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已修】
第十七章【已修】
兄長大人走得十分潇灑，連一句威脅的話都不曾說出口。
其實想想也對，他原沒必要對自家不成器的妹妹解釋什麽。兒女情長本就平常，只不過哥哥的對象驚悚了些。
話雖如此，瑞寶卻覺得心中并不快活。
因為她掌握了一個秘密，而這個秘密卻甚是棘手。假如當她以一種“我知道這個秘密”的眼神去巡視衆人時，卻沒有人可以理解她低調的炫耀；可若是她将自己為何炫耀的原因說出來，她又無法再單獨掌握這個秘密。
小苓更加不快活，自昨夜開始就魂不守舍，以至于瑞寶想與她回憶一番昨日的情景時，她竟哭着跪倒在地：“奴婢什麽都沒看到，真的什麽都沒看到，求小姐放過奴婢吧……”
唉，這記性也忒差了。
次日，瑞寶再一次前去和公主聯絡感情。
原本她并不想去，但據顏大總管說，公主初來乍到，又無人作陪，一定十分寂寞。雖然瑞寶覺得經過昨夜，她無法面對公主，但她更加無法面對顏大總管的棺材臉，只好梳洗一番就去赴約。
可她一見到公主，立刻傻眼了。
只見長寧公主坐在一處涼亭內，笑意盈盈。而她身側擁簇着各色美人，一個個千嬌百媚，令人眼花缭亂。一時間涼亭周圍脂粉香氣彌漫，環佩叮咚聲不絕于耳。看這個情景，莫不是漓江城的名門淑女都到齊了？
瑞寶默默低下頭去。這叫無人作陪？！這叫十分寂寞？！顏總管你這算睜着眼說瞎話麽……
她正在咬牙切齒，就聽公主喚道：“這不是三小姐嗎，快過來！”
瑞寶只得過去，規規矩矩地坐在公主身側。今日的公主幾乎稱得上容光煥發，似乎與昨夜那個哭得肝腸寸斷的女子不是同一人。看來公主的變臉技術與雲兄有的一拼了。
她正在感慨間，就見顏小珍悄悄來到瑞寶身邊，怯怯道：“三姑奶奶，公子怕您寂寞，讓我來陪您。”
瑞寶猛地一頓，忍了又忍，終是沒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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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公主含了笑，揚聲道：“本宮初來乍到，聽聞漓江城女子不僅貌美，性子也如漓江一般溫柔婉約，故而冒昧邀請各位，請姐妹們見諒。”
衆美人立刻露出受寵若驚的神色。
公主轉身與她的侍女交談兩句，又揚聲道：“大家不必拘謹，漓江城有什麽有趣事物，都可說來聽聽。”
美人們面面相觑，無人出聲。
公主也不覺得尴尬，又笑道：“這話題可多得很呢，譬如誰家公子生的俊俏，誰家公子文采出衆，衆位都可暢所欲言。”
公主話音剛落，人群中傳來一陣低笑。一個少女笑道：“誰不知道，當今天下名聲最盛的公子共有兩位，一位是我們顏二公子，一位便是當今雲城十九殿下。傳說十九殿下風姿翩然，清俊非凡，有這樣的兄弟，想必我們心目中的公子都不入公主的眼吧。”
公主神色幾不可查的一變，輕笑道：“本宮那十九皇弟真沒什麽特別，那些都是虛名罷了。本宮倒覺得，他還不如顏二公子。”
“公主何必自謙？看您如此貌美，您的兄弟想必也差不到哪去，更何況，十九殿下可是娍貴妃的獨子呢……”
“娍貴妃？便是那個令君王日日不早朝的絕色美人嗎？”
“除了她，還會有誰？”
……
衆位美人讨論的越發熱烈，看來大家都很是喜歡這樣的話題。瑞寶卻有些心不在焉。自從有了二哥，她覺得自己失去了分辨美男的能力。現在又加上一個雲兄，她不麻木都不行。
也不知過了多久，公主忽然回過頭來，笑眯眯地說了一句話：“本宮那十九皇弟還未娶妻。不若阿寶嫁過來，我們親上加親，可好？”
瑞寶一口茶噴出來，愕然道：“公公公主您說什麽？”她不就跑了一會神，怎麽話題就往這麽高深的方向發展了？
