓢潑大雨與塌方的消息，最為驚險的是，塌方時，公主的銮駕竟陷了一個輪子進去，十分狼狽。總之，這是一個甚是艱難的旅程。
不過公主的決心無與倫比，她終于在第五日的下午抵達漓江城。城主爺爺攜了顏琛與顏大總管親自去接，将她請回顏府後，像一尊菩薩一樣供着。瑞寶被喚去請安時，已是公主抵達之後第二日的下午了。
由于帝君兒女太多，她也沒記住這位公主到底是哪個嫔妃生的，年方幾歲。總之當她攜了小苓進得廂房時，除了城主與顏總管外，還多了一個光燦燦的美人。
那美人與二哥差不多年紀，膚色極白。她一雙丹鳳眼細細打量了瑞寶一番，柔聲道：“這就是顏府三小姐麽？果然百聞不如一見，是個清麗佳人呢。”
瑞寶剛想點頭稱謝，就聽城主道：“多謝公主稱贊。”
公主嬌嗔道：“城主好不害臊，本宮明明在稱贊三小姐，怎的由您來道謝？”
城主一本正經：“公主稱贊我孫女兒的相貌，就是在稱贊本城主的相貌，本城主自然要道謝。”
瑞寶：“……”
公主嬌笑不止，又轉身自侍女手中接過一個檀香匣子遞給瑞寶，“三小姐，本宮大老遠從雲城而來，也沒帶什麽貴重禮物。這匣子中有一副金飾，只好拿來獻醜了。”
說着，她将匣子遞給瑞寶。瑞寶雙手接過，正欲稱謝，就聽城主道：“多謝公主賞賜。”
“咦，怎的這次城主又來道謝？”
老城主繼續一本正經：“金飾雖然賞給我的孫女兒，但我的孫女也是漓江城百姓，老夫作為一城之主，自然也要稱謝。”
公主笑得花枝亂顫。
瑞寶嘆了口氣，正打算告退，就聽公主道：“三小姐，本宮預備在這兒小住幾日，你若是閑着，可多到本宮這邊走動走動。”
瑞寶終于說出見了公主後的第一句話：“是。”
當日傍晚，瑞寶就去長寧公主那邊“走動”了。
雖說她對公主并無太多好感，但是既然府裏來了個年紀相仿，又笑得如此和善的女子，她自然不會拒絕。
哪知她一路到了公主寝居，卻撲了個空。侍女告訴她，公主外出賞花去了。
瑞寶看了看窗外黑漆漆的天色，默然無語。不過既然公主不在，她又生出在府中閑逛的心思，便與小苓一起專挑人跡罕至的小徑走，順便找找顏府略有疏漏的地方，好為将來離家出走未雨綢缪。
誰知就是因為這一念之差，讓她看到了一個非常要命的場景。
前方不遠處，牡丹花下前。
有人摟在一處。
有兩個人摟在一處。
有一男一女摟在一處。
這絕不能怪瑞寶眼神太好，只因那女子太過耀眼，發上、身上、腕子、手上沒一處不反光，整個人就像一尊菩薩金像。反觀那男子一襲黑衣，融在夜色中仿佛虛無，一看就很有夜間外出的經驗。
老城主鐘愛牡丹，因他向往“牡丹花下死”的風流。此時兩人在牡丹花海前幽會，果然十分風流。
瑞寶眼神自那女子微微起伏的香肩，又一路觀賞至男子垂在兩側的手，正待看仔細些，就被小苓一臉通紅地拽到一旁怪石堆後了。十分湊巧的是，兩人剛藏好身形，那男子就推開女子，語氣中帶了淺淺怒意：“請您自重。”
這聲音好熟……瑞寶愣愣地扭頭，借着月色，就看到小苓一臉癡呆。
那女子踉跄着後退幾步，冷笑道：“自重？顏琛，我從遙遠的雲城千辛萬苦趕來，可不是聽你說這句話的！”
瑞寶此刻的表情比小苓還難看。長，長寧公主！二哥？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此時長寧公主[删外貌描寫……]又哭泣道：“昔日一別，我就再也忘不了你。這幾年，我日日給你寫信，你卻一封也未回過。為什麽你如此絕情？難道我公主的身份還配不上你嗎？”
顏琛嘆了口氣，“公主，您又何必談起昔日，也許再過幾天，我就該尊稱您一聲城主夫人了。”
“住口！”公主勃然大怒，“我長寧年方二十，憑什麽要和一個行将就木的老頭子共度一生？這分明是那妖妃使壞，她為了她那狐貍眼的兒子，什麽事做不出來？”
“那也是您的母妃和皇弟。”
“我有那麽多母妃和兄弟，那兩人又算得什麽？若我有朝一日回京掌權，定要将兩人千刀萬剮！”
瑞寶與小苓齊齊打了個寒顫。這兩人先前分明兒女情長，花前月下，公主将一個愛而不得的幽怨女子表現得淋漓盡致。可随後三言兩語，兩人就将話題轉到國恨家仇上，公主又将一個受盡壓迫滿心仇恨的女子演繹的活靈活現。
看來公主果然高深。
“公主……”顏琛又是一聲綿長嘆息，似乎既無奈又溫和，“您的苦，顏琛感同身受。不過看目前形勢，帝君身體日漸衰弱，卻仍沒有立儲，您若是嫁予城主，我一定會盡全力幫您。”
“你這算是誘惑我？”公主渾身發顫，“你竟然用此來誘惑我？可我要的是你，是你！那帝位與我有什麽相幹！”
顏琛垂下眼簾，淡淡道：“承蒙公主錯愛。一切，全由公主定奪。”
公主面色蒼白，胸口不停起伏，半晌才平靜下來：“本宮問你，若本宮和漓江城沒有任何關系，你也會幫我嗎？”
顏琛搖首：“不會。”
“呵呵，顏琛，你知道麽，本宮就喜歡你這副樣子。”長寧公主滿臉淚痕，卻發狠似的說道：“本宮什麽樣的男子沒見過，偏偏你就對本宮不屑一顧。不過沒關系，本宮再說一次，這世上沒有本宮得不到的東西！”
說罷，長寧公主揚長而去，只留下顏琛一人站在花海前，沉默不語。
瑞寶與小苓悄悄對視一眼，打算趁着顏琛沉思時溜走。這個舉動很有默契，不過随後那句話讓兩人更有默契。
“你們看夠了麽？”
小苓頓時抖做一團。瑞寶抖了半晌才勉強擡起頭來：“看、看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