公主笑得越發燦爛：“阿寶嫁進來，好不好？這樣，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瑞寶忙準備尋思一個既不會傷和氣，也不會傷自尊的話來拒絕公主，卻聽一個小姐笑道：“公主有所不知，三小姐已經有了意中人。”
此話一出，衆人就好似炸開了鍋。傳聞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三小姐竟然也有了意中人？公主饒有興致地道：“原來如此，只是像三小姐這樣的女子，何等男子才能入她的眼？”
那小姐笑嘻嘻地正待開口，卻見顏小珍起身，一字一句地道：“公主面前，不得胡言亂語！”
亭子內一片寂靜。那名小姐頓時噤了聲，哆哆嗦嗦地坐下了。公主卻沉下臉，一言不發。她冷冷地盯着顏小珍，似乎極為惱怒。
瑞寶看了看顏小珍，又看了看公主，僵笑道：“大家繼續，繼續，呵呵呵……”說完這句話，她垂下頭去，強忍即将爆發的笑意。
唔……顏小珍這姑娘做的真是太好了！
好在公主大風大浪見慣了，很快便恢複言笑晏晏的模樣。幾杯酒過後，衆位小姐似乎忘了方才的插曲，公主突發奇想，然後說出一個讓瑞寶很久以後都耿耿于懷的提議：“我們出府吧。”
衆美人繼續面面相觑，但是又不好駁了公主的面子，只好同意。一群美人分別乘坐幾輛大車，浩浩蕩蕩地向城外駛去。
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公主與瑞寶合乘一輛。車內十分寬敞，青色紗簾飛舞，遮掩住外人窺探的視線，也隔開兩人神色游離的面容。
瑞寶有生以來的出府次數屈指可數。此刻她望着窗外，心中興奮之極。公主也看着窗外，神色涼薄。良久，她忽道：“阿寶妹妹，你……喜歡過一個人麽？”
瑞寶一怔，半晌才道：“沒有。不過叔父說過，兩情相悅有時很難，有時又很容易。這需要緣分。”
公主也怔了怔，随即笑道：“我怎麽覺得你倒像在勸我？”
瑞寶認真道：“我只是希望公主能夠寬心。就好像我小時候喜歡一只波斯貓一樣，但它更喜歡另一只野貓。雖然我養着它，但它還是和野貓跑了。我發誓要把它捉回來然後關一輩子。可是又過了一段時間，我放棄了，因為我覺得它也許和野貓在一起，比和我在一起更快樂，否則，它就不會丢下我。”
公主沉默半晌，神色複雜難辨，良久才道：“可他不是貓。我從未想過，一旦他愛上別人，我該怎麽辦……不論如何，還是多謝你了。像你這樣的姑娘，一定很有多公子喜歡吧？”
瑞寶一驚，猛然感到心肝肺一陣抽痛，半晌才甚是悲怆地道：“沒有。一個都沒有。”
公主奇道：“……怎麽會？我有個表妹，容貌地位還不及你，可思慕她的公子能從皇宮門前一直排到朱雀門呢。”
“公主……別說了，你別攔着我，嗚嗚嗚……”
“阿寶妹妹！別這樣！你、你要振作啊……”
車隊最終抵達了漓江城外一處風景極美之地，方推開車門，就看到大江東去，波濤洶湧，其聲響宛如雷鳴。
這江便是養育一城百姓的漓江。
瑞寶極少出城，對于這條大江，她只知道一件事：那便是這地方野豬很多。
方才就在她下車時，一只不知何處來的大野豬威風凜凜地站在衆人面前，然後經過一番雞飛狗跳以及一系列的巧合與非巧合，瑞寶被野豬拱下了河。
多少年後瑞寶回憶當時情景，不得不再次感嘆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首先，她那天忽略了清晨時分烏鴉對她的教導，出門前沒有燒香。其次，她緬懷古人時就不該站在河邊緬懷，應該站在野豬身後緬懷。再次，她不該站在公主身邊，因為公主實在拽不住和自己身量相仿的女子，她應該站在隔壁家胖丫身邊。最後，她當時為什麽要穿一件紅衣？！
總之，當冰涼的河水漫過她的口鼻時，她的耳中全是混沌的聲響，雜亂卻又清晰。她透過自己漂浮的長發，看到河底宛如絲帶的水草，潔白的沙石與不遠處密密麻麻的魚群。
那情景，妙不可言。
